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咳嗽了几下,扶着叶霖手臂,虚弱地在一旁找地方坐下。 这时,刘知事走上前,蹙眉关怀道:“大人身子不适,若不然今日算了。或者大人留在这里,我们跟着捕头进山。” 刘知事年过四十,说话语气颇有几分慈爱。 江淮看向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休息一下便好,咳咳……”说着,江淮手撑头,闭目小憩。 众人见他休息,便也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 江淮虽闭着眼,但一直听着周围人的动静,有人喝水,有人小声儿交谈,但就是没有有人暂时离开的动静。 莫非是他想错了,知州衙门里并没有内鬼。 就这般休息了三炷香的时间,江淮都没有听到有人离开,方才睁开了眼睛。 见他睁眼,众人也陆续起身,关怀问道:“江大人,好些了吗?” 江淮点点头,扫了一眼众人,见无异样,便对众人道:“我们继续上山吧。” 江淮一路在叶霖的搀扶下,艰难地往山上爬,时不时咳嗽,那捂口鼻的帕子,也一直拿在手里,每次咳嗽都会捂着嘴。 又走了一段路,那股曼陀罗花的异香复又钻入鼻息,叶霖抽了抽鼻子,四处看看:“什么味儿,这么香。” 江淮复又咳嗽,再次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全程不动声色。 果然没走几步,陆续便有人中了幻,开始胡言乱语,有人道鸣蛇,挥舞起兵器,有人看见金山银山,就连身边的叶霖,也都是张着手臂,望着天空,一脸开心的说下雨了。 江淮见此,连忙装作入幻,随口背起了《中庸》,装出一副见了书院读书场景的模样。 所有人都中了招,江淮一边演戏,一边观察,若到了此时,还没有人有异样,那就证明知州衙门里确实没有什么内鬼。一刻钟后,他就拿出解药,唤众人醒来,去和李直等人汇合。 念头刚落,江淮却见本一直大呼鸣蛇的刘知事,忽然安静了下来,他看了看众人,从入幻的捕头手里拿过刀,朝江淮走来。 刘知事,竟然是他?江淮按兵不动,自目视前方,背着《中庸》。 刘知事持刀到了江淮面前,面上早已无了之前慈祥的模样,神色中隐有无奈,对江淮道:“江大人,若有来世,别再做官了。” 说罢,刘知事神色忽然发狠,闭起眼睛,抬刀就朝江淮的脖子砍来。 然而,刀未落下,刘知事却觉手腕被一股有力的劲道牵制,再无法下落,也无法挣脱。 刘知事睁眼,正见江淮神色清明,含笑看着他:“刘知事,原来是你啊。” “你……”刘知事大惊,他怎么会没有中幻? 江淮手下用力一掰,刘知事的手腕当即便折下去一个诡异的弧度,手里的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刘知事惨叫出声。 刘知事知道中技,脚下用力一蹬抽出手,顺势抬腿横扫,欲将江淮打倒在地。 怎知江淮神色一凛,忽然起身,单臂按住他的肩头,一个空翻就到了他的身后,不仅躲过一击,还顺势将他一条手臂抓到背后,用力一折,刘知事便吃痛弯下了腰。 刘知事大惊,这文文弱弱的文官,怎么会武? 可容不得他多想,江淮已一脚揣在他的膝盖弯里,刘知事吃痛跪倒在地。他本欲回击,可动一下,被江淮折在后背的手臂就生疼,且江淮臂力很足,他根本无法挣脱。 刘知事挣扎了好半天,都无法挣脱江淮的牵制,这才意识到,江淮的武功远在他之上,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刘知事终于放弃,束手就擒。 三天前江淮决定进山的时候,接头的人就告诉他,让他在江淮中幻后将其杀掉,到时候推到鸣蛇妖身上就行。他们都以为这件是手到擒来,甚至都没有别的安排布置。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三年近乎是万夫莫开的曼陀罗花田,江淮居然没有中招。 江淮在他身后道:“真想不到,刘知事到了这个年纪,竟还会做这吃里扒外的事。” 此时的江淮,哪儿还有半点方才娇弱不堪的模样,落在刘知事眼中,全然是个高高在上,运筹一切于掌中的厉害角色。 江淮牵制着刘知事,在他身上摸索了半晌,终于找到了解药,他用拇指挑开瓶盖一闻,气味和玉骨配置的解药差不多,便知他和矿场中的人,绝对有关系。 江淮拿走他的解药,而后在他耳边道:“刘知事厉害,险些就让本官成了死在岐州的第五个知州。可惜啊,本官与旁人不同,你可知,本官上任晚了大半个月,是去做什么了吗?” 江淮言语冷静,次第勾起刘知事心间恐惧:“本官早已知道这深山中有什么,也早就知道,知州衙门有内鬼。这山里有个矿场,对吗?刘知事,本官这次来,带了很多人,不仅知州衙门的人,还有许多江湖杀手,等一下,本官就会带人杀入矿场。到时候就说,是你刘知事反水,带着我们进了矿场,你猜你后头的人,会怎么对付你?” 刘知事闻言,眼里流出一丝惊恐,忙道:“江大人,江大人小的知错了,一切都是小的的错,你千万不能说是我带你们进去的啊,否则我的家人就完了,江大人饶命,江大人……” 江淮轻笑一声,在他耳畔冷冷低声道:“岐州死了四位知州,你帮着贼人要他们命的时候,可想过他们的家人?本官可不是什么心慈之人,一向奉行冤有头债有主,你既那么喜欢当内鬼,本官再扣你一个反水的名头也不为过。” 说着,江淮臂上一用力,一把将刘知事推进了曼陀罗花田中。 身上没了解药的刘知事,瞬间便被浓郁的花香淹没,恐惧之下,视物开始逐渐模糊。 江淮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唇角含笑,悠然道:“刘卞,你看啊,四位知州大人的魂魄,都来找你索命了。” 在江淮有意的制造恐惧和引导之下,刘知事果然在幻象之中,见到了四位知州面目可怖的来找他索命的场景。 “啊——”刘知事抱头蹲下,整个人瑟瑟发抖起来,口中连连道:“张大人,张大人,堤坝的事小的不知啊,小的只是收了些钱财,小的没能力对堤坝动手脚啊,张大人,张大人,我错了,我知错了。” 刘知事跪在地上,对着空气连连磕头。 江淮在一旁观察着,看来他猜想的没错,这曼陀罗的花香引人入幻,但看到什么,确实可以加以引导。 他本可以直接审问刘知事,但有意想试试这曼陀罗花的用法,才顺道用刘知事试了一下。 江淮一面看着刘知事,一面取出解药,去给叶霖解幻。 不多时,叶霖清醒过来,一见江淮,大惊道:“江大人,下雨了,真的下雨了!我还看到鸣蛇了,真的鸣蛇。” 江淮无语,伸手拍了一下叶霖脑袋,丢给他解药,说道:“你是中幻了,去给其他人解药。” “中、中幻?”叶霖有一瞬的发愣,忙去看其余人,却见各个跟得了失心疯一样,胡言乱语,手舞足蹈。有人打着鸣蛇,有人做着家财万贯的美梦。 再想想方才自己看到的,叶霖似是意识到什么,看了看淡定的江淮,神色间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惧,忙去给其他的人解毒。 江淮再次用浸泡了一夜解药的帕子捂住口鼻,走到了刘知事身边。 但听刘知事对着空气,磕头认错道:“徐大人付大人我错了!杀害你们的暴.民,确实跟我有关,是我骗了你们出去,才导致你们被杀。我知错了!我做错了!刘大人刘大人,是我对不住你,赈灾粮都进了矿场,你亲自去押粮,那把火也是我放的,但是我不能不放啊,我若是不放,他们肯定会杀我妻儿老小的!” “几位大人!小的真的知错了!小的本来只是想要些钱财,但不知道他们会以我家人的性命要挟,让我做这些杀人越货的事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张大人明鉴,张大人明鉴,堤坝的事我知道一点,但真的不是我动得手脚!真的不是我……” 江淮忽然想起他中幻的那天,虽然人在幻境中,但是他能听到荣婳说话,并且还和荣婳有来有往,驴头不对马嘴的聊了起来。 那么,这刘卞,想来也能听到他说话。 念及此,江淮装作张大人,沉声道:“刘卞,你若说出背后主使的人是谁,我就不再阴司地府的阎王面前告发你。” 刘知事啼泪横流,哭诉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和我接头的,是一名个头瘦小的人,但是他从未露过脸,我真的不知道啊。大人明鉴!” “你们在何处接头?”江淮再问。 刘知事对着空气答道:“在我家,我家!他若要找我,夜里就会来,我要是找他,就在门口的老槐树上,挂上一盏红灯笼,他夜里自然会来。” 江淮微微眯眼,看来这曼陀罗花入幻审问可比直接审问好撬开的多。只是人入了幻,所言所行真假难辨,无法作为证词。但却可以让有心人起疑。 一旁给众人解药的叶霖,看着不远处的江淮和刘卞,不由咽了口吐沫。 叶霖只觉心寒,他完全没想到,朝夕相处多年的同僚,竟是内鬼,更没有想到,岐州的灾难之下,居然隐藏这这么多他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刘卞啊刘卞,岐州陷入这水深火热的境地,四位知州死于非命,竟都是和这刘卞有关! 叶霖心中气急,眼里噙了泪水,看向刘卞的眼神,都能刀了他。 众人陆陆徐徐醒来,也陆陆续续听到了江淮和刘知事的对话。叶霖也跟他们解释了中幻的事,众人在无比的震惊中,一点点的梳理思路。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鸣蛇,而是有人在这山中行龌龊之事,编出来掩人耳目的。 江淮又问了一些问题,见暂时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便唤了叶霖和一名年纪小的捕快过来,吩咐道:“不必给他解药,绑起来带走,若下山后有人问起,就说他在山中见了鸣蛇,见了鬼,吓成了这样。” 江淮对那名小的捕快,以及叶霖道:“你俩一个弱一个小,若有事负责看好刘卞就好。” 二人应下,江淮让众人各自找能遮口鼻的东西,随后让叶霖撒上解药的药粉,各自遮面,这才道:“继续进山。” 江淮再无之前娇弱难受的模样,一路走在最前。众人当即便对这位新知州佩服的五体投地。有勇有谋,且还把困扰岐州三年的鸣蛇传说给破了,这位大人,有点儿厉害! 叶霖走在江淮身边,问道:“江大人,你上次进山的时候,是不是就发现了这里有引人入幻的药物。” 江淮点点头,叶霖满心里都是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对江淮道:“大人真是厉害,之前那么多人都折在了这山里,大人居然平安无恙的出来了,还发现了这里的猫腻。我之前还以为是大人身边的那位除妖高手厉害,现在看着,其实是大人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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