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陆憬并不客气。 他随意地扫了眼面前三人, 淡淡道:“那就报官吧。” 贾屹然立刻反对道:“这不可能!报了官,我燕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怎么?贾燕的名声是名声,永安郡夫人的名声便不是名声了?”陆憬轻笑, 眸光却冷冽,“我不是在和你打商量。” 上阵杀敌的将领,真要动怒, 就没有不怕的。 贾燕抖着身子望着陆憬, 明明是同样的脸, 却瞧不出从前月色下半分温柔。 陆憬余光也未施舍她分毫,站起身径自要往衙门去, 衣摆却被人拽住。 贾燕红着眼眶,语气听起来可怜极了:“表姐夫,我不要做你的正头娘子了, 我甘愿做妾的, 你别报官了好不好?” 陆憬不答,目光淡淡落在她拽住他衣摆的手上。 贾燕被那目光盯的下意识缩回手,才听见陆憬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谁告诉过你,我要娶你的?” 贾燕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她羞愧又诧异, 下意识道:“你亲过我的,你和表姐, 不也是因为这个才成亲的吗?” “别拿你和染染相提并论。”陆憬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 “早知救下你会伤害染染, 我宁愿你就死在那日。” 贾燕如遭雷击。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 那样温柔的表姐夫, 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她急促地呼吸了两下, 突然晕了过去。 赵氏立刻哭着上前抱住贾燕, 朝陆憬骂道:“你要告官便去告!我们贾家也不是任人随意搓圆捏扁的,你且看看这件事哪个官府敢受理!” 陆憬望向赵氏,似笑非笑:“贾府背后有人撑着?” 贾屹然直觉不对,刚想插话,奈何赵氏护女心切,想也不想便道:“自然!陷害白瑶也非我们所愿,你要怪便怪她生了张祸水的脸,活该!” 陆憬眸光更冷了几分:“你们的背负的靠山,是谁?” “自然是当今……” “够了!”贾屹然打断赵氏的话,“陆憬,我劝你就把今日的事烂在肚子里。你管不了,也惹不起。” “是我劝你才是。”陆憬沉声道,“你找的靠山,非良人。” 贾屹然眯了眯眼,“你都知道什么?” “真想知道,那便对簿公堂吧。”陆憬视线转向从头至尾不发一言的贾羌,“这件事,我希望由您出面报官。” 贾屹然听了发笑:“你在想什么?我父亲怎么可能帮你……” 后面的话他没能再说出口。 贾羌正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向陆憬。 “父亲……” “屹然啊,回头是岸吧。”贾羌苦口婆心道。 回头? 他回什么头! 陆憬果然知道什么。 贾屹然想到前段日子混入他贾家货船查探他运送货物的刺客,莫非就是陆憬派来的? 错杀一百,也不能不放一个。 贾屹然眯眸,“对不住了父亲,你们今日,谁也别想出这个门!来人!” 他话音刚落,厅堂外便涌出无数名身着劲装的男子,可那方向却是朝着贾屹然夫妻俩去的。 “你们……”贾屹然被擒住了双手背在身后,不可置信,“你早就在防备我了?” 他转而望向贾羌,“父亲,我为了贾家付出了多少您不是不知道,怎么能帮着外人来对付我?” “屹然,你太令我失望了!”贾羌拄着拐杖,痛心疾首道。 白染染出事后,贾燕第一时间赶过去看完她,在看到她伤成那样后,他只恨不能够抓到凶手碎尸万段。 可陆憬却说是他的亲儿子,贾玥的亲弟弟一手策划,要置他的亲外甥女于死地。 贾羌只觉得荒唐。 谁想陆憬紧接着又说出贾屹然私下替二皇子贩运军火,暗中筹备逼宫,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却只是为了皇商这样的虚名。 贾羌根本不信。 陆憬便设了这个局让自己试一试屹然,谁料他居然为了皇商的名号,连他的父亲也要软禁。 何其荒唐! 利欲熏心至此,实乃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压他们去官府吧。”贾羌做了决定,“贾家上下皆本分良民,绝不做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徒!” 事到如今,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贾屹然嗤笑:“去官府又怎样?这件事,你当真以为能从这儿传到圣上耳朵里吗?” “谁说我要去报扬州的官了?”陆憬不紧不慢道,“等染染伤好后,你随我们一同进京,你去和圣上辩解。” - 贾屹然一家被关押在房中。 白染染晚间便醒来了,她听说了这些事,并不替大房惋惜,只心疼贾羌:“外公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他。” 陆憬拦住她,“你现在还不宜大动,伤口会裂开。外公伤心也在所难免,这件事,是他的决定。” 白染染不说话了。 她眼下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觉得前路皆是拨不开的云雾,身在其中,辨不清方向。 她只得勉强揪出一条线来捋,“你这样拖着真没事吗?边关战事不等人,你迟迟未上京,圣上……” “我已写信,请求萧宸领兵去支援。”陆憬柔声道。 “萧宸?大皇子?”白染染已经许多年未成听过这个名字,愣了半天才想起来。 当年萧宸不知道和萧徇发生了什么,只气得萧徇废了太子,将他贬去西洲。 这一走,都快十年了。 白染染还是不放心,“所以你之前说认识西洲的大都护,就是大皇子吗?你写信他就会去吗?就算他去了,擅离职守,圣上能同意吗?” 她一连串问了许多,陆憬耐心解答:“在西洲,就是萧宸救了我,他会去的,因他心怀天下,厚爱仁慈,绝不会袖手旁观突厥残害晋朝百姓。圣上也会同意的,这些年他迟迟未立储君,是因为在他心里,唯有萧宸配任下一位帝王。萧宸此番若能打败突厥,正好给了他召回萧宸的契机。” 这还是白染染第一次听陆憬谈起这些,她立刻慌张去捂他的嘴,“隔墙有耳,随意揣度圣意,不要命了吗?” 她睁大了眼睛,陆憬能透过那双眸子看见自己的倒影。 陆憬喉结微动,想去吻一吻那双眼。 可他终究忍住了,只弯了弯嘴角,道:“快睡吧,早些养好伤起身进京。” 说了这么些话,白染染确实也觉得累了,她点点头,乖顺地闭上眼。 - 洛阳,进奏院。 院里连换了四名大夫,新进的大夫颤颤巍巍的进屋,屋里面容俊秀的男人一身戾气。 他坐在檀木桌前,桌案上除了一壶茶水,另有一只泛黑的断掌,看上去触目惊心。 屋内气氛压抑,大夫局促不安地不知如何开口,就听桌案前的男子问道:“你看看,可以接上吗?” 他问的,自然是那只断掌了。 大夫上前小心翼翼拿起那断掌,又轻轻放下。 他不敢诓言诈语,如实禀告道:“这断掌离开身体已有两日,手掌僵硬发黑,草民无能……接不上。” 他每说一个字,桌案前矜贵的男人面色便阴沉一分,高压下,他险些说不出话来。 “那你干什么来的?”萧煜问。 “草民是来,是来替贵人包扎伤口的。”大夫颤颤巍巍道。 “包扎?”萧煜嗤笑,忽而又像发疯似的扫落桌案前的茶盏,“手都没了要包扎什么?” 他倏尔站起身,用完好的左手狠狠掐住大夫的脖颈,看着他从惊恐挣扎到慢慢垂下头颅。 看过他断掌的人都得死。 萧煜嫌恶地甩开手里的尸体,接过侍从递来的手帕擦手,眼底是嗜血的红。 贾家联合萧硕骗他该死,砍断他手掌的陆憬更该死。 自古便没有哪个帝王是缺胳膊断腿的,陆憬如此,是彻底断了他名正言顺当储君的路子。 但那又如何? 萧硕不是在筹谋逼宫吗?他比他更早一步便是。 - 五日后,白染染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一行人终于起身。 贾羌留在扬州,陆憬留下一批人马,暗中保护贾府,防止萧煜反扑。 白染染不出预料又晕了船,又是大病初愈,这几日几乎是在船上睡过来的,等船到了码头靠了岸,人都消瘦了一圈。 陆憬要带贾屹然一行人进宫面圣,却也放心不下白染染,叮嘱道:“回到府上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安乐侯府。” 白染染怕他分心,点头应允,待到人走后,立刻就叫人备马去到侯府。 她耽搁了十几日,安乐侯的丧礼早就过去了,只府上还在守孝,正门挂着白灯笼,明明是五月初夏的季节,风一吹,丧幡摇动,竟满是凄凉。 白染染与褚沛琴交好,府上家丁见她进来,并未有人阻拦。 白染染便一路直达褚沛琴的院落,厢房紧闭,她敲了敲门,里头无人应答。 白染染忍住喉间哽咽,出声唤道:“小阿琴,是我。” 房门倏地被打开,褚沛琴紧紧抱住她,哭着说:“染染,我没有爹爹了……” - 白染染当夜直接留宿在了安乐侯府。 褚沛琴状态很不好。 父亲年岁已大,已经答应她此番出征后便卸甲归田,可人却永远留在了北境,连尸骨也没能带回来。 她说到后面泣不成声,白染染感动身受,只跟着哭。 这夜陆憬也没能从宫中回来。 圣上听了陆憬的传话,立刻便将贾屹然夫妇打入天牢,等候问斩。 至于贾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日将流放边关。 贾羌大义灭亲,又念贾府上下不知者无罪,并不深究此事。 “这事,别透漏出去。”萧徇道,他好似一夜之间便苍老了许多,“你也去北境吧,等突厥的战事结束,替我劝宸儿回来。” “臣领旨。”陆憬应声道。 翌日卯时,陆憬出宫,圣上允他三日的时间休整,他径直去了安乐侯府。 白染染和褚沛琴哭到后半夜才睡去,醒来近巳时,听闻陆憬早就在府门外等着了,白染染有些急,但看了看褚沛琴又放心不下。 “你随他去吧,我没事。”褚沛琴看出她的犹豫,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白染染这才出府。 陆憬就在马车外等着,他负手而立,一身素缟也难掩风骨。 白染染快步走到他身边,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手,陆憬便扶着她上了马车。 “事情都办完了?”白染染问。 “嗯。”陆憬默了默,还是道:“三日后,我会去北境。” 白染染顿住。 褚沛琴昨日哭着同她说的话犹在耳畔,她眼眶一酸。 白染染眨了眨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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