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浑身一颤,秦安猛然睁眼,懵懂的盯着前面。 “秦安,你醒了?” 耳边想起一道声音,秦安木然转动眼睛,只见面前的这张脸俊雅好看,眼中晕着温润笑意,她恍然许久才认出是魏知壑。 起身的瞬间,魏知壑才发觉腿有些发麻,撑着床沿稳住身躯,他先问向秦安:“感觉怎么样,可还觉得哪里难受?” 他的脸上有紧张,有关心,却唯独没有秦安想要的愤怒与阴沉。断开的思绪逐渐回笼,秦安才想起来他片刻之前见到自己的反应。猛地握住他的手,秦安紧盯着他的眼睛,观察他的神情逼问:“魏知易呢,你对他怎么样了?” 她刚一醒来就问魏知易的去向,落在魏知壑的眼中,她的行为就全然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忍耐着她指甲掐痛自己的手背,魏知壑隐藏着心中的戾气,只尽力平和道:“他现在还没事。” “没事?”他为何没有降罪魏知易,甚至现在连愤怒都看不清楚。秦安不解的瞪圆眼睛,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低垂着眼睫,魏知壑勉力告诫自己她现在身子不好,按耐住躁动的情绪,他挤出一丝笑意。“秦安,先不要理会别人了。好好休息,你身体无恙,我就什么都能答应你?。” 不耐的舔了舔唇,秦安现在反倒不愿意见到他这副模样,蹙眉道:“你不打算对魏知易……” “秦安。”魏知壑突然打断了她,就像是怕她说出什么难以接受的话似的。站起来,他局促的四下看看,“我出去看看你的药,你好生歇着,困了可以先睡一觉。” 来不及秦安开口,他就直接转身而去,身影里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心情复杂的看着关上的门,秦安头更疼了。 他到底抽什么风,不给魏知易治罪,那她这几日算是做了什么? 出了西院,魏知壑却又不想真的离开,漫无目的的走着,一不小心就到了后厨。这里同样积了一层灰,和他第一次到来的时候一样,只是故景依旧,人心全然变了。 “见过陛下。” 他的到来,让这里忙活的人都停了下来,纷纷跪倒一地。 挥了挥手,魏知壑让无关的人先退下,亲自拿起一方抹布擦拭起了灶台,依稀间,他仿若又看到了秦安在这里忙碌的样子,眼神不由得一柔,心却猛一抽痛。 他这反常的举动,让留下来的太医傻眼看了许久,最后还是魏知壑转过头神态自若的催他一句该忙什么就忙,才回过神来。看着已经泡好的草药,太医打开柜子四下寻找起来,突然眼神一亮,自言自语道:“这里竟然还有一个适合煮药的陶罐。” “之前用过的。”魏知壑却在他身后突然开口。 吓得太医一个哆嗦失了手,直接将陶罐往前抛了过去。 魏知壑皱着眉,眼疾手快的往前一步,稳稳将陶罐抱在了怀中。松下一口气来,魏知壑将陶罐放在桌案上,小心的擦着上面的灰尘。 觑他脸上并没有怒气,太医今日不知道被第几次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又落了下去,只是皇帝陛下这活干的的真不太行。太医小心的陪着笑,说道:“陛下,药罐须得仔细淘洗干净,不如还是让小人来吧。” 动作一顿,魏知壑知道他说的没错,才侧身把位置让开。 利落的端来干净的水,太医里里外外清洗着药罐,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多了个皇帝监工。 “熬药,费的心力很多吗?” 魏知壑又突然开口,万幸太医这次有了准备,转头看到他眼神带有怀念的盯着自己手中的药罐,笑笑回道:“自然,每一味药都得用心煎制,才敢给病人服用。” 牵着唇,魏知壑捻动指尖,低叹:“那秦安之前学着给我煎药的时候,一定更仔细小心。” 原来问起这个是因为皇后,他还以为是在询问他们太医平日里用不用心呢,太医想了想,越发点头道:“必然如此,娘娘怀有为陛下的心意,肯定不容易。” “她还笨,不小心就能弄伤自己的手,烫得红肿。”微微弯着眼,魏知壑说是埋怨,嘴角的笑意却瞒不过人。 将洗干净的陶罐中放入药材和清水,太医随口道:“那煎好的药,一定很快让陛下痊愈了吧?” 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魏知壑愣愣看着药罐,只记起被他倒了一地的药汤。 许久不见他回答,太医诧异的转过头来,才见他阴沉着眉眼。忙跪在地上,太医懊恼不已,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尤其这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主。自己也真是的,闭嘴干活不好吗,非要跟着攀谈。 水逐渐被煮沸,空中多了一股药香,陶罐也咕嘟咕嘟冒起热气。 魏知壑突然站直,道:“你明日,教朕煎药吧。” “好。”他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太医一口应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错愕仰着头,他连规矩都忘了,“什么?”
第50章 、蜜饯 身披薄毯, 秦安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的风景出神。魏知壑走后,她也睡不着, 干脆起来坐着。 “小姐!” 伴随着红伊的声音, 门被一下子推开,她一眼就看到了秦安坐在一边的清瘦背影。眼中含了泪,红伊向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又猛然顿住。 她曾就是在这扇门外, 看守着秦安,才害得青荷重病。又记起那日秦安离开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红伊迟疑的望着她。 转过头来, 秦安也下意识的弯了弯唇角, 却见到她这透露着歉意的神情。心下一想,便知道她在纠结些什么。眨了眨眼睛, 秦安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道:“青荷的事, 归根到底你也是无心。之前我刻意勾起你的愧疚让你痛苦,就算是报过仇了。” “小姐即便是那日,也没有想着要伤害奴婢的性命。”红伊这才慢慢向前, 跪下来说道。 摇了摇头, 秦安抬手示意她站起来, “此后不要再提这件事, 我也不会再怪你了。往后, 若你对我再无二心, 我会想尽办法保住你的。” “小姐往后, 只会是红伊唯一的主子。”红伊点点头, 脸色郑重。 这才启唇一笑, 她握了握红伊的手,犹豫着问道:“魏知壑呢?” “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并没有看到陛下,可需婢子去找他?” 正说着话,门却再次被推开,就见到魏知壑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碗药和几盏蜜饯。 魏知壑看到红伊,使眼色让她先退下。红伊望向秦安,见她冲自己微微点了头,才转身离开。 “如今她对你倒是忠心耿耿。”将托盘放下,魏知壑弯腰看向秦安,带着笑打趣。 细细眯着眼,秦安是满心的莫名其妙,“你抓到了我,就不想做些什么,也不问什么吗?” 笑容僵了僵,魏知壑端起药碗,“你刚醒过来,先喝药吧。” “我是跟着魏知易跑了啊!”秦安突然激动的大喊一声,俯身揪住魏知壑的衣领,盯住他的眼睛,“我如今一心爱慕他,只想跟他离开,你难道就不生气?” 他怎么可能没有怒气!想起不久前秦安衣衫凌乱站在魏知易旁边的时候,他都恨不得将魏知易的眼睛剜出来。魏知壑按了按心口,认真对上她的视线,艰涩开口,“你如此在乎他?” “是!”咬着重音,秦安明明都看到了他眼中浮动的躁郁,恨不得现在就勾得他提刀而行。 可就在秦安的目光里,魏知壑眼中的暴戾渐渐消散,他用力捏着指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带动着心抽痛,“如此,我会想办法保他无恙,但你须得认真治病。” 再次怔住,秦安怎么都想不通,数日不见,他就会是这种全然转了性的样子。 “我已经错过很多次了,所以你在意他,我就不伤害他。但你必须按时服药,留在这里。”魏知壑躲闪着她的目光,只有他自己知道,和秦安离开时自己的恐惧茫然,像是心硬生生被剜出一块的样子比起来,别的情绪都是可以被忍耐的。 他如今,倒是懂得在乎她的情绪了。秦安嘲讽的闭着眼睛,她本是一心想要逃到魏知易的身边,用他的手来给青荷复仇。却没想到反倒是教会了他反思,破坏了她的打算。果真是造化弄人,世事荒唐。 惦记着药不能凉,魏知壑抬眼,却见她眼角滑下一颗眼泪。她果真是那般在乎魏知易。酸涩的嫉妒填满了魏知壑的内心,他还不敢显露出来,只是尽力温柔的抹去她的泪水,“先喝药吧。” “我与你的心意,注定是要错过。”倘若他之前能有现在的几分耐心与包容,她都不会受到那些苦,秦安睁眼望向他,单手接过了药碗,“我不关心魏知易,我到他身边,是为了给青荷报仇。” “你想做什么我都应你。”本来听到她前一句,魏知壑滞涩的点了点头道。看着她仰头喝药的动作,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又说了什么,魏知壑突然一下站起来,先笑了一下,又忐忑道,“你刚才说什么?” 冷淡的望着他,面不改色的喝下一碗药,她都不觉得苦,秦安道:“没听清?” “听清了!”魏知壑又生怕她反悔,连声道。喜上眉梢,他忍着笑在屋里走了好几圈,而后才站定看着她,小心的问:“你既不爱慕他,那我呢?” 险些都要笑出声,秦安撑着桌子站起来,连薄毯滑落都顾不上,轻声道:“秦安只一心爱慕过当时的太子殿下,可惜了,就像你说的,那只是你装出来的一个幻影。曾经我的喜欢被你嗤之以鼻,如今我也早把心意丢了。” 逐渐笑不出来,魏知壑低了低头。 现在她是全然猜不透他的心思,秦安都以为他或是怒气中烧,或是黯然离去的时候,魏知壑突然抬脚向她走来。 “就算是幻影,那也是我。”伸手扣住秦安的腰,魏知壑逼近她,噙着笑道,“心意不会消失,我总有办法把它找回来。” 抵住他的胸口拉开些许距离,秦安皱眉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魏知壑揽着她腰的手突然松开,下一瞬就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甜吗?”魏知壑轻声笑着,手指还顺势揩过她的唇角,满意的眯着眼。 被堵得说不出话,秦安将蜜饯咬成两半,含混不清的道:“消失就是消失!” 嘴巴鼓着,说出的话也没有了那么大的杀伤力,魏知壑点点她的额头。“青荷的仇,我会给你报的。但你必须留在这里,好好养病。” 观他神色认真,秦安默然许久,才勉强点了点头。“你是皇帝,自然听你的” 立马放松下来,魏知壑留恋的摸摸她的鬓边碎发,在她变得不耐之前收手离开。 房门一关,秦安便跌坐在椅子里,心情复杂的吐出果核。 —— 年关将至,但因为处于国丧,京城中比起往年都少了许多热闹。百姓们在街上快步走过,只偶尔有几个笑着打闹的孩童,才能添上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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