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楼家只要开了这个和士族联姻的头,往后也就慢慢地脱了寒庶出身的影响,也不是一定要执着于必先娶个高门女来扬眉吐气。 只可惜这个机会来得晚了些,而他又想明白得太迟,否则他和陶云蔚之间的结局大概也不同了…… 楼宴一个不经意就将思绪飘到了别处,直到忽然听见郁氏的笑声,他才倏地回过了神。 “好啊你,”郁氏意味深长地笑看着他,说道,“我就纳闷怎么你没让身边一个女人诞下过一男半女,敢情是这口气仍憋着,还想要那士家女来为你生下长子,是么?” 楼宴默认了。 “既然你将这番话都想得这么周全了,”郁氏道,“那怎么不直接去与你父亲说?” 楼宴道:“阿娘可否想过,阿爹当年为我求娶高门女失败,按理说便是为了争口气也该尽量选个与咱家门第相当的,可为何转头来却又聘了程氏?” 程家可没多少家底荣光或是前途可言。 楼宴不是郁氏的亲儿子,她自然也不会去在意这个,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女方够听话恭顺,所以丈夫说聘程家女儿她也就聘了,现在经他这么一说,她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的恍然:“你是说……你父亲他也憋着这口气?” 若要休妻换人,那找个没有背景的自然是好过有背景的,如此也方便拿捏。再有,那时楼家被士族高门所拒,结果丈夫掉回头来却让儿子娶了旧属之女,而且程家还仅仅只是那样的门庭,从某种角度而言,也算得上是对他的一种“品格”证明。 这样一来,也算是给楼宴日后换娶士家女留了个可说服士族的理由。 “所以这事还得从阿娘这里发作,”楼宴道,“即便要说,也应是阿娘亲自为阿爹分忧解劳。” 他有意将“分忧解劳”四个字说得重了些,果然,被戳中心窝的郁氏立刻露出了满意之色。 “好,”她笑出了眼角细纹,应道,“那阿娘就为你见机行事了。” 楼宴刚从郁氏这里出来,就听说李征过来了,此时正在去花厅见他阿爹的路上。 晋王自那次被安王打过一顿之后,似是觉得大失了颜面,后来很久都不肯见人,就连他和李德去探望时对方都称病没有见。前几天李征解了禁足,他本想请对方出来喝个酒当是庆祝和安抚,谁知晋王却说“不好马上逍遥”,楼宴就索性只让人把酒送去了晋王府。 没想到李征今日却自己主动上了门。这是自己振作好了?他原还想着晚上带些美酒佳肴直接去晋王府一趟的,现下看来倒是省了。 楼宴这么想着,便也去了花厅。 他到的时候,恰好和从外面来的李征碰了个正面,后者见到他先是一顿,然后便沉吟地凑了上来,问道:“廷秀兄,楼尚书说的那件事是你让人去办的么?” 楼宴有些莫名:“晋王所指何事?” 李征看了看他,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所以正要来问问楼尚书。”说罢,他就转身当先径直入了花厅。 楼宴心有狐疑,也随其后进了厅中拜见。 楼越也没有避着儿子和李征谈话,直言问道:“晋王殿下是对哪一环节有疑惑?” 李征犹豫了一下,说道:“法秀只是有些担心,到时由我出面去公车署是否合适?此事闹开了,旁人岂不都能看得出与我有关么?万一昭王他们又反过来在父皇面前告我的状……” “放心吧,这次他说不出什么来。”楼越不以为意地一笑,说道,“此事当然是由晋王殿下亲自出面合适,一则你之前被禁足,归根结底是因昭王在圣上面前进了谗言;二则,当日安王伤你,昭王可是摆出好一副仁爱兄长的模样为他平息了圣上怒气。现下若是传出来,此皆不过是他李法兴道貌岸然、有意陷害之举,就算是那些高门士家,也没有那个脸来为他喊冤说话——” “建安崔氏不是向来自诩端方么?那我们便把此事闹到公车署的堂上去,”楼越道,“让崔湛自己去查,自己去看,这事到底是不是他们捧着的昭王府所为。” 话说到最后,他眼里已带着明显可见的笑意。 楼宴虽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但却注意到当父亲说完这样振奋人心的话时,李征的神色却不似意料之中的激动。 然后最后李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应道:“法秀明白了。”言罢也未再说旁的,起身拱手一礼后便去了。 “这个晋王,”楼越看着门外,轻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是被安王那一顿把胆子给打小了。” 楼宴隐隐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但他没有多言,只问道:“阿爹同他说的是什么事?” 楼越随手端了茶,说道:“没什么,我告诉他昭王找了个童女给他那夭折的幼子配冥婚,那女娃的爹娘正哭着四处找人,让他去给人家指个路,再将这事闹开到公车署的堂上去就是。” 配冥婚之俗民间原本就有,其他宗室世家也有这么干的,楼宴有些奇怪,这有什么可伤及昭王的么?昭王府给些好处也就把尸体给买了,又不是大活……等等,他忽地想到什么,蓦然一怔。 楼越看了他一眼,颔首道:“嗯,那家丢的是个活生生的女儿。” 楼宴大感惊讶:“昭王怎会如此行事?”这不像是昭王的性格。 “这事还轮不到他去想会不会,只要他身边的人有这个意思并且透了出来,外面自然有人争着去办。”楼越淡淡一笑,说道,“至于怎么办,选什么样的人,那才是最有趣的地方。” 楼宴好像突然明白了他阿爹是如何在中间动的手脚,让这一切看起来都是昭王府自己的所愿所为,与楼家毫无干系,也无人能说与他们有关系。 “那这墓可是已经合了?”他说,“晋王先前还问这事是不是我去办的,好像是很担心办事的人不靠谱,会连累他。” 楼越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说道:“这样损阴德的事怎会需要你去做?”又道,“尸体已交给他那侧妃的人了,定了今夜子时三刻入墓合葬,晋王只需明日照我说的去找那家人便是。” 楼宴将父亲说的话在心里过了几转:也就是说不管昭王事前知不知道那周侧妃会找个活的来,事后他要撇清关系都是不可能了。 阿爹说得对,他想,此事一旦被揭发,昭王声名必大损,连带着那些支持他的高门士家都得夹着尾巴。 如此一来,继晋王势头被削之后,昭王那里他们也得了个平衡。 而他父亲要的,便是那两人如此继续缠斗下去,直到合适的时候。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到了次日,公车署的门前却是风平浪静,而另一头的都城衙门里却抬进来了五具尸体,皆是溺水而亡。
第108章 冲突 楼越得到消息后就让人把李征找了过来,问对方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征面露愧色地道:“因我近日正想着如何讨回父皇欢心,所以昨夜里看那些搜罗来的传奇话本看得晚了些,今早起来得迟,把这事一时给忘了。等都走到宫门口才想起来,又想着只是引个路,先派个人去就是了,说不定我迟两步去显得效果更好,也不似我有意坑我那二兄。” “谁知道……”他低下了头,“是我轻敌,没想到昭王他们会提前察觉,还先下了手。” 那一家五个人,从那老两口到其长子夫妇,再到幺子,全都被灭了口, 若不是李征是皇子,楼越真想将就面前的瓷盏给他丢过去,或者撬开看看这人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不是浆糊! 连起码的轻重缓急都不会分,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在圣上面前那点儿不足言道的“宠爱”,等到对手都长成参天大树让你这蚍蜉无法撼动了,只会在你父皇跟前说笑、唱戏又有屁用? 楼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李征犹豫了一下,斟酌道:“要不,我再去都城衙门里跑一趟?提醒他们去查那女童的尸体。” “昭王既已将那家人都灭了口,他又怎会还留着那女童尸体在自己的地方?”楼越道,“不过白费功夫罢了。” 他心说这种蠢事换作你还有可能做得出来。 特别是他觉得李征好像被安王打了一顿就打傻了似地,做事越来越不灵光,连派人都不知派个靠谱的。 楼越缓了缓胸中闷气,沉声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就此作罢。” 李征听出了对方的没好气,也不多言,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正要识趣地起身告辞,却又被楼越给叫住了。 “在过一个多月便是圣上万寿,”他问道,“殿下可有想好送什么寿礼?” 李征笑了笑,说道:“我已经想过了,父皇之前不是去过普泰寺舍身么?今年他老人家万寿时我就让人绣一幅佛光笼罩普泰寺的画,父皇瞧了必定高兴,我们也正好可再抬一抬普泰寺的身份。” 楼越略略一忖,说道:“殿下前些时日才惹了圣上的怒气,此时再送此礼,显得不太稳重,我看还是亲手抄几卷佛经吧——再向圣上表一表你虔诚为父皇祈福之意,也可消一消之前圣上之前对你的疑虑,再者殿下既孝了父,自然也就有了‘敬兄’之心。” 这话若是从前听,李征必定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也就理所应当地听了,但现在……他总觉得心里不太得劲。 送父皇什么寿礼是他做的决定,凭甚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让他换了?而且早不问晚不问,偏在昭王府这事上失败了之后才想起关心他送的礼合不合适了,难道不奇怪么? 若果真想要他低调,显得稳重,又何必还想着要他亲自下场去往风口闯? 这次他有意没有去冒头,才意外地将局面看得更清楚了些:无论是配冥婚还是灭口,整个过程昭王的身影其实都并不清晰,就连接手那女童尸体的都是周侧妃的人,更别说现在——死无对证。能在一夜之间把事情掩盖地这么无声无息,必有卫士署相帮,也就是说有陆、崔两族在里头使力,而最后都城衙门只需草草结案便是。 他二兄果然从头到尾都未曾挽了袖子下场。 李征越想,就越觉得那日被李衍打的地方好像又在隐隐作痛,不仅痛,还火烧火燎的,就这么一路烧燎入他心里,连呼吸都有些闷窒。 李征忽然很不想答应。 然而最后,他迎着楼越的目光,终是低首一礼,应道:“楼尚书说的是。” 陆玄刚在堂上议完族政,正打算去看看听说午后小憩仍未起身的陶云蔚,便听说崔湛来了陆园,于是他转而吩咐归一道:“去请大夫来给夫人把个脉,开张调理方子。” 他担心她是不是累着了,看近日颇为嗜睡的样子,怕会有些亏虚。 等交代完事情,他才转身去了外院书房。 崔湛正坐在里面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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