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婳神色间有些茫然,还没从之前的怀疑里出来,一旁的玉骨却已觉察到蒋澄泓的心思。 玉骨冷笑一声,对蒋澄泓道:“既然蒋公子亦出身武侯世家,不如找个开阔的地方,与我们小姐比个武,可好?” 玉骨只需扫一眼,便知蒋澄泓什么根基,他们小姐使出全力,未必不能赢。 荣婳听了当即便有些紧张,忙将玉骨推到一边,低声对她道:“你怎么提比武,他听起来比我厉害,我肯定会输。” 玉骨叹气,他们小姐真是不懂人心上这些弯弯绕绕,稍微遇上个有心眼的,就能把她连皮带骨吞了。 玉骨对她道:“小姐别听他胡说,你使出全力,那软脚虾打不过你。” 荣婳被蒋澄泓刚才那话弄得有些心虚,觉得蒋澄泓既然那么说,实力肯定不差,便对玉骨道:“我做不到吧?” 玉骨对她道:“小姐想想,江大人跟你说过,你做的很好,还能做得更好。你信不过自己,莫非也信不过江大人的眼光?” 荣婳愣了愣,是啊,那晚刚刚骑马出来的时候,她都要吓死了,她当时也以为自己做不到。 她就是念着江淮的这句话,鼓励着自己,一直撑到关卡,直到闯过关卡逃出来,她才发现,她完全做的到,方才不再惧怕。 念及此,荣婳舔了舔唇,对玉骨道:“那我试试。” 荣婳走回去,对蒋澄泓道:“正好天冷,那我们就去比个武吧,点到为止。” 蒋澄泓闻言笑了,对最终的结果毫无期待,赢得只能是他,一个才呆在后宅里的十六岁小姑娘,能有几分本事?不过荣婳长得这么美,若她败了招,自己顺道英雄救美,就还不错。 蒋澄泓应下,抬手做请:“小姐请。” 荣婳抬脚,一同往开阔人少的地方而去。 找到地方,荣婳解下披风递给玉骨,玉骨冲她点了下头,给她鼓劲儿,荣婳会意。 双方随身的护卫都有兵器,荣婳借了一把剑,蒋澄泓借了一柄枪。二人在开阔之处相对而立,蒋澄泓道:“小姐短兵对我,怕是要吃亏。” 荣婳见他是拿枪,忽然想起之前在岐州镖局里,江淮放值后,他会教她怎么破解他的枪.法,起初,荣婳拆解不了,但是练得多了,还真能拆掉他几招。 江淮是文官,她打着都有些吃力,也不知江淮教她的那些拆解之法,眼下对上这个武侯世家出来的,能拆上几招? 想着,荣婳持剑行礼,蒋澄泓亦行礼,随即荣婳便持剑刺了出去,蒋澄泓的枪亦朝荣婳而来。 荣婳记得,江淮跟她说过,枪扎一条线,玩儿的就是手指和手腕的灵活程度,是对拧、裹、钻、翻的熟练使用。 那么要拆解,便是要躲过枪来的那条线。 荣婳望着锋利的枪锋,身子忽然下沉,躲过蒋澄泓的枪,一把握住他的枪身,不给他翻的机会,持剑的手顺势往蒋澄泓腹部一扫。 蒋澄泓见状一惊,连忙弯腰躲,荣婳趁他分神收回剑,剑背狠狠抽在蒋澄泓的手腕上,另一手握着枪杆,顺势按照江淮教的一拧,在吃痛和枪身拧转的力道下,蒋澄泓的枪直接脱了手。 蒋澄泓大惊,怎知荣婳手里的枪,就那般倒着扎了过来,直直一线,枪尾重重扎在蒋澄泓肩头,他猛地后退两步,就……输了。 荣婳:“啊这……” 她看看左手的剑,又看看右手的枪,再次看向蒋澄泓,真情实感的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弱,就使了全力。” 他不是武侯世家吗?怎么枪.法连江淮一个文官都不如? 一旁的玉骨差点儿笑出声,就连她都低估了他们小姐,看来前些日子在岐州,在江大人手里,小姐进步很大。果然,在习武这一行上,与和强大对手的实战,才是提升最快的。 蒋澄泓脸青一阵白一阵,此刻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觉得再多呆一秒,都是莫大的耻辱。蒋澄泓冲她非常难看地笑笑,躲开她的目光,直接走开,消失在荣婳视线里。 “哈哈哈……”荣婳笑了出来,将手中两个兵器扔回给它们的主人,玉骨迎上前,抖开她的披风,重新给她系上,说道:“小姐,看吧,你能做到。蒋公子这种人,就是怕日后管不住你,所以才故意出言打压你。你赢了他,就万不可再怀疑自己。” 荣婳笑着点点头,当真如此,若不是今天听玉骨的,打了这一场,等她回去后,肯定又会想以前一样,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觉得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 彩屏将手炉塞进了荣婳手里,惊喜道:“小姐,你现在真的好厉害。之前在京里的时候,你那剑法跟花架子似得,但是现在几下就卸了蒋公子的兵器,刚才若是实战,蒋公子怕是已经死了。” 荣婳伸手戳了一下彩屏脑门:“你说谁的剑法是花架子?我刚到岐州的时候,人状元都没嫌弃过我的剑法。” 话至此处,荣婳忽然停下,似是悟到什么,清亮的眸光在眼眶中轻颤,神色也变得有些严肃。 她对彩屏道:“你去看看,嫂子去了哪里?” 彩屏应声离开,荣婳看着彩屏离开的背影,对玉骨道:“玉骨,我问你个事。” 玉骨点头:“小姐但说无妨。” 荣婳道:“你为什么一眼就看出蒋澄泓的用意?” 玉骨唇角笑意有些讽刺,道:“因为男人十之有九都是如此。他们想要出身高贵、家缠万贯的娇小姐,但又想要这位娇小姐永远臣服于他,能力达不到,又不愿承认无能,便只能让对方觉得自己差。” 荣婳又问:“江淮的枪.法,在你看来是何水平?” 玉骨答:“以我这些年所见之人,大越朝无人能出其右。”她一直都很好奇,江大人的枪.法究竟师承何处? 听玉骨这么说,荣婳心道:果然。 其实刚才她轻而易举打败蒋澄泓的时候,就意识到,江淮的枪.法,绝对不俗,否则她刚才不会赢得那么容易,连她自己都震惊。 江淮这么厉害,可是他从未跟她说过,每次都只是像和她玩闹一般教她,再告诉她拆解之法。 她赢不了他烦躁的时候,他就会说,她其实低估了自己,再专注一些,就能拆了他的招。等她真的赢了一招半式后,他马上就会告诉她,你看,我说对了吧,你能做得到。 荣婳陷入了沉默,盯着地面看了半晌,忽然问道:“也就是说,像江淮一样,会鼓励我、成就我的人,寥寥无几。” 玉骨笑了:“是!”所以抓紧开窍,现在回去找江大人还来得及。 荣婳却抬眼道:“这蒋澄泓不行,让荣峥再去给我找几个看看。” 玉骨:“……”还是没意识到吗? 荣婳扶了玉骨的手,往之前嫂子离开的路上找去,等和嫂子见了面,却发现只有成武伯夫人在,而蒋澄泓却不知去了何处。 成武伯夫人也焦急的到处看,最后,一直到他们游完湖离开,荣婳都没再见到蒋澄泓的影子。成武伯府,更是这天之后,再没上过荣家的门。 回府后,晚饭时,荣婳将今天的事儿给家里人说了,桌上荣家一家八口人,除了那个奶娃娃,其余人全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笑完又一起开始编排荣峥,说他没眼光,荣峥道:“那能怪我吗?人都长得人模狗样,脸上又没写字,不相处哪儿知道?” 荣婳胳膊肘怼了他一下:“下次你一定看好了,绝对不能比江淮差,人品也是。我就不信,这世上就没有比江淮强的人了。” 荣忆适时接话:“有肯定有,但茫茫人海,你能遇上吗?”言下之意,珍惜眼前人。 荣婳不以为意,摆了摆脑袋,没理荣忆。她虽然现在才知道,江淮在岐州给了她很多内心的力量,但也不意味着,她被连翻拒绝之后,还得贴上去啊?事不过三,哼哼。 而江淮那边,从宫里述职出来,便和圣卿王一起往外走,到宫门外分别,各自上了马车。 江淮回了自己新置办的宅子,而往另一条道上走去的圣卿王,揭开车帘,向身边心腹问道:“之前写信,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 那人行礼:“找到了,是永晟大长公主的嫡孙女。” 圣卿王点头:“我见过,成,一会儿就去给江淮和永晟大长公主府上递请帖,明天把他俩都请到我王府。” 吩咐完,圣卿王放下了帘子,自打荣婳离开岐州后,江淮那副人看着正常,但魂却丢了的模样,实在是看够了。
第51章 江淮当晚回去,便收到了圣卿王府上递来的请帖,他没做多想,只让赵林准备了好了表礼。 怎知当天夜里,他便开始不舒服,第二天起来头疼脑热,四肢也感觉有些无力,似是感了风寒,明显是去不了了。 没法子,江淮便唤来赵林,说道:“帮我送表礼去王爷府上,再跟他说一声,我感了风寒,就不过去了。” 赵林不解,他们公子素来身子强健,也会风寒?蹙眉道:“公子是不是水土不服?” 江淮点点头:“第一次在北方过冬,应该是有些不适应。但不是太严重,估计吃两顿药就好了。回来的时候,记得顺道请大夫。” 赵林应下,带好表礼,即刻出门去了王府。 江淮从榻上起身,披了银狐斗篷,便将桌上,昨晚一起从岐州搬回来的一个小箱子打开。 这箱子里,都是在岐州这么久,他和荣婳一起用过的东西。 知州衙门被烧过一次,留下的东西不多,只余一套茶具还是完整的,只是茶具上,多少沾了些被烧过的黑灰。 他将这套茶具取出来,端着到了院中,在阳光下坐下,放在院中桌上,又取了一块棉巾,细细擦拭。他其实还有一件她的小衣,但实在是……连睹物思人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的东西。 当时他以为,他遇到了这辈子命中注定的人,会全心全意的爱他,与他共享这漫长的人生。 诚然,荣婳确实给了他声势浩大的付出,即便是圣卿王这样身份贵重的人,也不见得会为了心爱之人,毫不眨眼的投下近十万两银子,也不会几次三番不顾自己的安危,陪在另一个人身边。 他起初还有些无法坚定的心念,□□婳做得越来越多,他原来越相信,她就是上天给他最美好的梦,她合该就是他这辈子应当认定的那个人! 却怎么也没想到,梦做得有多美妙,醒得时候破碎起来就有多心痛。他这些时日来,每一日都被思念的折磨,但是她,或许当天晚上生完气,就转头把他忘了。 手中的茶盏微凉,目光所及,全是当初在岐州的一点一滴,也不知再见她,要到什么时候? 江淮盯着手里的茶盏,神色间有些疑惑,莫非他在此后漫长的时光中,就只能看着和她一起用过的茶具回忆吗?她会不会令许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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