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也不是瞎看的时候,捕头冲江淮重重一点头,“兄弟们都守在了墙下,若有人搭梯便拦。且已按照大人吩咐,在衙门里准备了水,以防火攻。” 江淮点头:“告诉大家伙儿不要慌张,以守为主!” 捕头应下,去大门口主持局势。内院也进来一批捕快,迅速持兵器在墙下埋伏起来。 江淮伸手扣住荣婳的手腕,拉着她去了前院,进了衙门大堂。 衙门大堂正对着大门,大门紧闭,已抵上拒马,初秋晌午的烈日下,灼烧着门外的闯门呼喝之声,撞门的重击声宛如敲在鼓面上的重锤,每一下都砸在心间,门缝因撞击一开一合,仿佛随时都有崩塌之势。 江淮和荣婳并肩立在大堂外,望着衙门的大门。 荣婳屏气凝神,不住的给自己安定心绪,手里握着剑,脑海中一遍遍演练学过的剑法,时刻准备迎来一场恶战。 而就在这时,江淮忽听一阵鸽哨声破云而来。 二人抬头,看向天空,江淮眸光微动,对荣婳道:“是李直!” “他们已经在外面准备就绪,一旦有事,他们会从外面接应我们。”江淮说道。 荣婳心里更踏实了一些:“我听出来了,是镖局所用联系的鸽哨,你学会了?” 江淮点头:“去围剿鸣蛇的前一晚,李直教了我。” 说着,江淮取出怀中鸽哨,衔在唇间,吹出一段哨声。 外面哨声再起,江淮再回。几次来回后,江淮取下鸽哨,对荣婳道:“知州衙门外围了有近三百人,老少皆有,以男子居多。” “三百人……”荣婳喃喃道。 江淮又道:“我已让李直留意领头号召之人,上次刚入岐州之时,我就怀疑暴.民是有人煽动,想来这次也不例外。若能趁乱拿下煽动之人,想来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之人。” 江淮朗声对守门的众人道:“看好门!” 说罢,江淮扣住荣婳的手腕,对她道:“随我来。” 荣婳跟着他,一路被拉到卷宗室,江淮将缨枪立在门边,进屋开始收拾卷宗,边收拾边对荣婳道:“背后之人想来已经知道我查到了赤赭石矿,这次闯衙,应该还会销毁证据。岐州这三年未能上达天听的折子,真实的情况记录,都在这里,这些都将会成为至关重要的证据。我们得将这些东西藏起来。” 荣婳听罢,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上前道:“收拾哪些,我帮你。” 江淮给她指了几摞卷宗:“你收拾那些。” 荣婳点头,放下剑就开始帮江淮收拾,而就在这时,赵林也慌里慌张的赶到了卷宗室,“公子!这这这……” 赵林不会武,见到今日这儿阵仗,早就吓坏了,江淮见他来,对他道:“去找铁锹,去后院找块空地挖坑。” 赵林闻言,愣了一下,复又慌里慌张的跑回了后院。 荣婳帮着江淮将所有需要的卷宗和折子留底收拾好,装在箱子里,又一起搬去了后院。 赵林和赵管事已经挖好了坑洞,江淮便将三口箱子都埋了进去,盖上杂草伪装好。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赵林这时哆哆嗦嗦道:“公子,江南路途遥远,去江南的书信还未到,眼下这般,我们该去哪里搬救兵?” 荣婳闻言不解,江淮一介书生,家贫无助,送书信回江南,是找谁当救兵? 江淮看了他一眼,眼里隐有怒意,语气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只道:“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去,别进屋。” “好、好好……”赵林连忙跑开,自去找藏身的地方。 江淮也知道赵林担心什么,朝廷的人就算不眠不休的往岐州的赶,最少十日功夫,更何况根本不可能不眠不休,所以最快也得十五日左右。 而这期间,他能仰仗的帮助,便是江家,但是江家远在江南,鞭长莫及。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在知州衙门能撑几日是几日,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只能带着荣婳跑了,能躲一日是一日,只要撑到朝廷来人即可。 以他的能力躲过追杀不算难,只是若真的到了那一步,该躲去何处,条件艰苦的情况下,荣婳的身体状态能撑到什么程度? 江淮想了半晌,侧头看向身侧的荣婳,心下有了决议。 而就在这时,一直立在屋顶上的玉骨忽然拉弓,对准左侧墙外,一直箭“咻”一声破空而出。 随即便听传来一声惨叫,紧着便是重物坠地的声音。玉骨看向底下,道:“江大人,外面搬来了梯子,左右共七把,正在翻墙。” 说着,玉骨又搭箭,朝另一面放出一箭。 江淮对玉骨道:“玉骨姑娘,莫伤要害。” 这些暴.民都是普通百姓,他若以官身伤及百姓,只会更加触怒暴.民,引起他们更强烈的反扑。 玉骨点头,顺势搭箭:“大人放心,箭锋已摘,我射他们麻经罢了。” 江淮松了口气,同时不免感叹荣家出来的这些人的见识和质素。 玉骨每一箭都是射爬到最高的那个人,待那人倒下去,就会连带着压到一片正在攀爬的人,倒是挡了一阵子。 但到底外头人多势众,且玉骨不伤人,对方基本没有损失,麻劲儿过了之后,他们又会加入攀爬,很快,她就有些抵挡不住。 这时,守在墙下的捕快们就起到了作用,每每有人从围墙上露头,就用竹竿一竿子捣回去。僵持许久,也无人跳进知州衙门。 虽然他们暂时挡住他们进墙,但是外面的攻势并未减弱,反而俞见迅猛。 站在屋顶上的玉骨忽道:“人比刚才更多了。” 于此同时,李直的鸽哨声再起,也告知了他们人来的更多的消息。 果然,不多时,翻墙冒头的人越来越多,江淮持枪加入了阻拦的捕快中。 荣婳便去了另一边,将剑跨在腰上,取过一根竹竿,见有人冒头,便一竿子照脑门打下去。反正她力气有限,又打不死,打呗。 于是,荣婳看准机会,见有人从墙外冒头上去就来一下,对面人就捂着脑袋“嗷呜”一声缩回去。 荣婳本来还有些紧张,但打了几次,忽然觉得还有些好玩儿,彻底放开了,一下一下打得不亦乐乎,嘴里还叫嚣起来:“来啊!有能耐接着上啊!” 而另一边的江淮,见有人攀梯子冒头,他并不像捕快们般用杆子捣人,而是持枪一把将枪头刺入竹制的梯子中,随后枪柄用力一拧,便拧劈了梯子,梯子拦腰折断,爬梯子的人下饺子般掉了下去。 离江淮最近的捕快见状,不由咽了口吐沫。 他们江大人不是文官吗?文官怎么会有这种腰劲和臂力?要知道,梯子搭得很高,他们站在地面上,抢这样插.上去很难用劲,饶是如此,他们江大人还是轻易毁了一架梯子。 捕快默默收回了眼,崇上尚武之德的文人也不是没有,小看了。 江淮专注于破坏梯子,待右侧墙外搭上来的几个梯子都处理干净,暂时没有人上来,江淮便提枪准备去另一边。 怎知他刚转头,却见荣婳双手拿着竹竿,跟只小松鼠一样在墙下窜来窜去,见到有人冒头上去就是照脑袋一竿子,嘴里还满是嚣张又猖狂的叫嚣,看起来不像打架,像玩游戏。 饶是这等危机情况下,看着此情此景,江淮仍旧忍不住失笑。心下愈发喜欢荣婳的性子,她这样类型的人,饶是跌进泥潭里,旁人悲伤落泪的时候,她或许都能发现有趣之处,然后快乐的玩儿起泥巴。 江淮走过去,依样行事,又将这边墙外的几个梯子全部破坏,众人这才得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荣婳见状,长长吁了一口气,停下,撑着手里的竹竿站着,转头看向江淮道:“哪有你那样拿枪的?” “嗯?”江淮一脸困惑。 荣婳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上前从他手里拿过抢……嗯,有点儿沉,拿不动。 荣婳复又将枪塞回他手里,退开几步,到院中开阔之处,用自己手里的竹竿做演示。 只见荣婳后撤一步,身子一沉,将手里的竹竿刺了出去,口中道:“看到吗?这叫潜身刺。” 江淮憋住笑,“嗯”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看着荣婳。 荣婳起身走步,将手里竹竿一下用力推了出去,复又快走几步追上,将竹竿握住,作势补上一枪,转头又对江淮道:“这叫八步赶蝉。” 江淮也万分配合的做恍然大悟状,“哦……” 于枪法她也就会这两招,但不妨碍在江淮这个文官面前装内行,荣婳收了竹竿,走到他面前,教育道:“枪要这样使,你刚才那样,抓着端头,很容易使不上劲儿,而且一点儿招式都没有。” 荣婳教育完,身后按了按江淮的肩头,安慰道:“不过没关系,你能破坏了梯子已经很厉害了,等以后回了京城,我教你习武。” 江淮这下真的憋不住了,展颜一笑,露出两颗犬牙,连连点头:“好,好。” 房顶上的玉骨,手虚握遮住唇,轻咳了一声,默默移开了目光。 就方才那几下来看,江大人的腰劲和臂力绝不容小觑,他能持抢端破坏梯子,足可见对枪的使用,已到了不拘泥于招式的地步。虽也对他一介文官有此能耐感到诧异,但此时玉骨还是替他们小姐感到尴尬更多一些。 这么折腾了一下午,天色已是暗了下来。外面的人闯了一下午也没能闯进来,许是累了,陆续也没了动静。 江淮抬头想屋顶上的玉骨问道:“玉骨姑娘,外面情形如何?” 玉骨道:“人没有撤,但暂时没有再攻的意思。” 江淮点头,先安排众人吃了些东西,以应对接下来的围攻。 众人没敢离开自己坚守的地方,是江淮荣婳和玉骨给众人送的吃的,大家垫了垫肚子,玉骨回了房顶,其余人靠墙休息。 江淮和荣婳坐在主屋门前的台阶上,江淮问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小姐要紧的东西都带在身上了吗?” 荣婳点头,拍拍自己衣襟:“我的大部分东西都在镖局,就一些银票,装着呢。你呢?” 江淮道:“我没什么重要东西。” 说罢,江淮忽然想起来,之前荣婳不要的那件小衣,还在屋里。如果他们必要的时候要逃,肯定不能让她的小衣留在这里,若被人搜出来拿在手里,这可没法儿忍。 念及此,江淮犹豫片刻,对荣婳道:“我进去下。” 说着,江淮转身进了里屋,去净室将自己的行李都翻了出来,将之前藏在最底下的那件小衣重新取了出来,收在了贴身的地方。 再次出来,江淮复又回到荣婳身边坐下,荣婳转头问道:“什么东西忘了?” 江淮微微低眉,而后道:“一件私物。” “哦。”荣婳没做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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