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珞像是早就料到萧硕会杀她,竟连反抗也没有。 她从毓庆宫逃出来的时候,就将婉锦给掐死了。 不受欢迎的孩子,留在宫中也是受苦。 眼下毓庆宫乱成一锅粥,也没人能管她了。 意识逐渐朦胧,她好似回到了小时候,她和阿娘一道住在小巷里,每月最开心的,就是父亲来看她们。 父亲每次来都会给她带新衣服新首饰,她欢喜极了,可等父亲走后,阿娘却会将父亲送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气急败坏同她说:“你高兴什么?这些全是你那好姐姐挑剩下的!” 剩下的。 她白清珞才不要挑别人剩下的! 所以等她终于进了府,她处处压白瑶一头,当然,男人也不例外。 可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抢来的男人,却道貌岸然,阴险狠辣,连心也不属于她。 多可笑啊。 到头来也没能争过她。 这些日子,萧煜留下她,每日不是鞭打就是欺辱,生不如死。 也罢,她这条命,活在世上也无趣,只要能拉白瑶和萧煜一起下地狱,便不亏。 白清珞含笑闭上眼。 萧硕才收回手,取出手帕,厌恶地擦了擦手。 “果然是疯子。”他轻嗤说,走得头也不回。 后宫从不缺死人,多一个多两个的,也没什么区别。 但这个疯女人说的没错,试一试,并不吃亏。 - 贾燕绝食了三日,夜里高烧不退,赵氏连忙找来大夫,将养了半月才堪堪痊愈。 这半月里,赵氏一头照顾贾燕,一头和贾屹然冷战。 只说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有了这一出,贾屹然也不敢再逼贾燕了。 可贾燕依旧郁郁寡欢的,赵氏也年轻过,稍一细想,便明白了。 儿大不由人,女儿这是思春了。 她便旁敲侧击地问:“我们燕儿可是有心上人了?” 贾燕瞳孔动了动,总算有了反应。 赵氏当即追问道:“燕儿喜欢的人,可是将你拒了?” 贾燕点点头,眼泪先落了下来。 赵氏也红了眼眶,一把抱住贾燕,“燕儿不怕,告诉为娘你喜欢的是谁,我们贾家家大业大,也敢瞧不上你?” 贾燕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待她哭够了,赵氏也终于听明白了:“你说你喜欢陆憬?” 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贾燕鼓起勇气,跪在赵氏跟前:“落水时表姐夫为救我,不慎与我有了肌肤之亲。我对表姐夫贪之,嗔之,痴之,母亲,恕女儿不孝,女儿甘愿做其妾室。” 赵氏差点晕过去。 贾燕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她。 赵氏缓了缓,瞧这女儿这几日消瘦下去的脸,到底不忍心苛责,妥协道:“你容我和你父亲想想。” 一听到要告诉父亲,贾燕身子抖了抖。 赵氏见她怕成这样,无奈叹了口气,“你别怕他,你父亲,不比我少疼你多少。” - 到了傍晚,贾屹然回来,赵氏果真去和他说了。 赵氏本以为他会暴跳如雷,谁想他只是皱了眉。 前些天他得了上头命令,要将白瑶引到寺庙,届时自会有人来与她相见。 算上日子,就在明天。 他虽口头上应了,心里却还是过意不去。 无论如何,白瑶毕竟是他的外甥女。 毁人清白的事儿,他下不去手。 可燕儿喜欢陆憬。 论起来,大晋朝唯一一个文武双科状元郎,又生得一表人才,拿来配燕儿,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要燕儿做妾,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倘若白瑶失了贞,那正头娘子这个位置,自然要落到燕儿头上。 贾屹然和萧硕有来往的事情并没有瞒着赵氏,当即便将他的想法说了,“安乐侯战死,北境无主将,二殿下举荐了陆憬,圣上已经同意了,不出意料,召陆憬回京赴任的今日就该到了,明日陆憬走后,你领白瑶去庆云寺。” 事关女儿一辈子的幸福,赵氏虽不忍心也答应了。 站在门外偷听的贾燕震惊不已。 她是喜欢陆憬,可表姐待她这么好,她愿与她共侍一夫,姐妹相称,是无论如何也没想要越过她头上去的。 更何况是这样卑劣的手段? 不行! 她要立刻通知表姐! 贾燕没有犹豫,提起裙摆快步往潇湘院跑去。 - 潇湘院氛围十分压抑。 白染染上午刚收到褚沛琴寄来的信,信中说她父亲战死了。她正着急收拾行李回京,第二封信又到了,皇上让陆憬即刻启程回京赴任,替安乐侯出征。 白染染当即将信撕碎了丢在地上,“我不同意!你才刚出了热孝,泱泱大晋就一个人武将都没了吗?” “染染,你冷静一点。”陆憬揽住她的肩膀,“丁忧三年,中间变故谁也不知道,没有比这更合适我重新岀仕的机会了。” 白染染红着眼眶,“安乐侯已经战死了!他这样经验老道的将领都死了,你才打过几次仗,就为这次机会去送命吗?” “你放心,我不会……” “同样的话你上次就和我说过了!”白染染哭着求他,“陆憬,我们不要这官位了好不好?我很会做生意的,我们有这么多家财,就过游山玩水,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好吗?” “染染,你当知我志不在此。”陆憬冷了声线。 叫他放弃,好似真的触了他的逆鳞。 白染染才不管这些,哭着道:“那我呢?我怎么办?我才不要管什么天下苍生,黎明百姓,我只要你好好的……” 她难过极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每一颗,都落进陆憬心里,激得他心口生疼。 陆憬再也忍不住,用力搂住她的腰,俯身吻上她的唇。 贾燕满心焦急赶到潇湘院时,隔着长廊,恰撞见拥吻的两个人。 温文尔雅的男人一改常态,那吻炙热,像是要将人融进骨子里。 原来风光霁月的谪仙,也会有这样热烈的吻。 贾燕生生止住脚步。
第三十六章 白染染和陆憬吻过很多次, 陆憬却很少有这样霸道的时候。 白染染起初还想推开他,却被他牢牢钳制住。 眼泪越流越汹,陆憬舌尖尝到了酸涩的味道, 又转头去吻她的眼角。 那吻依旧炽热,却温柔下来。 直到白染染的眼角再没流下一滴泪,陆憬终于放开她唇, 又紧紧拥她入怀。 他想他还是见不得她哭, 却也舍不得放开她。 算他自私, 至少这一次,他不想孤军奋战。 等他回来, 他就将自己的一切都摊开来同她说,届时是去是留,皆由她。 白染染闭上眼。 她反复告诫自己不可以那么自私, 她既享受了将军夫人的荣耀, 也该忍受它的反噬。 总该有人要担起天下苍生的重担。 两人无言相拥,谁也不知道彼此在想什么,唯有月光落在地面,余一地银霜。 - 天色已晚,没有合适的船只, 陆憬定了次日一早出发。 白染染也是要进京去哀悼安乐侯的,可来扬州时计划住上小半年, 带的东西太多, 一时半会儿整理不完, 只能等到明日下午再出发。 翌日目送陆憬的马车驶离贾府, 白染染正要回去继续收拾行李, 却被贾燕叫住:“扬州的庆云寺很是灵验, 表姐临走前要不要去那儿替表姐夫祈福?” 人们对于无能为力的事情总会下意识祈求神明, 哪怕白染染平日里不信佛的,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得不信。 白染染点点头,“去吧,只求个心安也好。” 贾燕见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生怕她反悔似的,叫来家仆备好马车,没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庆云寺。 陆憬走时怕有意外,将墨竹留给了白染染。 待进到庙里,墨竹正要跟进去,贾燕适时道:“祈愿讲求心诚,我们就不要进去打扰表姐了。” 墨竹想起陆憬临走前交代他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一时迟疑,边听白染染道:“那就我自己去吧,反正寺庙禁地,没人敢在佛祖眼皮子底下犯事儿的。” 墨竹这才止住脚步。 贾燕看着白染染的身影一步一步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一路上攥紧衣角的手终于默默松开。 在昨晚以前,她都认为自己可以和表姐共侍一夫。 可在撞见他们二人拥吻的那一刹,陌生又猛烈的妒火几乎要夺掉她半条命,她才终于意识到,她无法接受陆憬这样吻除了她的任何一个人,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大度。 与其日后进了陆家,看他们耳鬓厮磨,倒不如让白染染退位。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不叫白染染起疑,她今日主动和母亲提出要带表姐去庆云寺。 她还记得那时母亲诧异又惊恐的脸,好似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女儿说出来的话。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只差最后一步了。 只要等一会儿,等到表姐和别人生米煮成熟饭,她再领着人借着看望表姐的名义闯进来,让表姐与别人苟合的丑事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表姐夫从此以后,就会完完整整属于她一个人。 贾燕眼眸黯了黯。 对不起了表姐,今日过后,我定会托父亲叫贾府赡养你的后半生。 就当是,你把表姐夫让给我的报酬吧。 - 庆云寺不愧为扬州第一寺,前来供香人络绎不绝。 寺庙分了不少间房,每处供奉的佛像或是用来求子,或是用来求财。 白染染向小僧问了祈福应当去哪间佛像,那小僧十分热情,引着她去了。 只那道佛像的门紧闭,小僧推开门,白染染一眼扫过去,里头竟空无一人。 像是看出白染染的疑虑,小僧解答道:“施主别多心,这间佛像刚派人打扫完,您运气好,是第一个进来的。” 白染染这才放心,分了左右脚虔诚踏进去。 入目是四大天王的雕像,他们或手持宝剑,或怀抱琵琶,庄重威严,不怒自威。 白染染仰头看着,不知怎的,心底竟出生抹惧意。 恰在这时,高大的木门被人从屋外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白染染一惊,正要回头,却看见一道绛紫色身影从广目天王的雕像后走出来。 屋内光线昏暗,那张妖冶的脸在阴暗的灯光蒙上一层灰,在四大天王严肃的面容衬托下,更像是一只鬼魅。 白染染想也不想就往门外跑,可那道门竟像是被人上了锁,任凭她怎么用力也打不开。 萧煜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身,低头埋在她颈边贪婪的嗅了嗅,“姐姐跑什么?庙外人多,你总不想你和我的私情,被这么多人撞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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