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他看着他的公主站在那万众瞩目之地,明亮的如同会发光一般,心里半是欣喜,半是担忧。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做那个永远在背后支持公主的人,可却又害怕他们之间会随着身份的变化而距离越来越远。 他知道自己过于敏感,也相信他的公主不会如此,可就是放不下心里的那点点执念,不肯去问,偏要自己试探,总觉得这样才能看到真相。 然而却忽视了,在相爱的人之间,试探其实是一种伤害。 刚刚跪在殿外并非是赌气,更不是苦肉计,而是他真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他的公主全心全意的信着他,可他却伤害了她,心里的负罪感让他难受极了,只一心想着恕罪,却更深刻的感受到了公主对他的在乎。 刚刚公主一句将他身边的人全都拿下,差点叫他红了眼眶,她本是最心软不过的人,从不会轻易惩罚伺候的人,却为了他狠下心肠,这样在乎他的公主,他怎么可以叫她伤心难过呢? 顾弦思不是执拗的人,怒气已散,便不会再提,他的保证,她从来都是信的。 如今她最在意的,还是那个给苏傅楚下药的人。 以前苏傅楚还是慕容楚的时候,蓝穹没少替他诊脉,从未发现异常,那苏傅楚这药定是离府之后才中的,可下药之人既然有机会下手,为何又分量用的这么轻呢? 顾弦思首先排除了苏淮,因为苏淮一心想要苏傅楚给苏家留下后嗣,不可能对他用这种断子绝孙的秘药,那又会是谁,不想让苏傅楚有后,却不想伤他性命呢? 一时间顾弦思实在是想不到下药之人会是谁,她只能更加注意苏傅楚日常饮食,留意他身边的人,并叫人悄悄将蓝穹再给苏傅楚用药的消息透露出去,等待着那个下药之人,自己现身。 …… 佑安宫中,箫泽一边看着给顾承逸的药,一边发呆。 浮游从外面走进来,接过箫泽手中的扇子,亲自扇了扇,开口道:“若是当真想不通,你就回去一趟,亲口问问吧。” 箫泽苦笑道:“先生未免也太看的起我了。公主要如何处置自有她的道理,哪里轮得到我来质疑?” “你若当真是这么想的,那便是心里有怨气了。” 浮游盯着箫泽看着,“不若我帮你调一份慢性毒药,放在温太妃的膳食里,叫她一年半载之后气血双亏而死,如何?” 箫泽想也没想便拒绝道:“万万不可。公主既然已经做出了处置,必有其用意,先生切不可乱来,坏了公主的事情。” 浮游笑了:“你这小子倒是懂事的很,既然心里明白,那还矫情个什么劲儿?” 箫泽回道:“我却不是为这个,而是觉得这件事这么快就叫我知道,着实有些奇怪。先生,你说我不过是个为瑞王殿下熬药的侍从,为什么会有人急着将这么重要的消息送到我面前呢?” “我果然没看错你,”浮游叹道,“论起心思灵透,你着实不输任何人,那些将消息送给你的人,自然是希望你能做些什么,如今你只要按兵不动,着急的就是那些人了。” 箫泽也笑了:“先生说的是。不过我还是将这消息送回府里去吧,也好让公主早有准备。” 许是见箫泽没有预想中的动静,知道已经引起了怀疑,那幕后之人也不敢再妄动,再没了声息,而此时,兰清霖与北戎使团,也已经到了京城。 身为如今大安真正的掌权者,顾弦思自然不会纾尊降贵前去迎接,而是将款待北戎使团之事交给了顾承桓—— 不管以往是不是装的,但论起吃喝玩乐,顾承桓还是无人能比的。 在正式朝会之前,北戎使团在京城里算得上是循规蹈矩,并没有任何的异动,而在朝会之上,他们亦是彬彬有礼,对于顾弦思一个长公主居于尊位,并没有任何的不满,甚至如同对待真正的君王一般,以国礼相对。 然而在和亲一事上,他们却说什么都不肯让步,直言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迎亲,聘礼皆已备齐,必要为他们大王迎回一位王后。 是的,北戎此次要和亲的对象,并不是哪位王子,而是年逾不惑的北戎王。 据说北戎王本有王后,为了此次和亲特意将原来的王后降为妃子,将尊位留给大安公主。 此言一出,就连原本支持和亲的朝臣都沉默了。 若是北戎是要为太子求娶公主,或者哪怕不是太子,而是个普通王子,都算是一桩美事,即便是求娶不成,也无伤大雅,可如今这又算是个什么事呢? 北戎王这釜底抽薪之计便是将大安架在火堆上烤,他为了娶公主连自己的王后都不要了,若大安仍不肯和亲,那岂不是一点脸面都不肯给北戎王吗? 若是如此,北戎怕是当真要以此为由,向大安出军了。 “使者初来大安,怕是不清楚我朝的规矩,我大安的公主,断没有与人做续弦的道理。” 顾弦思虽不愿与北戎起兵乱,但也并不是真的怕他们,在她看来,若今日她因为北戎王的逼迫便屈服了,那才会叫北戎当真以为大安无人,更加肆无忌惮。 “我大安皇室一向子嗣不丰,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极为尊贵,故而自开国以来便有这样的规矩,还请使者回去与北戎王细说,我大安会备上一份厚礼,感谢北戎王的修好之意。” 顾弦思此话便算是拒绝了,那北戎使者还想再辨,殿外却突然一阵喧哗,一个身着明艳宫装的女子被侍卫拦在门外,却高声道:“灵犀长公主顾涴愿为国分忧,愿嫁给北戎王为后!” 听到这话,殿内的顾弦思和大安众臣皆脸色一暗,那北戎使者却抚掌大笑:“好好好,大安的公主果然与众不同,不枉我王诚心求娶!” 顾涴盛装而至,昂首挺胸,再不复以往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 她推开侍卫,举步走进殿内,站在北戎使者面前,朗声道:“北戎王既然以后位相许,可见诚意十足,若嫁给北戎王,能换得两国和平安宁,本宫愿意效法长姐,远嫁他乡。” 顾弦思冷冷的看着顾涴如今的模样,只觉得可笑极了。 当年她之所以和亲西岐,是被情势所迫,为了保全弟弟,不得不听命于天禄帝母子。 而如今,无论温太妃、顾承桓亦或者是她这个素来不喜欢顾涴的姐姐,都没想过要让顾涴牺牲自己远嫁北戎,可顾涴却自己跑了出来,自诩大义凛然,却不知道她如今的模样有多么的可笑! “阿涴,不要胡闹!” 顾承桓终是忍不住出声阻拦,“和亲是国事,自有长姐和诸位大人商定,岂容你胡闹?还不快退下!” 顾涴却不屑的道:“我堂堂大安长公主,婚事自然该由我自己做主,为何要为他人摆布?北戎王以王后之位相待,足见诚意,今日我嫁定了!” 顾涴看起来再大义凛然,但那点小心思,在场的人都能看懂。 说到底,就是一门心思觊觎北戎王后之位。 顾弦思坐在上首,看着仿佛已经打定了主意誓死不改的顾涴,心里着实觉得荒谬极了。 就算顾涴并未嫡出公主,但大安皇室子嗣不丰,即便是庶出的王子公主一样受重视,她若安生些,等国丧过后,便能自己开府,选一位称心如意的驸马,自在逍遥的过一生。 无论继位之人是谁,都不至于去为难一个无权无势的长公主,她想养尊处优的安稳度日,再简单不过了。 可没想到顾涴却是这么的想要“上进”。 北戎王后,看似尊贵无比,可在顾弦思看来,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虚名罢了。 难道顾涴看不到前北戎王后的下场吗? 那位前王后,还给北戎王诞育了数个子女,竟是说贬就贬了,这样无情的北戎王,顾涴嫁过去能讨得了好处? 即便是再不亲,也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妹妹,曾经经历过苦难的顾弦思并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再去承受一次,所以即便顾涴这般模样,她依旧开口,给了顾涴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好了,此事不急,北戎使团尚要在京城停留数日,容后再议吧。” 顾涴不依,还要再说,却被顾承桓一把拖住,拽到身后。 北戎使者也不急,心里却是有了盘算。 他最怕的就是大安公主没有肯嫁的,如今既然有人愿意出头,那哄一个小姑娘还不容易? 等他们准备的礼物送到这位灵犀长公主手里,他就不信她还会改变主意! …… 朝会过后,顾承桓直接强行带着顾涴去见温太妃,顾弦思还要与内阁继续议事,可行道半路,却被顾澜堵住了去路。 顾弦思有些警惕的看着顾澜,开口问道:“澜儿你怎么跑到前朝来了?” 不会也是听说了和亲一事,跑来求嫁的吧? 若是顾澜敢如此,她非得亲手教训她一顿不可。 顾澜自然不是顾涴那种为了权势脑子不清晰的人,她直勾勾的看着顾弦思身后的兰清霖,口中回道:“长姐,我想跟兰世子单独聊聊,可以吗?” 原来是来找表哥的。 顾弦思松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目光躲闪的兰清霖,然后回头对着关首辅道:“咱们先去议事吧。” 顾弦思带着内阁众臣渐渐走远,只留下兰清霖和顾澜两相对峙。 顾澜眼中含泪,先开口问道:“你既然回了京城,为何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若今日我没有来前朝堵你,你还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兰清霖沉默了一下,只是道:“我要陪北戎使团,所以没时间——” “你撒谎!” 顾澜高声斥道,“兰清霖,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天都是我二哥陪着北戎使团的,你明明有空,却故意不来看我,你,你是不是真的定亲了?” 兰清霖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顾澜,故作生疏的道:“我定不定亲,自有家中长辈安排,不劳公主费心了。” 顾澜愣住了。 她自小与兰清霖打闹惯了,兰清霖最喜欢对着她唠叨,何时有过如此生疏的时候? “表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顾澜委屈的红了眼眶,“是不是我又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我,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你能不能别不理我啊?这段日子我真的很难过,皇兄薨逝,母后卧病,我很害怕,你陪我说说话行吗,就一会儿,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从来都是嚣张高傲的顾澜,何曾有过如此小心翼翼的委屈模样? 她似乎瘦了许多,有些撑不起那一身素服,面色苍白而憔悴,唯有眼眶和鼻尖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看着顾澜一副随时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兰清霖终究是舍不得再伤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帮顾澜将一缕被风吹散的发丝别到耳后,柔声道:“我们去廊下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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