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五官自有诗书浸染,风流挥成骨,翩翩气度无人能比。 屋内暖和如春,肩头立即色沉两分。 “黎至。” 许襄君见着人掀开被子就往起坐,席嬷嬷按住她动作,将人抵回床上,竖眉掖好被角。 ‘嘶’声,瞪她不矜持。 再看,黎至左手托着诏。 许襄君曳眉:“长话短说,那劳什子不念也罢。”看眼都烦。 她歪头明知故问哼:“你受得住我一跪?” 黎至将诏书搁在桌面,诚服道:“受不起,不敢。” 倾手倒了盏子茶走近:“那无非是给六宫看得赏罢了,这几日都有送。上宸宫的小库房给你塞满了,身子好了去瞧瞧有无喜欢的,拿出来玩。” 水递给许襄君,上下端量毋恙,沉嗓:“皇子名字再选了,陛下也拟了封亲王的旨。” 席嬷嬷一怔,急急出口:“当年大皇子满一岁先皇封王,绪王也是满了一岁半才得封,这孩子才这几日就受封,怕是风头过盛。” 忧心却无措,满是惊慌地看向他们。 许襄君捧茶仰了,闷声:“不盛。陛下看在爹爹满门学子与外祖父兵权上,还能有更胜的地方。” 她拽把黎至衣袖,探问:“大皇子几时受封?快快促成吧,好让我淡出人视线,这样多的人盯着我,我怎同你好好说上几句。”嫣然巧笑的令黎至形神倾往。 席嬷嬷悄摸掐她下,许襄君吃疼躲笑。 黎至从被褥下摸过这只手,好好揉了揉红痕:“十五左右吧,今年十月就该受冠了,届时玉碟可就要上宗庙了。” 席嬷嬷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也不细问,打算给黎至腾地方。 起身瞬间,黎至清寒着声:“嬷嬷知道平珠最该死才是,其中利害您进宫奴才便与您讲清。那日您饶她一命,就证明平珠作用在襄君性命之上。” “奴才想了几日未想通,襄君性命之上的是什么。” 黎至倾些身子看向席嬷嬷,话却向许襄君游来。 冷眸下锋锐过度:“平珠如何能等同你性命?你到底所图为何?眼下这般还不同奴才告明吗。” 许襄君骤然胸前急促起伏。 黎至冷然:“嬷嬷对你无有不依,却不能帮你盘算出主意,往后日子都是奴才陪娘娘走,你为何置我于局外... ...” 他俯身看向许襄君眼睛:“你为何置我于局外?” 潋滟眸子尽是他的脸,就这样颤了又颤。 黎至故意在嬷嬷面前说这些,好提醒宫里除了他,自己身边无人。 许襄君神色蒙雾,清咳半声:“平珠还好吗,身子恢复了就将人送回来吧,我还用得上她。” 见她死不松口,黎至拧眉,松嗓敷衍:“知道了。” 许襄君眸下澄澈一片,他又是什么也瞧不出。 颓叹:“那碗药就按你所言呈给顾婕妤了,这两日她便要受斥于六宫。”他费解又问:“顾元菱如何值得你这样帮她?” 许襄君伸手绞住他衣袖插科打诨:“啊,顾元菱都是婕妤了?升得比我快。后宫可还有什么变动没,晚些出去我丢人了可怎么好。” 简直是无稽之谈。 黎至指腹绕下袖口,将她指腹弹开:“去年十月进了两位贵人,李贵人又封回婕妤,别的无甚大动。” 许襄君看着他推拒动作,‘唔’声,纤细腕子叩住心口,颦眉弱说:“那碗凉汤你是不是剂量没备好?我心口怎么疼起来了。” 她酸牙佯装,黎至惶然扶住人。 席嬷嬷适时清咳打断他们动作。 许襄君觉得无趣登时坐直,娇嗔:“嬷嬷!” 席嬷嬷冷声:“上宸宫人是死净了?有话快说,黎少监贵人事忙,还能紧跟你个后妃闲谈?” “... ...”许襄君瘪嘴。 黎至瞧她一脸,笑了笑。 伸手拨顺她鬓角发丝,阖眸都绘着她:“你宫里我放了明芙、石灵二人,若再有侍寝,你不愿便用她们。我都调.教好了,不用怕她们起异心。” “平珠... ...我晚些时候送回来。你爱如何折腾便折腾,自有我替你收场。” 许襄君舒眉点头,展笑,又是几分得意同席嬷嬷炫耀。 惊于黎至所言,席嬷嬷扭身惊诧看向他们,话差点从胸间脱口而出,硬咬了半响牙才咽下去。 黎至起身要走,冷扫许襄君粉腮惺眸:“若奴才查出娘娘做些险情,可要叫你再锁上一回,好晓得安分两个字如何念。” 床畔前他弯腰:“你还是锁着、在我一人手上乖巧些。” 压低的声落在肩上,许襄君一口气没续上,骤然心慌了。 他抖抖袍子,径直出了门。 席嬷嬷摔坐在高凳上,扶心倒喘着气:“你们... ...你们简直不要命了!合起来这样欺君。若被发现,你们该如何!许家如何!大将军该如何!” 许襄君目光追出去瞧着空,钩玩鬓角黎至拂过的发丝:“总是欺了,多欺一道少欺一道有什么分别,人不过要死的嘛,无妨、无妨。”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第54章 他个阉人 ◎她如今也是有人拼死相护的。◎ 一场‘册封’结束, 许襄君忙示意教人合窗。 庭院里稠人广座绝于眸下,窗外冬寒也戛然而止。许襄君歪在案上,疲累唤人:“嬷嬷, 先将本宫头发散开,有些重。” 两博鬓就宝钿九支花树, 硕大发髻显得她腕子愈发细弱, 随时会折般。 席嬷嬷给她拢身薄袄,随即招人上前给她拆发。 许襄君窗前端坐近一个时辰听礼走制, 怎么也该累了,顺而塞碗参茶给她补气。 尚宫局女官捧呈册书, 慈声:“陛下恩典, 娘娘在孺月便下诏册了三皇子为晋王,陛下言今日只是仓促巡旨, 向天下放旨。” 一身狐毛领襦裙配绡红夹袄落入眼帘:“吏部、礼部和六局已经在加紧赶制娘娘、与晋王殿下册封之日的相应礼制, 臣在此恭贺娘娘与晋王殿下。” 经过方才那一个时辰, 许襄君听闻‘礼制’二字便皱眉。 抬手:“白衡, 今日来上宸宫诸位加赏, 好好替本宫送出门。” 白衡屈礼, 领着赏钱去院子,给今日册礼宫内外、大小官员、宫人分赏。 接过尚宫手上盖了玺的册书, 许襄君就着褪只白玉镯子过去。 对方适力挣褪, 许襄君按下力道倩笑:“本宫年纪轻, 还不懂宫内诸多规矩,日后少不得李尚宫提点, 晋王册封事宜也劳尚宫局费心。” 尚宫慈蔼说着‘不敢’, 真就将玉镯褪下搁在案上。 规矩行叩拜礼:“尚宫局事忙, 臣先行告退, 不敢扰宸妃娘娘休息。” 一串人跟出屋子。 是不敢扰,还是不想扰... ... 她瞥眼玉镯,提了提眉,一位尚宫都不易拉拢,以往倒没跟她们打过交道,还有些棘手。 许襄君指尖游过白玉镯边沿,神色不明。 康灯手捧另一张旨进屋,许襄君下案要跪,康灯佝肩耸笑:“陛下免娘娘跪接,娘娘身子贵重,您坐着听。” 许襄君原动作坐回去,拢好袍子,满屋婢女内侍跪下听旨。 只闻康灯又念了一大串赏,听了一早上,她两耳渐空,声音模糊在眼前,身上疲乏欲增,吞个哈欠后神色更慵散。 康灯在她惺忪中得当轻声:“贺喜宸妃娘娘,陛下赐了晋王名。” 许襄君揉揉眸子略微醒神,伸手讨旨,懒乏乏嘟囔:“本宫看看叫什么。” 康德双手呈递:“陛下给晋王取字辰安,应了殿下出生时辰,再嵌安康之意。” “辰,有身也。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万物之本也。陛下很是看重晋王殿下。” 辰安?这不是合了平珠给孩子取的小字安安吗。 许襄君双手接过旨,笑着将身旁小案上一盘金瓜子塞过去:“陛下何时能来?” 康灯笑着收下。 弯眉:“四日后大皇子临轩册命,陛下这几日恐是难至。娘娘还在孺月,不如修养好身子以待来日。” 他顿顿:“晋王满月宴当日既是娘娘册封、又是晋王殿下登宝册,实乃双喜。奴才先贺喜了。” 他跪下磕了个头。 许襄君支手,席嬷嬷从袖中塞他张宝钞。 康灯嘴里又贺了几句吉祥话,慢慢退下。 屋子一剩自己人,许襄君忙起身褪钿钗礼衣,坐到妆台前拆鬓:“起个大早就坐窗前听一个多时辰繁文缛节,唱礼喝制真累人。” 席嬷嬷拦下她‘粗鲁’动作,教人细细给她拆发:“今日只是宫内随意宣封,待到娘娘与晋王的册封大礼怕是半天不止。” 嬷嬷一脸严肃:“这是天恩,娘娘要敬。” 许襄君不及细想就觉着累得慌。 皇家事就是多。 夏明勤这几日没时间来,那黎至更是没时间。从年前至今半月有余未有好好见过,她眸中尖蹙。 刚瞥向席嬷嬷,嬷嬷明镜似的,竖眉:“想都不要想!” 愤然甩手出门。 “啧。”许襄君龇牙倒吸气,笑两声。 指尖钩着礼服小绶尾端玩,反正嬷嬷最终还是会依她,替她遮掩。 嬷嬷对她最是有求必应的。 门外席嬷嬷忽然气息不稳地高喝:“襄......娘娘,左光禄大夫到。” 声音有半分怯,慈蔼下嵌丝战战兢兢。 许襄君怔着抬手止住给她拆发宫女,镜中她发髻半散,浑不像个样子。 许襄君冷眸浅声:“改个简单的,要快。” 两人应‘是’,忙动手开始补梳简略发髻。 镜中逐渐清爽利落,许襄君套件薄袄,支手使唤:“宣。” 两位婢女屈身作礼出去,席嬷嬷转而进门,身后跟位紫色长袍,袍身绣着独科花,十三銙金玉腰带,两鬓油亮直入三梁冠,两手笼袖收着象牙笏。 步步肃戾阔近。 身形伟岸衔着凛然正气,身上书卷气沉甸甸的厚了满身,直观下教人气息微屏。 许襄君沉眸,端了下自己肩,袖中手不可避免内惧地握紧拳。 一站一坐遥相对视,许阜先行抬手行了半个君臣礼,一双鹰眼射向她、冷情又无心。 许襄君心口惶然,没张嘴计较他的礼不全,起身袅袅屈身,像以往那样拜了个父子间的请安礼。 许阜瞧她一身艳冶,一年不见更生的仙姿玉色,恶生生冷抛:“妖媚。” 侧过半身不想看她,像是看她眼中不净。 许襄君起身时一愣,随机展唇,自顾自斜斜歪在小案上。 点头应下爹爹安的罪状:“或许是吧。” 许久未见,她嗓子里哽噎了些话。 细细寻思了番,许襄君磨叽着张嘴:“本宫您看完了,回去吧。”话惆怅粘连一番,再淡淡然:“希望爹爹保重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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