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王下了马,将鞭子交给仆从,冷冷地睨着季正均,冷哼一声。 北狄之人本就身材高大,擎王更是个中翘楚,此时沉默地站在那里,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擎王不接话,季正均也不恼,只不卑不亢道:“擎王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本官就先不打扰了。”说完,就准备带人离开了。 “呵,祁朝是没有人了吗?”擎王突然开口,讽意十足。 季正均无奈转身,他知道今日这北狄擎王对于只有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卿来迎接非常不满。接待使臣本就是鸿胪寺的工作,若是一般的番邦,碍于祁朝国势或许忍耐一番就过去了,这北狄人也是直接的很,也不怕下自己面子。 但谁让来的是北狄擎王呢。 祁朝与北狄边境之处的不安生,多半都和这擎王有关系。今年得知是擎王前来,已有朝臣上过奏,商议过这接待之人,需不需要也让个王爷或者皇子来接待,不过都被烨帝驳回了,众臣就明白,烨帝是想下下这擎王的气势。 往年一般的使臣,甚至都用不了季正均亲自来接,所以,今日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什么不妥。 鸿胪寺接待大大小小的番邦使臣数不胜数,季正均早就练就了一身左右逢源的本事,笑着道:“擎王说笑了,祁朝地大物博,人杰无数,岂会无人。只不过,擎王身份尊贵,初来乍到,这么重要的会面,自然是要与我们陛下,而不是旁的什么人。”季正均意有所指。 应家谋逆案的细节知道的人不多,很不巧,季正均正是其中一个。 擎王闻言,轻嗤了一声,大概知道与季正均这样的阴阳人打交道讨不到什么好,转身进了客馆。 季正均也收了一张笑眯眯的脸,转身离开。等出了客馆所在的巷子,他让属下先行回了鸿胪寺,寻了个无人处,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等着。 不一会,明梵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拱手道:“季大人。” 季正均回了个礼,明梵站着领了,因为都明白,这礼不是行给明梵的,而是明梵背后的人。 随后季正均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张样的东西,拿给明梵,道:“这是北狄使队目前居所的分布图,若有变动,会及时更替。” 明梵点了点头,一个跃身,便消失了。 日暮西沉,残阳照着京城,半个京城都笼在金灿灿的余晖里,福昕楼已经上了灯,灯火璀璨,人头攒动,渐*T 渐落下的夜幕,丝毫影响不到这权贵云集之地,甚至比白日里更加热闹,丝竹歌舞之声,此起彼伏。 几个狄人,坐在大堂里的一张桌子上,身上裹着羊皮袄,却是裸着半个膀子,露出黝黑的皮肤和精壮的肌肉,也不知是冷还是热,引得大堂里的人频频注目。 其中一人大口的啃着手里的羊腿,声音粗犷:“这中原的羊,果真是不如我们草原上的,一个个瘦小干柴,毫无滋味。” 另一个稍微斯文一些的,低声道:“我们是来打探消息的,可不是来吃羊的。” 啃羊腿的人压低了声音:“这我能不知道,没看到那些中原人一直看我们,你自然些,不然能打听到个屁!”随后又拿起酒壶,朝嘴里倒去,然后喝一声,“好酒!” 周围的人,起初还有些惊奇,等习惯了这边的吵闹,也不再注目,又谈起了最近京城里的趣闻轶事,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关于丞相大人的桃色艳事。 那几个狄人表面吃吃喝喝,却都是擎王身边的一把好手,耳力过人,周围的闲言碎语,一字不落地落入几人耳中。 等几个人回到客馆,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擎王,擎王听后,勾起嘴角:“哦?竟是还有个意外之喜。” 两日转眼而过,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团圆之日。 烨帝特地设了休沐之日,允各朝臣在家团聚,宫宴则在晚上,可携家眷入宫。但各种活动,实际上却是从午后便开始了,为了表现与民同乐,宫里也安排了赏花吟诗猜谜等事项。 念珠伺候温庭与老夫人吃了早饭,便离了府。她前两日便已经求过温庭,这日想再去一趟别院,看看应辞。反正大人十五这日,午后就要入宫赴宴的,也不必她守在府里,等她回来,还能去陪老夫人。 但她今日没有再去麻烦冯叔,冯叔是有一双妻女在府中的,这团圆的日子,她也不好打扰,况且她去过一次别院,也认得路了,所以另差了个小厮赶马车。 今日京中,无论是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热闹非凡,堵得马车不好走,他们费了些功夫,才出了城,等到了别院,已过了晌午。 应辞正与两个丫头吃着团圆饭,想到晚上温庭还会过来,脸上的笑意更是藏不住,温庭说了,中秋的月亮最好看,晚上定会过来。 不过还没等到温庭,便先看到念珠来了,她喜滋滋地招呼念珠过来吃饭,念珠看到还赶上了午饭,更是喜出望外,一点也不客气地加入。 等用过午饭,明锦明瑶去收拾东西,应辞拉着念珠坐在树下说话。 说了一会,却有些狐疑地看着念珠道:“念珠,今日你这衣裳,真好看。”有点过于好看了,温庭对待下人宽厚,念珠檀木的用度一向不差,她也是知晓的。只是今日念珠穿的这身衣裳,明显超出了一个侍女的份例。 念珠一愣,随后抿嘴*T 一笑,低声道:“被你看出来了,这是太子殿下赏的。” 念珠想起早晨出门前,正巧碰到温庭,温庭也是同样的目光,淡淡地道,念珠,换了新衣吗。 她也知这衣裳太过贵重扎眼,所以伺候温庭用饭时,都还是平日的衣裳,在出门前,才换上了这套雅梨色的裙衫,她想着,这样的佳节,穿的鲜亮些去见应辞,会让人心情更加愉快吧,谁知竟碰到了温庭。 温庭语义不明,她不知温庭是不是不喜,便道:“奴婢这就去换了。” 温庭却仍是淡淡地道:“无妨,既是赏你的,便穿着吧。” 所以她便穿着来了。 没想到这衣服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惹眼,应辞既看出来了,她便也不再遮遮掩掩,将那日的情形又讲了一遍。 应辞撑着头,听念珠讲完,两道弯眉几不可查地蹙起。 念珠看着应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摇着应辞的手臂:“哎呀,你想说什么就说嘛,怎么还吞吞吐吐的,惹人厌!” 应辞无奈一笑,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她说这些事,合不合适。从前她的丫头,偶尔也会得人赏赐,她也不会拦着,但从未有过如此贵重的。 她不知是因为应家与丞相府门第不同,丫头能见到的人不一样,因此眼界待遇也不同的缘故,还是,那位小太子殿下,果真对念珠不太一样? 就算是,可念珠是温庭的丫头,也不该她多说些什么。她有的,只是出于与念珠数月相处的情谊,怕念珠沉陷到一些难以控制的境地中,就如同她一样。什么事,一旦沾上皇家,就什么道理都讲不通了,所倚仗的,只有贵人的心情。 贵人们,想给予的时候便给予,想收起的时候,便能收起,可念珠不行,一旦失了心,再被舍弃的时候,便是万劫不复。 这样的境地,她太懂了。 因为她所在的,便是这样的困局。 在她最危难时,温庭施以援手,给她温暖,给她依靠,任她予取予求,她本以为,她可掌控温庭的心,但没想到,最终丢失的,却是自己的心,那一碗碗的避子汤药,一遍遍的提醒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是经不起细细思量的虚幻泡影。 可心一旦丢了,就很难再找回来了。她明知温庭所做的一切,可能是欲念所使,可能是一时兴起,但绝不会是倾慕之情,爱怜之意。可她,仍是忍不住期待,对温庭的感激,依赖和信任,交织成理不清的暧昧情感,将她困在这自欺欺人的方圆之地。 她在理智与放纵之间摇摆,输的一塌糊涂,日渐沉沦。
第58章 宫宴 念珠见应辞不说话, 又用那圆圆的杏眼去觑她。 应辞抗不过,只叹了口气,拉着念珠的手道:“念珠,太子殿下赏你如此贵重的东西, 你是如何想的?” “如何想的?”念珠低声重复了一遍, 想了想, 撑着头道, “要想什么*T , 殿下赏给我们这些婢子东西,自然是该高兴的, 感怀在心。” “当真如此?你就没有一点别的感觉?”应辞分明看见,念珠在说那句话时眼神闪烁, 显然是还有别的想法。 念珠摸了摸手指, 摇头。 “那你想想, 大人有如此频繁的赏赐你东西吗?或者, 你有见过大人何时这样子赏赐她人的侍女?”应辞声音轻柔,一点点引导着,太子是何意, 直接说出来太过武断,也只能让念珠自己去察觉到异常。 不管太子如何仁善,这样过分的关心, 都超出了该有的界限, 至少在太子身边的那些宫婢身上,她没有见到如此的优待。 念珠忽得按住了应辞的手, 摇了摇头:“阿辞, 别说了, 你想说的, 我都知晓了。”她顿了顿,接着道,“只是那些事情,本就不是我这样的身份该肖想的,太子殿下抬举我,是我的荣幸,那我便尽职办好事,别的事,不必想。” “况且,对太子殿下来说,赏赐些衣裳药材,当不是什么值得记在心上的事,过段时间,兴许就忘了。” 念珠说完,定定地看着应辞。 应辞一愣,沉默半晌,笑容从嘴角一点点勾起。 她忽然就释然了,是她想窄了,赏赐东西,就代表着什么吗?应辞不禁联想到自己,自己的吃穿用度,皆是温庭所赠,可似乎也并不代表什么。所以太子所赠,也不代表就是对念珠有什么念想。 从前是她看走眼了,念珠看着大大咧咧,看的却比谁都通透,这些事情,她都懂,却没有沾沾自喜,更没有任何逾矩的想法。自己想太多,反而是自寻烦恼。 念珠,比她强太多了。 “不说这些了,你过来,给你看样东西。”应辞站起身来,朝屋子里走去。 不一会,她拿出来一只精巧的花灯,递给念珠:“喏,给你准备的,晚上有空可以去萦河放掉。”萦河是一条从城边经过的河,平日里不算繁华,但到了这种节日里,却是热闹异常,明月高悬,小桥流水,灯盏莹莹,摊贩哟呵声不绝于耳,那才是过节的好地方,她从前常去的。 放花灯是闺中女子最爱的项目,那一盏盏花灯里,潜藏着无数的情思和祝福,她今年不好出去,只做了天灯,念珠不同,若是有空,可以去放一盏花灯,也是挺好的。 念珠惊喜地接过,“哇,真好看,阿辞,你的手可真巧。”念珠是实打实的开心,往年过节,大人入宫赴宴,檀木照看着府里,但她也不好乱跑,只能在园子里吃点点心就当过节了,很少有机会去放什么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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