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元墨便过去,姜九怀伸手拉开她的衣领,元墨反射性往后退,差点一脚踏进火堆,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又又来? 想想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夸张,元墨勉强挽回一下:“阿九你要干什么?” 姜九怀看着她,“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强暴你?”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阿九你怎么会是这种人呢?绝对不可能!” 而且你现在的伤势,就算有心也无力啊…… 话虽如此,她还是抱着陶碗隔得远远的,活像一只弓起背的猫。 姜九怀嘴角隐隐有一丝笑意,又止住,淡然道:“过来,给你上药。” 元墨一愣,这药是给她的? 她的肩膀红肿瘀青,这药确实是合她用没错……可姜九怀带着伤在寒风中找药,竟然是为了她么? 元墨就像是给了抽了一鞭子,这一鞭直接抽在心上,鞭梢还浸了一抹蜜糖,又疼又甜。 “我、我自己来就行……” 只是这山洞就这么大,她要上药,必然得宽衣,而一宽衣不就什么都暴露了吗? 要不去外面? 她看了看洞外,阴沉沉地,寒风呼啸,想想就打了个寒战。 “我有些乏了,要小憩片刻,你动静小些。”姜九怀说着,真个闭目养神起来,甚至还翻了个身朝里。 太好了! 元墨赶紧拉开衣领,草药一敷上去,肩膀一阵清凉,疼得好像没那么厉害了。 三天的时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困了一天,元墨便生出度日如年之感。 先是将柴禾从高到矮排到队,然后将每一块茯苓与山药都洗刷得干干净净,甚至做了一只扫帚出来,没事扫扫地,当她想用树枝编一扇门出来的时候,姜九怀忍无可忍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静养?” 元墨只得停下来,可没多久,她又发现了柴禾底下堆着些泥,咦,正好可以再做几只陶盘……她轻作尽量放到最轻,以免吵到姜九怀。 然而姜九怀还是发出一声长叹:“过来。” 元墨苦着脸:“阿九,要我一动不动,还不如再我搞一道伤。” 姜九怀瞪着她半晌,终于无奈地揉了眉心,“去搓些棋子,一半圆的,一半方的。” “是,阿九!”元墨兴高采烈。 搓好棋子,再在火中烤硬,这显然比做盘子有意思得多,等棋子们全盘出炉,姜九怀的棋盘也画好了:“来,你先下。” 元墨兴致勃勃,“啪”一下落子。 片刻之后,她重新唤醒了在烂柯山房夜夜被姜九怀杀得片甲不留的悲惨回忆。 姜九怀摇头:“毫无长进。” 元墨气得要弃子。 但被杀虽然痛苦,总胜过百无聊赖。 于是她一咬牙:“这局不算!我们重来!” 元墨掳袖子,哼,她的棋艺可是得尽了齐叔真传,打遍北里无敌手,她就不信翻不了盘! 第二局,她坚持了一炷香。 第三局,她坚持了一炷半。 第四局,她一炷香都没扛住。 她屡败屡战,愁眉苦脸,头发都挠成了鸟窝,看上去又是不服,又是颓丧。 真是可怜啊。 但不管怎样,总算让她安静下来了。 姜九怀嘴角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拈起棋子,落在元墨苦心经营了半天的要害处。 “啊啊啊!” 毫不意外地,收获了元墨的嚎叫。 将养了几日,元墨肩上有红肿已经消退,虽然还有瘀青,但已经无碍她上蹿下跳,挖茯苓打兔子摘草药,忙得不亦乐乎,还用树枝拼了一扇门,能挡住寒风,日子很过得去。 再过了一阵,姜九怀也能出门了。 元墨把金麟还给姜九怀,两人一起去打猎时,姜九怀让元墨负责赶兔子,姜九怀则负责射猎,一射一个准。 元墨远远没有这么好的准头,之前射空过好几回,然后又掘地三尺把金刚石找回来,十分辛苦。 现在她开开心心地捡起兔子奔向姜九怀:“三只啦!吃不完的还可以风干!干粮也有了!” 出门是打猎,也是为了找路。姜九怀把那条小船烧了,断了姜长信追踪的线索,水路既不能走,便只剩山路了。 只可惜到今天为止,依然没有看到一点人烟。 两人没能找到更合适的住处,每天奔波之后,还是要回去睡觉,第二天再接着出门。 元墨跑过来时喜笑颜开,高高的马尾一晃一晃,在姜九怀的眼里,很像一条摇个不停的狗尾巴。 “坐下。”姜九怀忽然笑道。 “不用不用,我不累!”元墨快活地说。 姜九怀笑而不语。 好几天之后,她才发现真相。 ——她好像、可能、大概,当了猎狗的差? 而当时,元墨只觉得天光淡淡,草木衰败,天地间只有他的笑容皎洁,她失了好一会儿神——这段日子明明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苦,但姜九怀却好像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多。 元墨一面替他高兴,一面又替他发愁——大哥,你落到这个境地,姜家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你的心情怎么还能这么好? 元墨有好几次建议收拾收拾沿着某个方向上路,一直走一直走,她就不信走不出去。但姜九怀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一时说伤口疼,一时说天气冷,愣是没有动身。 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两个人打猎远比一个人强,所获骤然丰厚了许多,兔子肉除了烤和炖之外,还能拿去当鱼饵。皮毛风干了,元墨将之一块一块缝起来,拼成了两件斗篷,出门可以御寒,晚上能当被子,十分暖和。 日子等闲易过,这天除了猎到两只兔子,元墨还发现了一头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往姜九怀那边赶,姜九怀一击即中,鹿翻身倒地。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丰收。 两人扛着猎物往山洞走,还没走近,忽然隐隐听到人声。 自从来到这里,元墨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到人。 有人就有路。 有路就可以离开这里。 但此时真听到人声,元墨心里猛地沉了一下。 人声来自溪边。 他们漂上岸的地方。 站在这边山头,借着树木的隐蔽,可以清楚地看到两条小船驶进这条支流。 船上齐整整站着数十人,一色地装备精良,铠甲鲜明。 是姜家府兵。 他们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第九十五章 “是你的人还是姜长信的人?” 明知道隔这么远那边听不见,元墨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姜九怀没说话。 但元墨从他凝重的神色中看出了答案—— 十五年来,他和姜长信已是一体,他的人即是姜长信的人。 而很快,元墨看清了船头上的人一身白衣,是奔雷手。 姜长信的人! 这么偏僻的支流都没有漏过,姜长信还真是无孔不入,巨细无遗。 他们不上岸则罢,一旦上岸,很快便会发现那个山洞。 为了方便在山间行走打猎,姜九怀和元墨穿的都是兽皮斗篷,姜九怀华贵的锦缎外袍就在山洞里!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元墨才这么想,就见两条船渐渐靠岸。 “完了,我们快走!”元墨紧紧抓住姜九怀的手。 一旦等姜家府兵开始追杀他们,就插翅难飞了! 姜九怀没有动:“阿墨,你这些天你是怎么找猎物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我怎么找猎物,你——”元墨说着,猛然顿住。 最近她得出一个找猎物的经验,就是看鸟。 鸟儿突然呼啦啦飞起的地方,多半是有猎物经过。 ——如果他们在山林间奔逃,鸟儿会为追兵指路。 元墨的心重重沉下去:“那、那怎么办?” 姜九怀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披着兔皮斗篷,是最普通的野兔皮,灰扑扑,但穿在他的身上,却有一种奇样的华贵之感。头发和元墨一般高高束着,元墨的永远乱成鸟窝,他的却是永远丝缎般柔亮顺滑。 明明身处落魄,却有一股骨子里带来的高贵,让他看起来像是深林之中走出来的异域之王。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布衣荆钗难掩国色。 太阳行将落山,夕阳斜斜照在他的脸上,为他的脸镀上一层软红的光芒。 他的眸子就在这层光芒里微微闪动着温柔色泽:“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保你无事。” “真的吗?”元墨又惊又喜,“阿九真是聪明绝顶智计无双天下第一!” 她的笑容真灿烂,灿烂得胜过此时的阳光。 眉眼弯弯,牙齿雪白,唇湿润而柔亮。 眸子里有星辰般的光。 他愿为保住这笑容,不惜一切代价。 “过来,靠着树坐下。” 元墨立刻配合地坐下。 姜九怀解下捆鹿的草绳,将她捆在树上,还绑住她的手,打了个死结。 “这是哪一招?”元墨第一次瞧见这种路数,十分好奇,“哦,我知道了,是不是要让我扮成诱饵,让奔雷手过来,然后你一记金麟射死他?” 这主意好是好,就是怎么才能把奔雷手一个人引过来呢? 府兵太多,一时解决不过来啊。 但她解决不了的,姜九怀一定解决得了,没错阿九就是这么厉害! 姜九怀没答话,他撕下自己的衣袖,团成团,“张嘴。” 元墨看着那布团,犹豫一下:“别塞这么大行不行?假装而已,没必要搞这么真吧?” 姜九怀看着她,目光无比温柔,声音更是:“阿墨,乖,张嘴。” 元墨如受蛊惑,不由自主,乖乖听话。 布团真的大,堵在嘴里,舌头都动弹不了,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阿墨,是不是我叫你做什么,你都肯?” 元墨:“呜呜呜呜呜呜呜……”用眼神大力表示:现在还聊什么天啊大哥,还不快去干正事! 姜九怀却像是看不明白,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元墨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 好像有点温柔,又好像有点悲哀。 元墨怔住了。 “绳结就在你手边,是死结,你解的时候耐心些,不要急,大概半个时辰能解开。”姜九怀轻声道,“他们要找的人是我,只要你不出来,就没事,知道吗?” 风拂过林间,枝叶哗啦啦作响,像是千峰万壑的青松一起哀鸣。 元墨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呜呜呜呜呜!” 她拼命挣扎,扭动,试图解开绳结,然而那绳结系得紧紧得,怎么也找不到绳头。 不,不,不! “我走之后,水路便安全了。你一路向北,回红馆吧。”姜九怀道,“我知道你惦着回家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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