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他,已长眠于姑射山。逝者已去,生者应当节哀顺变。” 作者有话要说: 项宇就快没有戏份了,下次出场可能就是主线的收尾0.0 好奇大家喜欢项宇这个角色吗? 以及!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深深鞠躬! 接下来会努力日更的!
第19章 正是黄昏时分,屋外的落日余晖从外面打进来,项守恰好背对着日光。 他站在苏其央面前,说:“你父亲他,已长眠于姑射山。逝者已去,生者应当节哀顺变。” 苏其央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项伯父怎么会突然说爹爹死了呢? 霎时间,她似乎忘记了呼吸,她觉得她生来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夹杂在绝望与无措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可仔细想想,她好像又并未大感诧异,那么到底是何时便隐隐猜到了呢?是离开那时么? “爹爹是怎么死的?”苏其央仿佛失了七魂六魄般,声音小得不像往常。 项守艰难地开口:“夜里,姑射山上失火了,你爹才不幸……” “怎么可能失火!”苏其央被这理由气着了,她绝不会相信,方才还声弱如蚊虫的她蓦地嘶吼道,“我在山上的十三年间什么都是好好的,为什么我一离开,爹爹就撞上了这样的灾遇?爹爹怎么可能就这样丢下我不管,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我已将你父亲安葬好了。你……不要做傻事,伯父我先走了,你一个人静静吧。”项守眼瞅着苏其央的眼泪像珠子掉个不停,终究还是不忍心再看下去,快步离开了。 然而苏其央根本没意识到项伯父的离去,她呆呆地端坐在木凳上,身旁是一桌子的橘子皮。 . 目不交睫,衣不解带。 苏其央今夜又是彻夜未眠。 她与爹爹已分开了两年,这两年中她常想着爹爹。 实则项宇求婚后,她一直想着,等项宇弱冠后,与他成婚前定要去接爹爹过来与他们一同下山。即便是爹爹不同意,她也必定会逼着他下去。 然而还未等到项宇弱冠,爹爹却先行一步。 爹爹再三叮嘱过,说不准她回姑射山。项伯父也说他已派人打点、将父亲安葬好了,过几年再带她去看爹爹。 所有的事情都被别人安排完了,可是却无人来过问她的想法,仿佛她的想法并不重要。她只需要负责安静地坐在指定的位置上,接受那些各式各样而又纷沓而至的事实便好。 苏其央头一次感到人微言轻是这样一件无力的事情。她不自觉地柳眉倒竖,死死捏着拳头,指节也因过于用力而泛红。 脑海中不停地倒带着父亲曾对她说过的话。 “说来也怪那贾艽非要逼我至此境地,连皇上都已经……哎,日后你若是见了当朝国师,定要绕道而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为何爹爹和项伯父都要自己躲着国师?国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爹爹有许多苦衷无法言明,但你须知爹爹所作所为悉数是为了你好。” 怎么什么都是为自己好?怎么所有人说话都只说到一半? “此剑叫怀春,是你祖父传给我的,如今我交给你,你应当明白其中的意思。此剑不宜见人,认得它的人虽少,可也怕万一。若是可以,最好不用为妙。你离去之后,不可荒废了学业与武功,记住了么?” “这是你娘素日里最爱的簪子,也一并交给你。”苏夜又给她一支玉簪,“你如若也喜欢,及笄那日可用它。” 爹爹叮嘱的,她都做到了:她每日都温习学业,也一直勤恳练武;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未尝间断。 她从未用怀春剑示人,那把剑一直好好地封在麻布里;而娘亲的那支簪子,她也一直用着,只有睡觉时才会取下。 “爹爹当然也希望你可以留下跟着爹爹,可是爹爹不能自私地束缚你一生的自由。这个选择权,爹爹交给你。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留下、或是离开。” 对啊,当初是她自己选择了要离开,怪得了谁? 可她现在后悔了,怎么办。 她好后悔,可不可以过来一个人告诉她,她要怎么样才能回到那个春天,让一切重新来过? “阿央才是,要好好活着,这是爹爹对阿央唯一的心愿。” 她历来都听爹爹的话,如今也活得好好的。可她明明也让爹爹好好活着,爹爹为什么没能做到? 她好想爹爹啊,她还有许多事情没能和爹爹一起做。她本来想带着爹爹去蜀地吃好吃的,大小抹肉淘、甲鱼羹、煎燠肉、杂煎事件和生熟烧饭;乳糖狮子、研膏茶、用川椒作浇头的面,还有蘸着橙薤的排骨。 她还听说蜀中有唐安薏米、新津韭黄、彭山烧鳖和成都蒸鸡,也俱是嘉肴美馔。 苏其央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泣不成声。 原来人真正伤心的时候,哭声往往都是无声。 . 第二天,白生香没有爽约,她还记着昨日说过的话。她前来找苏其央,想要看看她穿上新裙子是什么样子。 一直到她掀开苏其央的被子之前,她都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劲。 “你……怎么了?”看着苏其央哭肿的双眼,白生香不知所以地问。 苏其央的嗓音因干涩而沙哑:“白姐姐,我现在不想说话,你能不能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好。”白生香沉默半晌,将苏其央的被子盖好,又帮她把被子掖到她的身下,“你好好休息,无论发生了什么,一定可以渡过难关的。” 苏其央现在谁也不想见,她只想日夜揣摩爹爹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事实上这两年中她已揣摩过数次了:“你走罢,我是留不得你的,切记日后不要再回来。” 苏其央隐隐绰绰地能察觉到一丝头绪,但又推测不出到底是事出何因。 不多时,项宇闯了进来,他显然是也哭过了的,眼眶泛着红,也稍有肿胀。 苏其央不用想也知道项宇为什么会来,肯定是白姐姐去叫他来的,要不就是芄兰姐姐。 “阿央,你瘦了。”项宇自然而然地拥苏其央入怀,她却有一丝反感,不自觉地挣扎起来。 “别动,好么?”他缓缓地说,“阿央为何又不进食了?为何谁也不想见?” 苏其央不知作何回应,难道这个答案不是不言而喻的么? “阿央的眼睛,已肿得不成样子了。”项宇略带凉意的指尖轻轻掠过苏其央的眼,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心疼,“阿央莫哭,哭了便不好看了。” 苏其央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想着,好看有什么用呢? “苏伯父是不在了,可你还有我呢。阿央,我定护你周全。”项宇又说。 他想保护她一辈子。 苏其央侧身,望着不远处桌上放着的铜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 苏其央没来由地觉得心安,她相信项宇,她相信他真的能她周全。 . 当朝相国公正在他的卧寝里踱步,面色忧愁。 项守一直不同意让宇儿跟着苏其央一起离开京城,可偏偏他这唯一在世的儿子去意坚决。 他从昨夜一直想到今日,终于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来,只不过此计太过对不起苏其央。 “唉——”项守发出一声心事重重的长叹。 他想,日后再补偿苏其央吧。 他如今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是不想老无所依,只得从中为自己谋取好处。 伸出手去敲打自己的脑袋几下,项守只觉得头疼欲裂,近来的糟心事太多了。 . 夜风习习,一阵凉意。 晚膳才过,项宇就如约前来质问父亲。他单刀直入地问道:“国师为何要杀苏伯父?” “你也知道,国师贾艽他历来喜爱周易八卦和占星推理之术,也十分精通于此道。十几年前,他算出苏夜身上有危及大原根基的变数,圣上也因此将苏夜逐出京城。”项守这句话可是没有半点虚假。 项宇闻言皱眉,他如今不再敬仰这位国师了,遂愤愤不平地说:“荒谬,苏伯父为人光风霁月、淡泊明志,圣上也会信这等玄之又玄的胡言?” 听及此,项守也不由得嗤笑一声:“宇儿你熟读《史记》,应当知道自古以来的皇帝都忌惮功臣,尤其是手握兵权的武官。新的朝政一立,领兵打仗的将军自然是首当其冲。圣上未必相信苏夜会造反,可他却需要一个理由,好让他名正言顺地在三言两语间释了苏夜的兵权。” “那苏伯父已远离京城,国师又为何还要追杀他?”项宇替苏伯父觉得不值。 苏伯父为原朝、为中原、为百姓苦心孤诣地作战十余年——内战八年,抗北狄三年;到头来竟落得个如此的凄惨下场。 “此处疑窦丛生,我与你苏伯父皆是不解。”项守紧紧锁着双眉,“也许贾艽是真的算出来了什么吧。他也是自负得可笑,信苍生信鬼神、信占星信八卦,却是不愿相信他身旁活生生的人心。贾艽此人,太过刚愎自用。” 下一秒,项宇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父亲你,为何要透露苏伯父的踪迹给国师?” 项守微微转身,以侧脸示人。 他不敢露出他心中的愧疚,怕被项宇看出自己在说谎,道:“我和贾艽做了个交易,他答应从此不动我相府一丝一毫,我给他苏夜的下落行踪。” “.父亲,你怎能为虎作伥?难道你不知道唇亡齿寒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些个道理吗?”项宇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他想不到自己的父亲居然做出来这种事, “苏伯父拿你当至交良友,你就这样对他?” “父亲,你可还有良心?”项宇一字一句道,可谓是字字泣血。 项守佯装大怒,还带了几分无奈:“你以为我这个相国公是怎么当上的!我于蜀地白手起家,十几年如一日的惨淡经营、筚路蓝缕,才有今日成就。可那贾艽在朝中偏偏只手撑天,我受制于人,怎敢不听?我没有苏夜那般安贫乐道的胸怀,我可舍不得丢下我辛辛苦苦挣来的名利。” 关心则乱,项宇听后竟信了一半;他突然又想起几个月前,自己曾偶然听得父亲和国师在父亲的房屋内密谋,当时自己还听到了“苏夜”二字。 这下项宇更无半点怀疑了。 他的内心已全然崩溃,神色悲痛地问:“苏伯父可知道此事?” 项守微微颔首,他心知肚明:宇儿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这套说辞。 “苏夜知道自己跑不掉,被国师找到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众寡悬殊,只怕会连累他的女儿苏其央。”项守松懈下来,继续自圆其说,“所以他也将计就计,愿意用他的死来换取苏其央的一生平安。” 项宇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让我去姑射山,目的有二:一是为了让苏其央能心甘情愿地跟着我离开,二是为了从我口中得知苏伯父这三年中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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