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推了门,带着沈婆进了祠堂。 她手中捻着佛珠,立在排位之前,最前方的排位上写着“沈逸轩之位”。 老夫人静静地站了会,等沈婆将东西都摆好,才开口:“轩儿,烨帝去了,你可安息了。庭哥儿上了战场,我替他来看看你,也许过不了多久,妩簪便也能来看你了。” 若是可以,她想让应辞也进来,让沈逸轩看看,希望她儿子在天之灵,能对应辞也多一份庇佑。当年对沈家有救济之恩的应家,只剩应辞一人,现在该是沈家报恩的时候了。只是沈家的身份现在还在暗处,不能轻易露出来,带应辞过来,便当认过了。 数日后,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了边地,阴云在军中弥漫,历来皇权更替之时,都是容易动荡的时刻。 祈朝百姓已经过了许多年的安逸日子,却在短短数月接连遭变,心中本就不安,许多平头百姓出身的士兵们更是如此,他们将所有的惊变都归因到了北狄突然入侵之上,满腔的悲愤都发泄在了战场上,在将近一月的国丧结束之时,北狄已经被打退回到了两国交界处。 而在这一场场战役中,有一个年轻人,逐渐崭露头角,名为林耀。 国丧结束,这个国家真正的更换了主人。 新帝理政一月,各项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有条不紊,皇权更替的不安时刻也安然度过,礼部开始着手准备登基大典之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经过登基大典,才能算真正登位。照礼部的想法,登基大典自然是越快越好,与钦天监共同商议好,定下了最近的一个吉日。 谁知,新帝将此事驳回,并告知礼部,如今北地战火连绵,不宜重典,待战事结束,丞相凯旋,再举行登基大典。 礼部得了令,便将大典往后推了推,除了日子没定,其他各种事项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朝廷众人也是心中一凛,一方面赞新帝贤明,一方面皆默默抹了汗,温庭辅佐两朝,又是新帝老师,恩宠怕是要更胜从前。那些因温庭失势按耐下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 应家皆已亡,背负着谋逆重罪,那未过门的未婚妻,不知死活,就算还活着,也不再是什么*T 大问题,轻而易举便可取而代之。 一些人,又开始留意家中适龄女子,只等温庭归来,就开始行动,兵贵神速,朝堂上的事,也是如此。 阳春三月,冰雪消融,柳枝抽了芽,一片生机盎然的气息。 应辞坐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卷书。 念珠苦着脸捧着一摞账本进了抱香苑,应辞自病愈后,便搬回了抱香苑,没有再住在清竹轩。 念珠不知道为什么,但应辞坚持如此,她也拦不住,清竹轩里住得好好的,这搬回来,她每次来,都觉得不方便,虽然离得也不远,但真不如清竹轩里走两步就到。 她在另一只凳子上坐下:“阿辞,这些账,你再帮我核一遍,看看可有错处?” 应辞抬头,无奈地放下了书:“念珠,你要相信你自己,没有问题的。” 念珠嘻嘻一笑,摇着应辞的胳膊:“再检查一遍,以防万一嘛。” 念珠一点点接手府里的事务,上手得也算快,就是对账这里,让她头大,年节那段时间的账,还是应辞帮她一起对的,之后等闲下来,便找了应辞一点点教她,应辞到底是正经大家出身,管理内务就算不曾专门学过,耳濡目染之下,也比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强。 几个月下来,她也能逐渐上手,就是自己单独看的账,还是不太放心,便又央着应辞替她看一看。 应辞快速翻看了一遍,没有什么错漏之处,她合上账本道:“你看,没有问题,总是自己吓自己。”丞相府家眷奴仆人数不多,账本也不复杂,念珠自己已经完全可以处理的了。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下次我便自己看完就了。”念珠笑嘻嘻。 两人说着话,一个小丫头跑进来道:“念珠姐姐,姑娘,宫里有旨,老夫人让你们过去呢。” 两人匆匆赶到了慈溪堂,等宣旨的内侍念完圣旨,众人都满面笑容,原来是温庭又是一战告捷,皇帝十分高兴,送了赏赐过来。 此时的战事已不再是单纯的抗击北狄,战事从冬日打到春日,已经越过了两国边线,祈军反客为主,深入北狄腹地,朝廷众人后来才渐渐回过味来,新帝即位,竟是想一鼓作气,拿下北狄。 当初烨帝即位时,四夷动荡,烨帝凭借平南蛮之乱的战功,一举夺势登基,但国力也有衰落,需要休养生息,不宜再动兵开战,北狄在各藩国中,国土最广,兵力最强,也是从那时起,开始逐渐猖獗,而祈朝过去那些年,一直奉行的是和平交往之策。 只是后来,祈朝国力恢复,甚至已到鼎盛之期,完全有一战之力,却依然任由北狄闹腾,众人不太理解,现在他们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烨帝留给新帝的功,助他巩固帝位。 来宣旨的是荣启,一朝天子一朝臣,荣启已是宫里的大总管,原来的吴林,自烨帝去了后,便挂了个闲职,在宫中养老,偶尔指点*T 一下荣启。 虽然烨帝留了遗旨,让他照看新帝,但在宫中多年,他明白权力更替的道理,他再得烨帝信重,也不如新帝自己养的人用着顺手,只要他在宫中,便能照看着,还能得新帝几分敬重,硬是凑到新帝跟前,说不准反而弄巧成拙。 新的皇权分布,便在这样各色的人员交替中,渐渐定型。 当然,宣旨这种事情,自然用不上荣启,但一般丞相府的差事,都是荣启亲自来。 皇帝念在老夫人年事已高,不必跪着听旨,但坐着也不像话,便站在最前面,权当行了虚礼,荣启念完圣旨,应辞起身,扶老夫人坐了回去。 荣启走了两步,到了念珠身边,温和地道:“念珠姑娘,陛下说,有空便常去宫里,看看太后娘娘。” 念珠眼睫闪了闪,皇帝每次叫她去,都是这番说辞,从前俞泓煊还是太子时,她尚能平静以对,但现在的俞泓煊,是皇帝啊! 虽然俞泓煊至今没有过出格的举动,每次叫她去,也只是和她说说话,或者游游花园子,但是,如今叫她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她心中渐渐有些不安。 到了傍晚,念珠赶在宫门关门之前,出了皇宫。 一回到府里,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应辞知晓,每次念珠进宫,都是皇帝叫去,回来后总会跟她说两句,左右不过陛下宫里今日熏了什么香,什么花开了,她做了些什么,都是些寻常的事。 今日回来,却是一言不发,有些反常。 应辞觉得有些不对,主动去找了念珠,进了房间,念珠正坐在榻上出神。 应辞也在榻上坐下,声音轻柔,问道:“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念珠?” 念珠回过神来,手指虚握成拳,心有余悸:“阿辞,他今日,牵了我的手。”
第75章 凯旋 应辞脸色一变, 该来的总会来,终于是到了这一步。 但念珠害怕的不是如此,她害怕的是,俞泓煊牵她手的时候, 她本可以躲开的, 但是, 她没有。 她任由俞泓煊牵着她的手, 看遍了园子里盛放的花朵, 两手相接处,温热黏腻, 却不曾分开片刻。 她侧头的时候发现,俞泓煊已经不是一个还没她高的小孩, 他的个子已经快超过了她, 对着她说话的时候, 眉宇之间皆是矜贵, 嘴角勾着淡淡笑意,举手投足,皆是男子气度。 她已经无法再把他当成孩子。 应辞看着念珠失神的模样, 心中沉了沉,握着念珠的手道:“他可还强迫你做过其他事?” 念珠忙摇了摇头,就只是牵手而已。 应辞松了一口气, 沉思片刻, 道:“念珠,那你是因害怕不知如何拒绝, 还是陛下举措突然而心中不平?”她必须确定念珠的心意。 念珠微垂了头, 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才吐出几个字:“阿辞, 我不能再见他。” 应辞明白了,念珠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敢,她不是害怕,而是需要克制。 应辞*T 拍了拍念珠的肩膀:“好,若没有想好,便不去见他。” 新帝年轻,后宫空悬,少年情动也情有可原,即便宠幸了一个宫婢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没有人会关心宫婢的命运,帝王薄情,水乳交融又如何,籍籍无名在深宫之中孤独终老的女子多的是,谁会为一个婢女去争位份。 陌路之人便也罢,可这个人是念珠,她便不能冷眼旁观。 之后的日子,荣启再来相府拜见,每次问起念珠,念珠要么内务繁忙,要么就是抱病不宜见客,一来二去,荣启也察觉到了不对,这念珠分明就是躲着他,或者说,躲着陛下。 他回宫禀报了情况后,又旁敲侧击地将猜测提了几句,俞泓煊正看着奏折,抬头道:“这般拐弯抹角作什么,不会说话就闭嘴。” 荣启乖乖闭了嘴,得,生气了。 念珠第三回 回绝了荣启时,俞泓煊便察觉到了,一开始烦闷不解,他从前是太子,现在是帝王,随心而为惯了,便未曾想那样多,他喜欢看到念珠,便常唤她入宫,也未觉得有何不妥。 只后来,慢慢冷静下来,便明白念珠为何不来了,但也不能对她有何责怪,因为连他自己,也未考虑清楚。 在这一来一去中,两人默契地疏冷下来,念珠那转瞬即逝的动摇,又深埋在心中,日子恢复了往常模样。 树梢起了蝉鸣,又是一年初夏,空气暖儿不灼,躺在日光里,人都惫懒了许多,应辞坐在院子里,闭目养神。 忽然,念珠跑了进来,声音是遮挡不住的雀跃:“阿辞,阿辞,仗打完了,大人要回京了!” 应辞倏然睁开双眸,坐了起来,心中情绪百转,最终只汇成了两个字:“何时?” 实际上自春日里来,就不断有战况向京中传来,大多时候,都是捷报,温庭又夺下了一城,祈军又往北狄王城推进了多少,京中的气氛也是越来越松快,照这个趋势,大胜而归,是迟早的事。 只有一次,是温庭受了伤的消息,但主帅伤重的消息,不会大面积传播开来,因为会影响士气,但因为她们便身在丞相府,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些风声。 老夫人那日便是整宿没睡,坐在佛祖前念经。 应辞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想法,她企盼着温庭回来,却又有些害怕,害怕知晓所有的真相,害怕那些真相,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一月,最多一月,便会可抵京。”念珠笑容灿烂。 六月十三,温庭率大军抵京,百姓夹道相迎,摩肩接踵。这一战,历时半年,祈朝兵强马壮,大败北狄,北狄归降,纳入大祈国土,侵扰祈朝边境多年的狄患,终于被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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