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新荷点头:“也该是他的。”又笑道,“我阿兄已定了去符节署做符玺郎中。” 崔夫人有些意外:“为何没有往殿中侍御史去?” “我也不知,”陶新荷也不操心这些,说道,“好像兄长的意思是侍御史往上易得罪人,一个不慎上不去反容易往下掉,他也不能都靠着姐夫,所以还是该低调些。符节署挺好,也是御史台所领,而且不用怎么应酬人,还离圣上近——” 莫不是在防着崔家拿他与陆夫人斗法?崔夫人笑了笑,颔首道:“你阿兄这考虑也有道理。” 婆媳两个便又自然而然地转去聊了别的话题。 三月大计结束之后,崔湛果然不出所料地补了卫尉卿之位,同为益州之战功臣的楼宴也有了升迁,补的是都水台都水参事一职。 似是人人有所得,朝中一片风平浪静。 三月二十二日,宫中传来消息:皇后要陪同楼妃一道去普泰寺为尚未出世的皇嗣祈福。
第119章 触底 陆方让妻子康氏进宫来劝陆皇后。 “后宫已近十年没再有过好消息,加上之前又才刚没了个八皇子,圣上这回可是相当看重楼妃的这一胎。”康氏道,“殿下若能避就还是避开得好。” 陆皇后有无奈地说道:“二嫂说的这我尝不明白?”她叹了口气,“只是正因圣上看重楼妃这胎,我才无法可避。” 康氏这才知道,原来陆皇后并不是主动要去对楼妃施恩,也不是想要在圣上面前显示什么仁爱大度,而是楼妃自己太紧张这个孩子,说是近来总会梦到李德在她面前哭,有好几次在梦里头她都是因看见皇后朝自己走过来才得了安宁,于是思来想去,才向圣上提出能不能请皇后陪她一道去普泰寺为肚子里的孩子祈个福,顺便也再给李德做场法事。 李峘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陆皇后自也不可能违背皇帝的意思,再说她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去拒绝。 “总不好让圣上以为我心里盼着楼妃这胎不安稳。”她说道,“反正只是到寺里祈福,况既是她主动邀约,普泰寺这个地方也并非我提的,我想她应不至能栽赃我什么。” 康氏道:“那要不让永兴公主随殿下一道去?” 陆皇后摇了摇头,说道:“永兴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怕楼妃反而有机会借她来发难,还是算了,不必要搞得这般复杂。” 康氏只好道:“那殿下到时切莫与她独处,也别离她太近。” 陆皇后微笑颔首:“二嫂放心,弟妹早前也提醒过我注意,我省的。” 三月二十五日,陆后与楼妃在禁军的护送下乘着车辇去往了普泰寺园。 楼妃也不知是晓得对方心有防备,还是她自己也十分谨慎的缘故,倒是出乎陆皇后意料地并未主动来与其亲近,两人入园后见过了普泰寺住持,便在各自左右女使和心腹嬷嬷的陪伴下去了客堂歇息,等着寺院做好法事准备再通知她们过去。 两个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的坐着,连位次都同在宫里时一样隔着距离,而楼妃也没有半点想要找事的迹象,反而人看上去颇有郁郁,不知出神地在想着什么。 大约是在想死去的李德吧。陆皇后一念及此,忽觉得自己有小人之心了。 她正想开口宽慰两句,就见楼妃站了起来。 “皇后殿下,”楼妃向着她浅施了一礼,说道,“臣妾身子有不便,想此时先去趟溷房。” 陆皇后自不会多说什么,颔首道:“你快去吧。” 楼妃便由身边女使扶着,转身出了客堂。 陆皇后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外,心情有几分复杂地叹了口气,说道:“她终究还是个母亲。” 若她们永远也能像此时此刻,莫要去闹什么、争什么,那便好了。 侍立在旁的心腹嬷嬷低声道:“殿下慈爱,但还是得防着那不知好歹的人以怨报德。” 言下之意还是劝她不要放松对楼妃的警惕,更莫要去接近安慰什么。 陆皇后微微笑了笑,说道:“我心中有数。” 她话音刚落,从门外就走入了数个年轻体壮的僧人,每个人手中都持着一根木棍。 陆皇后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身旁嬷嬷已肃惊道:“你们做什么?” 有僧人进来并不奇怪,僧人手中提着木棍亦代表不了什么,但这僧人不仅人数众多,且进来时全没有恭敬之意,可谓直闯而入,再加上他们脸上的神情个个透着明显的阴沉之色,哪里有半点佛门中人的样子? 陆皇后等人回过神后便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只见那为首之人冷冷一笑,说道:“皇后殿下,今日乃是去西方净土的黄道吉日,我等特来送殿下一程。” 陆皇后赫一震。 “你们……是楼家派来的。”她没有半分疑问,只有肯定的陈述。 禁军就在寺院外把守着,这人显是提前扮作僧人混进来的,若说和普泰寺没有勾结绝无可能。 而她,是被楼妃借圣上之口引来的。 果,对方淡淡扬了扬唇角,一边率着身后众人持棍向陆皇后等人走来,一边语气如常地说道:“殿下心慈,特来为八殿下和未出世的九殿下祈福,可惜天有不测,人有意外,这客堂不知怎地竟这样不牢固。” 他这话陆皇后听懂了,她身边的嬷嬷、女使们也听懂了,瞬间都白了脸色。 谁也没有想到,楼家人竟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布下杀局,敢公强取当今国母的性命! 陆皇后坐在原处未动,手指紧紧扣住了茶案边沿,沉沉看着对方,说道:“你以为这样的说辞就能瞒过天下人么?我乃堂堂一国之母,圣上怎可能不追究普泰寺之过?” 而那僧人却根本没有理会她,不顾其反抗将陆皇后等人绑了起来,随后又打算用布条塞口。 陆皇后死死咬住牙关,怒目瞪着对方,冲其脸上狠狠唾了一口,冷道:“楼妃既要取我性命,怎么还怕听见我喊么?你便让她将耳朵洗得干净,好好听听我最后说的是什么!” “楼玉娇,”她扬声喊道,“你我黄泉见!”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便已迎面扑来—— 佛殿内,楼妃双手合十地跪在地上,闭着眼,一动未动。 普泰寺住持圆方就站在旁边,神色恭敬。 远处隐隐传来了阵轰隆之声。 不多时,有僧人快步走了进来,语气平静地说道:“夫人,客堂瓦顶塌了。” 楼妃缓缓睁开眼,目光定定落在眼前的佛像身上,须臾,开口幽幽道:“寺主快领僧弥们去帮禁军‘救人’吧。” 陆皇后薨逝了。 陆玄接到消息的时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又问道:“你说什么?” 陶云蔚也呆住了。 来送消息的是陆敦,他开口时脸上满是沉痛之色:“……说是客堂的屋顶突垮了,梁上横木也掉了下来,姑母躲避不及正好砸到了头,其他人也都被压在了瓦砾木石之下,禁军冲进去营救时已无一幸存。”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陶云蔚皱眉道,“圣上怎么说,不会当真信了吧?” 陆敦迟疑地看了陆玄一眼,顿了顿,说道:“现在还不知,我与阿爹是分头行事的,我回陆园来时,阿爹才与昭王殿下等人匆匆进了宫。” 陆玄立刻站了起来:“我与你去金陵城。”言罢,又转头对陶云蔚道,“你们留在园中,通知坞堡那边一声。” 陶云蔚为让他宽心,立刻点头:“你放心。” 陆玄便和陆敦匆匆去了。 等他们到金陵城的时候,陆方和昭王等人已经从宫里出来回到了丞相府,此时一堆人正愁眉不展地坐在厅堂里,斟酌、讨论着对策。 陆玄走进来,就刚好听见宁王李彻说了句:“楼氏估计是想趁机扰乱士家,这个时候我们还是不能失去方寸,现在楼家人着急给楼妃肚子里的孩子留时间,那我们也该急一急才是。” 后位不可能一直悬空,但要商定继后人选,各家必定少不了一番磋商,到时只怕楼氏还没乱,昭王党这边却先乱了。 以李彻看来,现在与其急这个,倒不如急一急把兄长李徽推上储位之事,这样这边大定了,后面都好商量。 李徽看见了陆玄,端身唤道:“陆宗主来了?” 陆方看了眼自家幺弟,神色有几分复杂,目光中隐约透着回避。 陆玄的视线自厅中众人身上不动声色地扫过,没有立刻就座,而是看着陆方,直接问道:“圣上不打算追究?”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里已明显带着笃定之意。 陆方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李徽见状,便面露难色地代为解释道:“楼家处心积虑,选了个给李德做法事的机会对母后发难,父皇对‘天意’之事半信半疑,加上又看重楼妃肚子里的孩子……” “还忌惮楼家,不想把麻烦摆到台面上来。”陆玄淡淡接过了话,平静续道。 李徽等人不料他会把话说得这样直白,纷纷不由微怔。 陆玄已经不想去问皇帝的原话是什么了,只径直问李徽道:“那殿下打算怎么做?” 他话说到这个程度,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来陆玄心里憋着火,李徽自不敢再将李彻说的那番道理拿出来讲一遍,犹豫着问道:“陆宗主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不等陆玄说话,李徍又在旁边补了句:“以牙还牙也不是不行,但经此一事楼家定会把楼妃这胎看得更加要紧,况她那边要是有个什么事,父皇定会迁怒到二兄身上,我看还是得从长计议。” 没了个皇后,皇帝还可以再另娶个高门女以平息士族之愤,但若丢了个皇嗣就不一样了,更况楼妃这胎对他们父皇来说意义非凡。 陆玄沉吟了须臾,看向陆方,说道:“二兄,我有两句话想对你说。” 李徽听了,心里多少有不喜,但也没有明显表露。 陆方点点头,起身随着他去了院中。 “我只问你一件事,”陆玄于树下站定,回身静静看着对方,说道,“楼家能不能动?” 陆方愁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又尝不愤怒?但宁王和燕王都说得对,现在动了楼妃,谁人看都知道与我们有关,圣上就算是不敢动士家,可昭王却肯定不能再有上进的机会了。” 陆玄没有言语。 “简之,”陆方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以你的性子要咽下这口气很难,但有事我们身在其中总是会有身不由己之时,这点相信你也是有体会的,我们只要暂且忍过这一时,只要将来昭王得登大位——” “这么远的事可不好说。”陆玄淡淡打断了他。 陆方无奈,说道:“就算是要动楼妃也不能是现在啊,这事总得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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