两样东西几乎是同时抵达众人面前。 一样是一枚小石子儿,在石上几乎撞出了火星,深深嵌入了石阶。 另一样是一块薄薄的冰刃,在夏日的烈阳下迅速融化,给石阶上留下了一抹深痕。 不论府兵还是捕快,多少都懂几分武功,当即就被深深地震住了。 这是两们顶级大佬不让他们这种闲杂人等靠近的意思。 姜九怀问封青:“你能靠多近?” 封青低声:“顶多再往前一丈,再近就会被发现。” 封青深深地盯着那石阶,他一直以为自己虽未臻绝顶,但离绝顶应该不会太远,但此刻才知道,绝顶境界已是非人之境,就算穷尽一生,他也不可能做到。 绝顶之争,一定已经超越了人力的极限,该是何等的炫目? 姜九怀命封青留下,叶守川武功不弱,也留了下来,其余人都退回山腰。 但山腰处雾遮树挡,什么也瞧不见。 元墨忽然起:“去文华长公主的马场,那儿正对着银瀑。” 马场离顶峰虽然更远,但视野确实比这山半腰要好上许多,隐隐可以看见顶峰有两条人影纵横交错。 金刀龙王与烟霞客在西山银瀑这一战,势必要成为江湖上的传说,不论府兵还是捕快,想到自己能亲眼见证这传说的诞生,不由都有几分激动。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隔得太远,两位高手的身法又太快,他们连哪个是哪个都分不清,更别提看清招式了。 这一战从黄昏一直打到深夜。 月色半圆不圆,天空还不时飘来几朵云挡道,元墨睁着一双眼睛,看得十分吃力,勉强能借凌空跃起的人影确认这场决斗还在继续。 忽地,一条人影跌下了瀑布,手里好像挥舞着长长的藤蔓,裹住了另一条人影,双双坠入泄洪般的瀑布之中。 “啊!”元墨失声站了起来。 姜九怀喝命:“下水救人,捉拿烟霞客!” 府兵与捕快轰然应声:“是!” 元墨也要走,姜九怀拉住她:“你不许去。” “这里面谁有我的水性好?我不去谁去?”元墨急道,“师父不能出事!他出了事,红姑肯定也不想活了!” 师父不在的日子,红姑整日醉生梦死,一是受相思之苦,二是总担心师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死在了外面,而她还不知道。 红姑和云姨是同一种人,她们的爱太浓烈,像惊涛骇浪,连将她们自己一并淹没。 姜九怀知道劝不住她,咬牙放了手,元墨即刻奔去救人。 姜九怀又调来西山炎园并各别院的下人,除了沿水路寻人之处,每一处山头都没放过。 这一夜,西山到处人头攒动,火把如龙,把整座西山照得耀如白昼。 但,一无所获。 无论是楚天阔还是烟霞客,一点影子也没瞧见。 天色大亮,元墨已经沿着瀑布的水流下了五六趟水,最后一次浮出水面,人已经是筋疲力尽:“怎、怎么可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可能找不到?” 姜九怀解下外裳盖在她的身上,“别慌。你忘了当初姜长信是怎么找我们的么?也许你师父也像当初的我们一样,漂到了某个地方,所以一时间才找不到。” 元墨摇头,不一样的,他们那次是骗过姜长信,让姜长信以为他们已经淹死在水底,然后才能顺水而下逃脱。 可这次,这么多人即刻下水,没有理由找不到。 而且师父在海上漂泊多年,水性极佳,西山这条河对他来说大约跟洗澡水差不了多少,按说落入水里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优势,更容易逃生。 封青急步而来,元墨一把抓住他:“怎么样?是谁先跌下瀑布的?” “是烟霞客。”封青道,“金刀龙王险胜,但也负了重伤,烟霞客坠落之际用藤蔓卷住了金刀龙王,要金刀龙王跟他同归于尽。” 烟霞客临死之前,还说了一句话。 “我已受了一年血食的供奉,当然要把事情办成,不然怎么对得起祖师爷?” 关于烟霞客,江湖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离奇传说。 其中最离奇的一个,就是说烟霞客师从一个极为诡异的门派,门派的祖师立下规矩:若有人取门下弟子办事,须得供上血食一年。 血食者,原是神话里祭妖魔用的活物,不拘鸡鸭,活的便好。这一门派却比妖魔还要可怕,他们要的血食是人。 所以有人传言说烟霞客是吃人肉的。 也有人说这个门派是拿活人来练功。 这个传说因为太过离奇和血腥,在烟霞客诸多传说中被列为可信度较低的那一类。 然而现在看来,最不信的,竟然是真的! “血食”、“一年”都在元墨和姜九怀脑海中激起了巨大的风暴。 从去年的女伎失踪案,到崔王八、铁老六和姜长任的死,再到现在这场决斗……一切就像是四处散落的珠子,被这根线串了起来。 真相已经隐约可见了——令牌的主人和姜长任勾结在一起,利用姜家对暗处势力的掌控,暗中偷运女伎入西山,送给藏身其中的烟霞客。 姜九怀当时就是送给烟霞客的“血食”之一。 这样的死法,不单极为痛苦,而且完全不会在外界落下任何痕迹——烟霞客是武功逆天的存在,就算最后被查出来姜家家主死在烟霞客手中,也没有人能将他抓捕归案。 除了金刀龙王。 若有人杀得了金刀龙王,那一定是烟霞客。 若有人杀得了烟霞客,那一定是金刀龙王。 这本就是江湖上人人公认的事实。 令牌的主人要女伎,姜长任要借用烟霞客,两人一拍即合,制造了京城女伎失踪案。 而令牌主人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烟霞客杀金刀龙王。 “来人!”姜九怀喝命,“封锁整个西山,给我搜!” 背后的主谋给烟霞客的供奉之地,就在西山。 只要找到那座别院,就能找到那个令牌的主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当初叶守川搜查西山的时候只能拿着京兆府的令牌,在这贵人云集的西山,即便能敲开门,能查的地方也十分有限。 后来元墨暗中打探,但她不能明着来,拐弯抹角的也没探出什么名堂。 只有这一次,姜家府兵出动,西山所有的别院变成了一只敞开的口袋,随便搜,随便看。 夏天尚未结束,不少贵人尚留在西山,其中一家别院,一名太监领着下人拦在门口:“放肆!这是和妃娘娘的别院,你们就算要搜,也搜不至皇家头上来!” 府兵来回姜九怀,元墨同姜九怀过去,只见那门口的太监是和妃的近侍逢春,逢春见了姜九怀,脸色立刻软和了:“不是不让让搜,我们娘娘病了,近日都睡不好,好不容易才睡下,这能不能晚一点再搜……” “逢春,不得无礼。”轻轻软软的嗓音传来,和妃扶着宫女的手走来,“别耽误家主大人的要事,快让开。”又向姜九怀道,“家主大人,请随意吧。” 姜九怀客气了几句,挥手让府兵进去。 “二爷也来了?”和妃朝着元墨微微含笑,她身上穿得越发素淡,手上笼着一串念珠,脸上未施脂粉,看上去略有几分憔悴。 元墨忍住已经冒到喉咙口的“夫人”二字,问:“娘娘病了?” 和妃笑笑,“也不算病吧,我这身子向来如此不争气的。近日贵妃娘娘心情不大好,我留在她面前总惹她厌,所以就来这里躲躲清静,没想到连西山都这般热闹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安宁公主的事虽未摆上台面,但安宁公主到底是嫁不成姜九怀了,魏贵妃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元墨想着和妃是女伎出身,能走到这一步着实不易,在宫里想必也是举步维艰,再想她和红姑是闺中密友,师父的事她一定也知道,便都告诉了她。 和妃吃惊:“竟然是楚大哥?你们四处都找了吗?可别漏了什么地方!”回头急命逢春带人四处查找。 和妃又道:“这下可怎么好?楚大哥是你红姐的命,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红姐她……”说到这里,眼圈儿都急红了。 元墨也在这为这个悬心,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姜九怀抬手就想替她揉揉眉心,当着众人,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只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先别急,整座西山已在我的封锁之中,消息传不出去,只让人回去告诉红姑比武尚未结束就好。” 高手大战,战个三天三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总之他们还有时间,还有希望。 元墨这样给自己打气。 可即使动用了姜家的府兵,接下来的两天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一未能找到楚天阔或烟霞客,二未能找出烟霞客曾经的受供之地。 那么多个女伎成为“血食”,总归会留下一点痕迹,可是所有的别院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样,顶多发现一两处背着正妻金屋藏娇的,或是性子严酷弄伤了下人的,叶守川再三盘查,这一切都和烟霞客没什么关系。 之后的几天,元墨不知下了多少趟水,最后她想试着从顶峰跃下,看看同样的冲击力下她能漂多远。 叶守川也是找得疲惫不堪,听到这个法子还是被吓了一跳,正要劝阻她,姜九怀直接走过来,将她拦腰抱起。 元墨讶异:“阿九你干嘛?让我试试看。” “试你个头。”姜九怀冷冷骂。 他一路把她抱进炎园,放进温泉池。 温暖的泉水浸泡着僵硬的身体,连日的疲劳仿佛都被激发了出来,元墨忍不住“嘶”了一声,一时之间分不清是难受还是舒服。 姜九怀命人取了衣裳来,还取来一壶酒,他斟了一杯递到她面前,“喝几杯解乏就好,别多喝。” 元墨就在他手里喝了一口,然后抱住他的手臂,将脑袋搁了上去。 姜九怀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才抚得两下,手忽然顿住——被他抱着的手臂上,有什么东西温温热热,透过衣料,渗进皮肤。 “阿墨……” 姜九怀想抬起她的头,元墨不肯,死死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松,哭出了声,“阿九,我找不到师父,怎么办?”元墨哭出了声,“我师父明明那么厉害的,可我怎么就找不到他?” 姜九怀只觉得一颗心都揪起来了,疼得说不出话。 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令牌的主人,将之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该来的还是要来,元墨不得不回到红馆,把这个消息告诉红姑。 她特意省去了“坠崖”一节,只说师父和烟霞客都不让他们靠近,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三天后跑上顶峰,两个人都没影了,他们怎么找都找不见。 红姑想过很多种可能,要么输了,要么赢了,要么受伤了,要么死了……怎么也没想是是这种,愕然:“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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