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她次日一早忍着身上疼痛不适,带着满车“赔罪”的礼物赶去陶家时,却从陶家门房那里得知陶家人全都出门去了。 “陶三姑娘也不在么?”她有些意外,按理说陶家要摆出姿态来,至少“受伤”的这个躺也得躺上个好几天吧,陶云蔚身为长姐,也该在家里照顾才是。 莫不是有意在躲着她? 思及此,她忙又问道:“那不知陶大姑娘去了何处?可知她几时回来?我有要事找她。” “主君一家皆去了景阳县,大姑娘没说何时回来,不过郎君们今晚之前要回崔园,”陶家门房说道,“估计女郎下午晚些时候来应能见着我们大姑娘。” 徐氏一愣:“陶家郎君回来了?” “是啊,还有二姑娘昨天也都回来探望三姑娘了。”门房客气地说完,便退了回去。 竟是一大家子都凑到了一处,还这么巧偏在选录之前一起出了门? 徐氏当下便有了九成肯定这是陶家人在避着他们,估计陶云蔚的想法也是与她想到一处去了,所以欲待大宗学选录之后再说。 她顿时有些恼怒。 “大姑娘,”嫣红小心地说道,“那我们要等么?” “等什么等?”徐氏甩了她一个眼刀,“走,我们也去景阳!”
第49章 制衡 景阳县的兰草节每年一度,起初原本是叫作“兰草集”——取的是集市之意,后来因从各地前来赶集的文人雅士渐渐多起来,聚会之余又自形成了佩兰的习俗,流传开后颇为风靡,竟有三分节日之气,是以慢慢地就又被人们称作了“兰草节”。 陶伯璋带着自家三个妹子寻了处湖边山坡上的凉亭坐下,正要吩咐从人们准备茶席,便忽听身后传来了个略带意外的含笑女声唤道:“陶大姑娘。” 陶云蔚才刚摘下帷帽,闻听此声,亦转头看去,只见一约莫三十来岁的陌生妇人正驻足于亭外笑看着自己,而与她在一起的除了侍者们之外,还有两个瞧上去像是一对母女。 那少女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相貌颇秀丽。 陶云蔚起身示礼,问道:“这位娘子识得我?” 那妇人回了礼,自称是赵县杜氏女,又笑着答非所问地道:“夫家在华阳,兰庭山。” 在华阳,兰庭山。那不就是……康陵江氏? 陶云蔚讶道:“原来是江园的娘子,云蔚失礼了。” 对方笑道:“家中主君说来应唤陆三先生一声叔叔,听闻大娘与陆三叔同辈相交,我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陶云蔚闻弦音知雅意,当即亦笑回道:“杜大娘子莫要抬举我了,云蔚区区小女,怎能与陆三先生相提并论。” 她此时已猜到了杜氏的来意,只令她相当意外的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陆玄给她选的居然是和江氏相关的人家,但细细一想,却又是恰到好处。 果然这趟景阳之行不是白来的。 她当即更多了几分客气,主动问杜氏道:“不知这位娘子和女郎应如何称呼?” 杜氏笑道:“这是我娘家兄长恩师的妻女,昨日刚到的金陵,家中儿郎打算于大宗学选录中试试身手,她们陪着顺道来逛逛。” 陶家三姐妹一一与这对自称赵县彭氏的母女见过了礼。 陶伯璋也上来和对方三人见了礼,当他最后与那彭氏女相见时,陶云蔚在旁边看得真切,后者虽面上矜持从容,但微红的耳根还是透露了少女的几分羞涩。 她不动声色地邀了对方三人一道入座。 “我去看看阿爹他们,”身为“万花丛中一点绿”的陶伯璋十分识趣地找了个借口退场,“你们慢慢聊。” “阿兄,”陶新荷唤他道,“我想要佩兰!” 陶伯璋向她笑笑,语气中带着三分温柔地道:“好。” 彭氏含蓄的目光自陶新荷处缓缓移到了陶伯璋身上,末了,不着痕迹地从他的背影上收了回来。 “彭家女郎今年几岁?”陶云蔚忽然笑着开口唤她。 彭氏含蓄笑道:“三月时刚满了十八。” “原来彭家妹妹和我家二娘是同岁。”陶云蔚笑道,“但你瞧着却是要稳重多了。” 彭氏闻言,脸颊倏地有些发红,口中仍从容道:“大姑娘这话折煞我了,二姑娘可是得了天家青眼的,自是内秀过人,我如何能与她相比。” 明知对方说的是场面上的客气话,可应对起来仍不免带着两分出自真意的忐忑,语气倒是不卑不亢,说到曦月时也并不恭维什么美貌,而是单说内秀,可见彭家确实是个讲究“修内”的。 陶云蔚转过头与杜大娘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几人在亭中饮茶叙话,气氛十分融洽。 不知何时从外间转回来的杏儿上前轻唤了声“大姑娘”,然后俯身在陶云蔚耳畔说道:“大郎君请姑娘过去一趟——徐家大姑娘来了。” 她面不改色地听完,微微颔首:“知道了。”然后在杜氏和彭家母女的注视下,转头对陶曦月说道,“阿爹那里有点事找我,我去去就来,你好生招待着客人。” 陶曦月也不多问,只道:“阿姐放心去便是。” 陶云蔚随后起身,礼笑着向杜氏等人告了辞。 来报信的是陶伯璋身边的长随冯和,陶云蔚边往山下走,边问他道:“徐大姑娘与阿兄说了些什么?” “大郎君刚入集市不久便遇上了徐大姑娘,说是特来找大姑娘和三姑娘赔礼的。”冯和道,“大郎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徐大姑娘就开始抹了眼泪,说自己没有照顾好三姑娘,有愧于大姑娘和郎君的信任。她身边那个大侍女还说徐大姑娘昨日刚受了家法,都不曾好好调养过便一早赶来探望三姑娘了。” 杏儿听得直皱眉:“这话哪里是该对郎君说的?” 冯和道:“郎君既不好走开,又不便留下,只能请大姑娘赶紧去一趟。” 陶云蔚没说什么,只脚下加快了些许步伐。 ——“徐大姑娘也太客气了。” 前头忽然传来了陶伯珪的声音。 ——“我家三姐的伤托了陆三先生和崔家姑娘送来的伤药之福,早两日便好得差不多了。难为徐大姑娘今日还特想着要送药和补品来,但给了她实在浪费,正好徐大姑娘也伤了,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杏儿险些笑出声来。 陶云蔚也弯了弯唇角。 “阿珪。”陶伯璋见徐氏面色微变,怕弟弟再说出什么更挤兑人的话来让对方下不了台,于是提醒出声。 他虽不欲与徐家再结这门亲,但三娘的伤毕竟只是意外,徐氏又是特意赶来道歉,于情于理都不该太过为难。 徐氏看出了他的回护之意,当即按捺住心头的恼怒和尴尬,故作歉疚地道:“原本我也该早些上门,只怪我怯懦,怕大娘仍在气头上,又想着你们得紧着三娘,担心来了又添乱,所以才……我阿爹罚我是对的,他罚了我,我心里这道坎反而过去了一半,余下的一半,却是要看——” 她说到这里,有意停住,睁着一双秋水眸意有所指地朝陶伯璋眼中望去。 陶伯璋一愣。 陶伯珪年纪小,见此情状并没往别处想,只是直觉地不想徐氏轻易讨了原谅,于是突地往两人中间一插,正要说话,忽然,斜刺里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 “徐大姑娘。”陶云蔚从斜径上款款走了下来。 “长姐!”陶伯珪顿时松了口气。 陶云蔚含笑步至近前,伸手按住了状似强忍着身体不适,想要挣扎从石凳上站起来的徐氏,说道:“徐大姑娘不必客气,既是身体不适,还要多休息才好。” 言罢,她转头问陶伯珪:“你不是与阿爹在一起么?” 陶伯珪道:“阿爹让我来找阿兄过去一道参加雅集!” 陶云蔚点点头:“那你们快去吧,莫让阿爹久等。” 陶伯珪立刻就把他阿兄给拉走了,后者原本也觉得自己不便久留,所以也就顺势与徐氏道了辞。 陶云蔚没有让兄弟留下的意思,徐氏自然不好再追着陶伯璋说话,只能作罢。 “你身上才受了伤怎地还出来走动?”陶云蔚忽然先开了口,说道,“小心受了风,内寒外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言罢,抬头对嫣红道,“还不赶紧扶你家大姑娘回去歇着?” 徐氏听出她这是想打发自己,便道:“无事,今日不来见着大娘,我心中难安。” 陶云蔚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一点意外,你是如此,那温家七姑娘也是如此,竟都病了一场,我家三娘却还能跑能跳,要说不好意思,应是我对你说才是了。” 徐氏不由微怔,一时拿不准陶云蔚提起温氏女是何意,莫非陶家的意思是想大事化小?可若温家此时也得了陶家的谅解,那岂不是她也得去给温家表示番好意了? 不然传出去便是她理亏了。 可将来陶、徐两家才应该是同气连枝,按理说陶家姐妹应该与她站在同一线才是,至少此时在温家的事情上于情于理都该如此。 徐氏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陶云蔚,于是说道:“我与你相见如故友,自是看重你们姐妹的。至于温家女郎,”她说,“大约是觉得自己失手烫伤三娘,所以吓着了吧。” 并不是她的责任。 陶云蔚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转开了话题道:“原本担心你受风,本该请了你一道回家去说话的,只是我那里还有客人,不好留你,只能改日再去探望。” 徐氏愣了下,问道:“你们今日是与别人结伴来的?” 陶云蔚笑而未答,只亲自伸手来扶了她起身,说道:“小心些,我送你。” 徐氏一脸无语。 她不禁有些后悔先前夸大了些身上的不适,但事已至此,她总不好三番两次厚着脸皮留下来,只能由着陶云蔚亲送了她回到马车上。 徐氏忽然想起什么:“那我给三娘送的这些东西……” 然而她伸出头去喊陶云蔚的时候,对方却早已头也不回地带着侍女走了,像是很急着回去似地。 徐氏不免心生狐疑,于是留了人吩咐道:“盯着看看陶家今日结伴来的客人是谁。” 次日,即六月初一,大宗学选录正式开始。 考试时间一共四天,一科一日。而结果将在随后的四天里分批公布,也就是说最晚在六月初八所有考生就都会知道自己是否通过考校,包括那额外的两个举荐名额。 陶伯璋和陶伯珪报考的都是史学,所以都在初一这天考试。 当日兄弟两个考完了回来,陶伯璋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来,陶伯珪倒是一派轻松,待陶爹一问,陶伯珪才道:“先生当场抽的题目,考的是‘赵晋之会’。” 陶爹好奇道:“就这四个字?怎么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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