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淮低垂的目光,从荣婳握剑的手上扫过,如此佳人,这鱼也不是不能当。 但定国公府当年的事,他还没有查清楚,若当年的案子是真,荣婳的哥哥荣陵就是被他祖父害死的。 而且……荣婳这性子,许是从来没见过如她这般的女子,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面对新事物,有好奇,又有惧怕。 一番思衬之后,江淮再冲荣婳浅施一礼,说道:“岐州不安生,在下此番低调入岐州,就算有暴.民,也认不出来我。且在下还想一路体察民情,与小姐同行,耽误小姐行程。” 荣婳一笑,说道:“不耽误,这能耽误什么。” 荣婳指一指身后的一匹空马,再道:“路途遥远,我瞧着江大人这马都疲了,该换了。正好我们有空马,江大人和我一起,骑我们的马。” 江淮闻言噎住,他有那么像小白脸吗?怎么荣婳什么都要给他?送钱又送马,他眼皮子有那么浅吗? 强忍着某种隐秘的不适,江淮回绝道:“不必不必……” 荣婳还欲再劝,却见江淮神色忽然严肃起来,再次看向她,认真道:“当铺门外的事,赵林已细细回禀于我。小姐此番恩情,江某铭记于心,来日必将投桃报李。已承此大恩,今日这马,断断不好再授。小姐美意,江某心领。” 说罢,江淮行个礼,冲赵林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便拉转缰绳,从围着他们的几十个壮汉和高头大马中穿过。 两侧的人,黑压压的皆俯视着他,江淮长这么大,自认身高不矮,但今日,莫名就生出一种自己很弱小的感觉,这叫他极其不适。 从荣婳的队伍中出来,那种被强势包围的感觉散去,江淮这才舒服了些,挺挺背,继续往前走去。 荣婳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随即手一挥,示意大家跟上。 江淮和赵林走在官道左侧,荣婳等人就跟在他的右后方,一大批人占满了官道。 两拨人毫无交流的走着,江淮目视前方,荣婳时不时看看他,面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那宽和而又笃定的笑意,仿佛在说“跑啊,你能跑去哪儿啊?” 走了一段,江淮这才悲哀的发觉,他们还是同行啊。他拒绝了个寂寞! 这时荣婳又开口,对着官道左侧的他朗声道:“江大人,这天儿挺热啊。” “嗯……”江淮无奈答话。 荣婳又道:“岐州干旱,想来到了岐州更热。” “……嗯。”江淮应下。 “你有带什么消暑的东西吗?我出门前,我嫂子给我带了不少消暑的药材。”荣婳没话找话道。 去岐州只有这么一条路,就算不想同行,他也被动同行了。江淮本不想再和荣婳有牵扯,但也觉得,她这么多人下人跟着,他总不能落了她的面子。 念及此,江淮回道:“这倒没有,不过我出生江南,这里远比江南的夏天要凉,我适应得了。” “难怪。”荣婳接着道:“我老家在河东道,河东道你知道吧?那里昼夜温差极大,像这么热的天,到了夜里,还得裹棉被睡呢。夏天都不用启冰,可舒适了。” 江淮闻言笑了笑:“哦?看来等上了年纪,夏天倒是可以去河东道消暑。” 荣婳见他没有不搭理自己,便顺势道:“江大人,你那马我瞧着真疲了,你看头都耷拉着。若不是我们还是同行吧?你们俩骑我们的马,让你们那两匹歇歇。” “江大人放心。”荣婳紧着补充道:“我的马看着凶悍,实际上都是早已驯化的好脾气,我们家世代养马,经验足得很,你放心来就是。” 江淮轻叹,不想同行也同行了。而且他这两匹马,确实都比较普通,行了二十来日,耐力确实跟不上。 江淮想了想,左右到了岐州,他要去衙门里,怎么都得分道扬镳了,同行就同行吧。 念及此,江淮勒马停下,行礼道谢:“既如此,江某就不推辞了,先谢过小姐。” 荣婳等人也都顺势停下,荣婳忙示意护卫去将两匹空马牵上来,将马背上的行李,和江淮的两匹马对调。 江淮冲赵林点点头,主仆二人上了新马。 新马高大,赵林刚坐上去的时候,竟隐隐有些头晕,不由握紧了缰绳。 江淮倒还好,骑在新马上,这下倒是俯视荣婳了,转头笑道:“好马!多谢小姐。” 荣婳闻言灿烂一笑,看着江淮骑在自己选好的马上,心情莫名觉得好。 而且他今天,许是因为赶路的缘故,没有穿大袖衫,而是和她一样的束袖精干服侍,骑在这马上,整个人更显精神匹配。他自己之前那匹马,总感觉驮不动高大的他。 如此样貌的俊公子,就该配好马,这才相得益彰。 这般一想,马上的江淮更像是她自己一手创作的艺术品,不由脱口笑道:“江大人这马是我出门前就看中的,果然很适合江大人……” 话音未落,荣忆松开脚蹬,轻轻一脚踢在荣婳小腿上,荣婳这才反应过来,似是失言了,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这马我在家时就喜欢,眼下很配江大人。” 江淮客气的笑笑,没再多说。 当他没听明白吗?荣婳此行,莫非真的是奔着他来的?不会吧?他俩也没说过几句话,至于喜欢他,喜欢到追这么远吗? 江淮觉得不对,他不是盲目自信的人。荣婳想嫁他,分明就是为了争强好胜,她见他,半分没有见到心爱之人的紧张羞涩,而且岐州又远又乱,她应当不是为自己而来。 看来她八成就是说话措辞不对,真相应该如她补充的那般。 江淮正欲找个什么话,顺手把这个话题岔开,忽见道两旁的树,逐渐变得干枯,遮在路上阴凉也越来越少,树上的树皮,也几乎被扒了个干净。 一旁的荣婳蹙眉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岐州干旱,这树也受了干旱吗?” 江淮面色微重,许是灾民无粮可吃,扒了树皮,岐州的灾,已到了这等地步吗? 江淮正欲解释给荣婳听,却忽听道两旁的树林,忽然传来无数嘈杂的脚步声,随即便听有人高喝道:“那就是新任知州,兄弟们上,问他要粮!”
第18章 荣婳和江淮皆是一愣,护卫们却已反应过来,驾马上前,抽出各自兵器,迅速将荣婳、荣忆以及江淮三人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暴.民们手持各类器具冲上前,各个衣着土气沉沉,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面上也是灰头土脸,脸颊凹陷,除了凶狠的眸光,几乎没了生机。 粗略扫了一眼,约莫有六十来人,荣婳从未见过这种阵仗,有些吓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那些暴.民凶神恶煞的冲上来,却被荣婳的护卫拦住,一时蠢蠢欲动,也不敢上前,双方对峙在官道上。 但听其中一个领头的,看向队伍中间的江淮,高声道:“你就是新任知州?朝廷派来的狗官?想要活着进去,就把粮食交出来。” 江淮蹙眉,他一路低调入岐州,路上装作平民,不曾跟任何人提起过他是官,且此时穿着打扮上,亦无半分为官的标志,这些暴.民为何这么精准的能够认出他来? 江淮朗声道:“本官初到岐州,尚不了解州内情形,你们要粮,也得等本官到了衙门,清点过粮仓再说,围在这里,我凭空给你们变出粮食吗?” “嗤……”那为首的人笑:“这三年间,岐州一共来了四个知州,但是没有一个解决粮食的问题,现在又想哄骗我们,等你进了衙门,大批的官兵护着,我们怎么可能再见到你?废话少说,今天交不出粮食,就交出你的命!” 荣忆闻言大震,忙厉声反问道:“好大的胆子,江大人是朝廷命官,尔等岂敢?” “有何不敢!”那人横眉瞪来:“我们都要活不下去了,还管你是不是朝廷命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能要到粮食,就是皇帝老子来了,我们也照打!” 荣婳的护卫闻言开口,厉声道:“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我们这队伍里,哪有粮食?倒不如放大人进城,清点粮仓。” “粮仓粮仓,一口一个粮仓!若是粮仓有粮,我们早就掀了粮仓的门!” “反正今天,交不出粮食就是你死我亡!” “对!”“交粮!”“交粮!” 暴.民们七嘴八舌的高声喝道,各个坚定不移,大有破釜沉舟之态。 “闭嘴!”荣婳高声呵斥住了众人。 “不就是要粮吗?”说着,荣婳荣怀中取出一叠银票,对那些暴.民道:“我们出门没带多少粮食,这是一千两银票,拿去买。” “哈哈哈……”为首那名三十多岁的男人见状,扶铲大笑起来,眼里近乎笑出了泪:“钱?银票?现在在岐州,它们还有什么用?” 那男子抬手指向荣婳等人的来路,咬着牙忍住泪,一字一句道:“你们来的时候没看见吗?往前五十里,有官兵驻守,我等根本走不出岐州的地界!若是能离开,谁愿意守在这里等死?钱?那也得有粮才能买。” “今日,我们只要粮!没有粮,横竖是个死,那就多拉一个狗官陪葬!” 话音落,暴.民们似是受到了鼓舞,复又群情激动起来,各个手持工具上前,已和前排护卫起了冲突。 荣婳从小锦衣玉食,何曾遇过这种情形,忙向江淮问道:“哪里还能调粮?” 江淮道:“我看过岐州的行政记录,这三年间拨下的赈灾粮不少,我就算是想调粮,我也得先进了岐州,进了衙门,看过实际情形再说。” 为何岐州会没有粮,为何灾民们会被逼到这种境地? 荣婳咽了口吐沫,握紧了手里的剑,继续问江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闯出去?先送你进岐州?可他们是灾民,我不想伤着他们。”他们已经很可怜了。 江淮觉得奇怪,他初到岐州,为何这些暴.民会认得他?而且他还在荣婳的队伍中,旁边还有比他更像官的荣忆,为何他们没有认错,能如此精准的找到他。 江淮低声对荣婳道:“他们是冲我来的,小姐先走。” 那怎么行?荣婳正欲拒绝,江淮却已直接跟那些暴.民交涉:“你们可想清楚了,今日我若死在这里,你们便半颗粮食也得不到。但你们若是跟我走,我带你们一起进知州衙门,清点粮仓,或许就还有粮食可拿。” 话音落,不少暴.民停下了手,颇有些犹豫的目光,在江淮面上逡巡。 江淮见说动了他们,正欲继续谈判,怎知忽听人群有人开口喊道:“不要相信他!狗官都一个样,这种空头承诺你们听得还不够多吗?今天不给粮就杀了他!” 江淮眉心一蹙,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但说话那人已隐入人群中,任江淮眼珠转得飞快,也没有找到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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