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峥听罢,心下莫名欣慰。 今日打听到江淮外放的缘故后,他便生了补救的心。 从小到大,他常听祖父说起河东道未被收回时的事。那时河东道尚在突厥统治之下。荣家凭借雄厚的财力,和对南北商道的控制,牵制突厥互市,团结河东道汉人,庇护河东道汉人。 该承担的责任,荣家人一日未曾推卸。 如今他姑姑害得江淮被外放岐州那种地方,就算是搭上自己的命,也得把这位状元爷的命保下来。 念及此,荣峥将荣家生意连号的私印递给对荣婳,而后道:“让荣忆陪你一起去,我会给你挑选有力的护卫,再加上荣家连号的印章,但凡有荣家商号的地方,你都能调钱。” 荣婳看看手里的印章,目光不由落在荣峥面上:“你、你不骂我?” 荣峥失笑,打趣道:“姑姑敢于承担犯下的错,我高兴还来不及。” 荣婳听罢笑了,握紧印章,忙得意道:“我一向敢作敢当!” 给点儿阳光就灿烂,荣峥心里编排了一句,随即认真叮嘱道:“你记着,你这次去,主要是保住江淮。若能顺利收拾掉岐州那烂摊子皆大欢喜,若实在收拾不掉,带江淮跑吧,大不了官不做了,送回河东道安排,也好过丢了性命。” 荣婳从荣峥的话中,听出了十二分的认真,也知岐州恐怕是个龙潭虎穴。 头一回,面对荣峥的教训和叮嘱,荣婳没拿姑姑的派头,认真应下,而后对他道:“爹那边,你帮我瞒着点儿,我怕他担心。” 荣峥点点头:“放心,祖父那边有我。我会给你安排好护卫,你不会有事。”搞不好还能历练成长。 荣婳重重点头,又同荣峥说了几句,便紧着回去收拾东西。 同时派了人,去江淮家附近盯着,将他近日的行程都报上来,以免不知道他何时离京。
第14章 这日上午,荣婳一袭长裙坐在贵妃榻上,端着一碗冰过的剥好的去籽荔枝,用银签插着,边吃边指挥房里的婢女们收拾东西。 “彩屏,那些裙子都收起来,不带。岐州那地方,穿这些裙子,不是摆明了跟暴.民说我很有钱,快来抢吗?把我的男装都给我带上,还有那几件软甲。裙子就带一件,带雀翎那套。” 那是她最好看的裙子,总不能在岐州一直穿那些显不出美貌的胡服软甲,她得挑个合适的时候,穿给她想嫁的人看。 “哦……”彩屏看了看手里的裙子,复又全部放了回去,重新给荣婳整理。 “玉骨,首饰就带配雀翎裙的那套就行,其余的都不带,我也不爱戴纶巾,是要束马尾的,多带些好看的簪冠吧。” 玉骨“嗯”了一声,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和神色,立马便按照荣婳的吩咐开始准备。 彩屏边往箱子里装衣服,边问荣婳:“小姐,岐州既然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亲自去啊?派人去保护江大人不也是一样的吗?” 荣婳咽下口中鲜嫩多汁的荔枝,复又用银签插起一枚:“正是因为岐州危险,所以我才得亲自去。派人保护他容易,但是下人们大多听命行事,一旦遇上事,顾忌太多,不好变通。” 彩屏恹恹的哦了一声,随后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足了勇气,接着道:“那我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看护小姐。” 荣婳闻言笑了,看向彩屏:“我不带你。” 彩屏愣了一下,当即面色便垮了下来,急道:“为什么啊?” 荣婳下巴一抬,朝一旁的玉骨点了下,说道:“玉骨会武,我带她就好,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吧。” 说着,荣婳似是想起什么,对玉骨道:“祖父留给我的凌霄剑呢?给我取来,带上。” 河东道十八州被突厥占领的那三十四年间,荣家除了在经济上牵制突厥,最要紧的,还是当时河东道有位善于打造兵器的汉人,闭关数年,为祖父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兵器炼制方法。 以那种法子锻造出来的刀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削断突厥人的兵器,让突厥人格外忌惮。 当今圣上收回河东道时,父亲给大军送的兵器,也是用这种法子锻造而成,为大军如虎添翼。 只可惜,那场收复之战中,老铸剑师战死,留给荣家的铸剑谱,也遗失在了战乱中。 那等品质的兵器,从此绝于世间。 而荣婳的凌霄剑,就是那时铸造而成。她爱极了那把剑,甚至就为了那把剑,跟着荣峥学了好几套剑法。 她不爱武,爱剑,为了剑,学了武。虽然武艺一般般,但也比完全不会的强。 玉骨颔首应下,朝荣婳存放珍宝的库房里走去。即便穿着荣府统一的婢女服侍,但是玉骨行步间,不似旁的婢女弯腰颔首,而是昂首挺胸,步伐稳而生风。 吩咐完这些,荣婳将荔枝放进了口中,慢条斯理的嚼着,顺道审视有没有落下什么。 “姑姑!出来看!”院中传来荣忆中气十足的声音。 荣婳面露疑色,起身看了看,随后放下碗,提裙走了出去。 一到门口,便见院中站满了男人,各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生人勿进四个字,想来就是荣峥为她安排的护卫。 他们每个人还牵着一匹马。骏马的响鼻声此起彼伏,不安分的马蹄踩着院中石板上哒哒作响。 荣婳扫了一眼,足有三十号人,三十多匹马。 荣忆拍拍身旁大黑马的马脖子,冲荣婳一挑下巴,朗声道:“怎么样?这批从河东道运回的马匹中,这三十五匹是最好的。哥哥全拨给我俩了,漂亮吗?” “漂亮!”荣婳盯上了一批暗红色的马,双眸放光,走上前,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摸上马脖子,这匹也太漂亮了。 肩高比她还高,四肢肌肉蓬勃有劲,腰细轻盈,一看就是耐力极好的马。荣婳不由赞道:“好马!” 荣忆得意的大手一挥:“整个大越朝的战马,都是咱们荣家提供,这几匹又是顶尖的好马!等从岐州回来,这些马,我一匹也不还哥哥!” 河东道广袤的牧场,都是荣家的养马之地,不仅整个大越朝的战马,甚至整个大越朝市面上其他的马,十之有七都是出自荣家河东道的牧场。 养马,是荣家庞大生意链的组成部分,养着一大批精通马匹的育马人,于马匹繁殖、饲养早已形成一套成熟的流程。也正因如此,乾丰六年的收复之战,荣家送给大军的马,方能与突厥这等游于草原的民族一争高下。 荣婳扫视着这些马,忽见一匹和她看上这匹颜色相近的马,只是那匹红色更暗一些,荣婳眸中一亮,指着那匹马道:“去岐州的路上,那匹马给江淮。” “啊对!”听荣婳说起江淮,荣忆这才想起来,两手一拍,忙道:“江淮今早收拾了全部家当,送去兰陵当铺了!但是兰陵当铺不知为何没开门,他的书童一直在门口等着。” “你不早说!”荣婳瞪了荣忆一眼。 荣忆心虚的笑笑,这不是见着马太兴奋,给忘了嘛。 荣婳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他肯定是去换银两了,抓紧走!不能再让他破费。” 荣婳边往外走,便朝屋里喊道:“玉骨,把我存的私房都拿出来,给我送到兰陵当铺。” 玉骨点头,转身就去取银票。 出门上了马车,盘算了半晌的荣婳,对荣忆道:“岐州用钱的地方很多,江淮那点儿东西,当不了几个钱。我现在一共有两万两的私房,全部给他,兴许能帮他顶一阵子。” 荣忆蹙眉问道:“江淮有气节,他要是不收呢?我们要找什么借口,名正言顺的给他。” “放心。”荣婳冲他眨一下眼,说道:“就凭你姑姑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死的都给他掰扯活。不就是让他收钱吗?好说好说。” 听荣婳这么说,荣忆就没什么担心得了,他姑姑嘴皮子了得,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能说过她姑姑的。 不多时,马车到了兰陵当铺。 赵林带着一车江淮的东西,等在门外,即便当铺门还没开,面上也见不着半点焦急。为了给他们公子筹钱,兰陵当铺已是好几天没开张,就怕来了生意钱不够,按消息,再等一会儿,五万两银票就该到了。
第15章 荣婳走下马车,一眼便看到了当铺门口的赵林,佯装偶遇,笑道:“哟,你不是永仁坊江大人身边的人吗?” 赵林乍见荣婳,微有些惊讶,随即行礼:“给小姐请安。” 荣婳打量一番他身旁的车,问道:“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出来?这就要前往岐州了吗?” 公子当东西的事,无需瞒着,且为了日后能说清钱款的来源,当东西这回事,还得将消息放出去。念及此,赵林没有遮掩,大大方方道:“是来典当的,此去岐州,须得些盘缠。” “哦……原是如此。”荣婳敷衍着应着,随即,目光落在车中一张未装裱的书法上,做出些惊讶的模样,将其拿起,细看一番,讶道:“这可是江大人的亲笔手书?这字堪比名家啊。” 赵林谦虚的笑笑,回道:“正是我家大人所写,左右也带不走,便想能当的都当了。” 荣婳复又拿起一摞书,翻看几本,紧着道:“这些便是江大人考上状元前读的吗?” “正是。”赵林点头。 荣婳转头看向赵林,喜道:“江大人能考上状元,想来也是读书有道的缘故。正好我侄孙儿刚出生不久,你与其当了,不如卖给我。” “这……”赵林愣住。这怎么能卖?这些东西,一百两银子都不值,但是要从兰陵当铺换出五万两,早就统一了口径,到时候就说里面有孤本字画。眼下若是被荣婳买了,还怎么名正言顺的换出五万两? 念及此,赵林行礼道:“怕是不成,这些东西,都是公子心爱之物。眼下典当,实在是情非得已,日后还要赎回来,怕是要辜负小姐美意了。” 这能当几个钱?荣婳听罢,手里的书不仅没有放下,反而对赵林道:“既是江大人心爱之物,我加钱!” 说着,荣婳翻了翻车里其他东西,装模作样的惊讶道:“哎呀,好书好字画不少呢,这一车东西,估摸着,怎么也得一万两吧?” 赵林:“……” 分明连一百两都不值,这小姐什么时候瞎的啊? 荣婳说罢,看向赵林,对他道:“我侄孙儿聪明伶俐的紧,但我家商户出身,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孩子选课业书籍,眼下状元这有现成的,你就让给我们好了。” “你这车东西就算当了,也只能当个一万两,日后赎回来,加上利息,怎么也得出一万五千两。何必再花那个钱。倒不如现在让给我,等我那侄孙儿长大,我再如数奉还,不收任何利息,这不比当掉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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