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公子躬身而立,任凭顾弦思上下打量,却面不改色,气度依旧淡然。 “长姐,你有没有觉得,泽公子有点像一个人啊?” 顾澜见顾弦思没有真的发怒,大着胆子凑了过来,“若是带上个面具,你瞧他像不像楚公子?” 一个妓坊的公子怎么能与她的阿楚相比! 顾弦思下意识的就想开口驳斥,但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毕竟如今在世人眼中,琼辰长公主府的楚公子应该是遭了她的厌弃被处死了的,她不该在意。 “像他有什么好的?” 顾弦思不屑的一笑,“像他当细作吗?他如今应该还在京郊的乱坟岗上躺着,你若是想念,倒是可以去那儿瞧瞧。” “哎呀,好端端的,长姐你说这个做什么?” 顾澜双手抱臂,夸张的跳开,“小逸还在呢,长姐你也不怕吓着他。” “你还好意思说,”顾弦思伸手作势要打,“你自己想出来玩,做什么非要拉上小逸?” 顾承逸连忙道:“长姐,是我在宫,在家里闷得慌,才央求二姐带我出来玩的,你别怪二姐。” 顾澜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是为了陪小逸散心才出来的。” “你就替她遮掩吧!” 顾弦思无奈的摇了摇头,“玩够了没有?可愿意回去了?” 顾承逸乖巧的点了点头,顾澜却道:“别啊,长姐,我可是偷,咳咳,拿了一副前朝的狂草来,才换得泽公子一见,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可惜?泽公子的茶泡的极好,不如你也坐下来尝尝吧。” 顾弦思仔细打量了一下顾承逸,见他脸色尚好,没什么不舒服的样子,眼神中还有几分哀求和期待,便也狠不下心来强行将他带走。 罢了,反正出来都出来了,倒不如玩个够,也省的回去了再惦记。 姐弟三人商议的过程中,泽公子只是静静的看着,始终未发一语,直到顾弦思被顾澜拉着坐下,他才走上前,跪坐在对面,亲手泡了一杯茶,送到了顾弦思的面前。 花蔓上前一步,一手抓住泽公子的手腕,另一只手从他手里接过茶杯,轻轻的摇晃了几下,叫茶香四散。 “茶水滚烫,公子小心些。” 花蔓娇笑着松开泽公子的手,将茶杯放在顾弦思的面前,那坦然的态度,仿佛刚刚不是她强行抢茶,而是泽公子没端稳一般。 泽公子低眉浅笑,顺从的道:“多谢姑娘提醒。” 顾弦思这才端起茶杯,却也没喝,只是慢慢摇着闻着茶香,她觉得这位泽公子有点意思,不过是个流落烟花之地的罪奴,也不知这一身气度和本事,是谁人□□出来的。 这竹贤馆名声在外,果然是有些门道的。 有顾弦思坐镇,顾澜更没了忌讳,兴高采烈的对着那还在一旁查看情况的老鸨道:“去再叫几个公子来伺候,要能歌善舞的,刚刚那箫声虽美,但太过凄凉,一点都不应景。” 老鸨神色一滞,开口解释道:“这位贵客,按馆里的规矩,您既然请了泽公子相陪,那——” “没关系,就按贵客的意思吧,”泽公子打断了老鸨的话,“几位贵客既是出来散心的,热闹一些才好。” 顾澜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泽公子:“可是坏了你的规矩?” 泽公子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哪里就有那么多规矩了?不过是订给俗人看的罢了。几位贵客皆非俗人,无需理会那么多,只管玩的高兴便是。” “长姐,我就说他像楚公子吧?” 顾澜啧啧了几声,“瞧瞧这洒脱的气度,要不长姐你将他带回去得了,反正你府里如今也少了一位管事的公子。” 他才不像阿楚呢。 什么洒脱大度,那都是装出来糊弄人的,她的阿楚分明就是个醋坛子。 顾弦思的眼前浮现出昨夜苏傅楚可怜兮兮的眼神,不由得微微勾起了嘴角,嘴里却道:“昨儿起便不缺了。” 顾澜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对了,昨儿长姐刚得了新人,如今正是热乎的时候,自然对旁人没兴趣。只可惜我如今还住在家中,不然定会将泽公子带走,这样的美人留在这地方,当真是可惜了。” 身为妓坊罪奴,被人当成物件一般品头论足是常有的事情,泽公子安然听着姐妹两个的对话,丝毫没有被冒犯的不悦。 其实泽公子如此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可他越是淡然,顾弦思便越觉得不对劲。 她总觉得,这个泽公子是知道她们身份的。 否则在听到她们两个姑娘家毫不顾忌的讨论将他带回谁的府上的时候,他也许不会觉得屈辱,但至少应该是惊讶的,毕竟大安虽然民风开放,也没到寻常姑娘家就能往家里买公子的地步。 顾弦思一边随口答这顾澜和顾承逸的话,一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泽公子。 他到底是心思□□,从她们的言谈中猜到了她们的身份,还是另有目的呢? 那么今日顾澜突然带着顾承逸偷溜出宫来这里,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引导的? 顾弦思探究的眼神叫泽公子后背发麻,但他却不敢有分毫退缩,因为一旦他慌了,那今日也许便是他的死期。 毕竟琼辰长公主如何心狠手辣,京城里无人不知,一旦真的让她怀疑,他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他还不想死,也不能死。 老鸨叫来的公子们打破了潇潇居内有些诡异的气氛,欢乐的乐声随之响起,更有一擅舞的公子,手持一把羽扇翩然起舞,姿态恣意优雅,引得顾澜和顾承逸连声叫好。 泽公子悄悄退出了门外,守在外面的顾澜的女侍卫见他出来并没有阻拦,任由他一个人往后院走去。 “公子不在屋里伺候着,一个人出来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一道柔媚的声音迫使泽公子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却见花蔓倚在廊下,正瞧着他。 “屋里的香没了,我去后面拿一些。” 泽公子开口答道,态度坦然。 花蔓轻哼了一声:“泽公子这话说的不实,我怎么瞧着,那香盒里还有许多呢?” 泽公子笑着解释:“姑娘有所不知,屋中香盒里的香是馆里备下的,香气太媚,不适合屋中那位小公子。我刚刚已经将香炉浇灭了,想要去取些平和的香来焚。” 他这话说的不假,可就是让花蔓觉得奇怪。 屋中的香气是风月之地常用的香,虽然媚意重了些,但于身体并没有什么害处,这也是为什么花蔓没有拦着泽公子焚香的原因。 按理说,他们不过是寻常客人,既然香无碍,那泽公子根本没有必要出来换香。 他这样做与其说是刻意讨好,倒不如说是另有目的。 “倒也不必麻烦了,”花蔓的声音娇媚,语气却算不上亲和,“我家公子体弱,不适合焚香,泽公子无需去取香,还是回去伺候着吧。” 泽公子亦没有勉强,顺从的转身往回走去,路过花蔓身旁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开口道:“姑娘看着娇弱,手劲倒是不小,你刚刚在屋中抓住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姑娘打算折了我的手腕呢。” 说着,他撩起右袖,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皓腕来,上面赫然几个手印,此时已然有些肿了起来。 花蔓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道:“那可是对不住了,我没想到泽公子竟然这般‘娇弱’,不过想来也是,像泽公子这般人物,合该被人藏在屋里精心养护,不该出来做事,平白弄伤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她这是话里有话,故意试探,可泽公子却像是完全没听懂一般,叹了口气道:“若非苍天不肯眷顾,谁又愿意沦落风尘呢?我却没有姑娘那般好命,能得遇贵人,再不必为了活命日日笑脸迎人。” 泽公子这话听得花蔓神色大变,他是什么意思,难道竟是看出了她曾经的出身? “姑娘手腕上的印记刚刚露出来了。” 泽公子面向花蔓,又露出自己的左手腕,上面一朵黑色的山茶盛放,显得十分的诡异。 花蔓脸色的柔媚尽失,声音冷如冰霜:“公子想要保命,还是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泽公子将衣袖理好,转过身去背对花蔓,轻声道:“我对姑娘没有丝毫恶意,你我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你当懂我。如今我只想好好活着,琼辰长公主,我可是绝不敢招惹的。” 说罢,他抬脚离开,再一次走进了屋内。 花蔓看着泽公子进屋之后,方才抬起左手,掀开袖口,盯着手腕上那黑色的山茶发呆。 这是罪奴进入妓馆之时的烙印,除非将这块皮肉整个削掉,否则一辈子都无法除去。 有这个烙印之人,无不都是从地狱里走过一遭之人,是为了活命,不惜践踏自己尊严之人。 不,应该说,他们已然不是人了,因为他们早就被强行抹去了一个人应该有的羞耻之心。 为了能活下去,他们任人糟蹋作践,付出了太多,所以绝不会做任何可能会危及自己性命的事。 泽公子露出左腕的标记,是在告诉她,他只想好好下去,绝不会作死。 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他没有这么简单呢? 屋外两个苦命人的争锋屋里的人并不知道,倒是玩的很尽兴,直到顾承逸玩累了,神情有些倦怠,顾弦思才打断了跳舞的公子,带着众人离去。 顾弦思出手很大方,一张银票叫老鸨笑开了花,一路恭敬的将他们送到门口,口中直说着下次再来玩,一行人刚行至主楼,就见到一个迎客的小厮被人踹飞,倒在了他们的面前。 顾弦思停下脚步,眯着眼睛抬头看去,却见踢人的是个白衣公子,瞧着那相貌,竟是分外的眼熟,好似昨日刚见过啊。 苏傅楚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弦思,他有些尴尬的收回踢人的腿,硬着头皮迎向顾弦思的目光,眸中满是无辜—— 公主您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顾弦思面色如铁,冷冷一笑—— 呵,本公主倒是想知道知道,你怎么敢来这种地方!
第29章 “哎呦,苏公子,有话好说,您手下留情啊!” 被踹翻在地上的小厮扶着腰爬了起来,对着苏傅楚连连作揖。 “您要找苏小姐,小的带您去便是了,您消消气,消消气。” 原来他是来找苏若南的。 顾弦思心中的酸意稍退,还不等她开口,顾澜先在她耳边低声道:“那是平原侯刚捡回来的便宜儿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却不想竟是个这般鲁莽的性子。苏若南一向自诩清高,来这种地方定是背着人的,被这小子这么一闹,便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顾澜的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我倒要看看,今后苏若南还有没有脸面不屑于长姐你养公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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