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不等魏知易作答,那个吹嘘自己去过皇宫的侍卫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拉开杨户便毫不客气的对他道,“这位可是翊王殿下,是你能随便盘问的?” 竟然有人认出了自己!魏知易不耐的皱着眉,暗骂一声麻烦。可他全然没发觉,无力靠在他怀中的秦安,却闻言眼神一亮。 那侍卫当然没有察觉魏知易的心思,谄媚的笑着冲他点头,“翊王殿下,小人之前去皇宫当差,远远碰见你路过,还给您行过礼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觉得这位侍卫眼熟。”随口客套一句,魏知易扫视着不远处前来帮忙救火的诸多百姓,越发将秦安往自己的怀中藏了藏,“只是眼下府中女眷负了伤,须得早些就医,本王要先带她离开。” 站在杨户的身前,那侍卫点头哈腰,“是,您自行方便,可需要小人给您开道?” “如此,便劳驾了。”越发用着温和的腔调,魏知易点头说道,扶着秦安便打算离开。 可不想,秦安不知怎么被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就跌倒在地。狼狈的仰着头,她将自己的面容暴露在了众人的眼中。 “等一下!”杨户猛地出声,示意剩下的兄弟们拦住道路,他诧异的盯着秦安的脸,“原来你就是那个我觉得眼熟的人。” 他竟然是之前陪魏知壑出城时遇见过的人,秦安也一眼认出了他,心中越发觉得幸运。如今,是老天爷都想要帮她达到目的。 冲脸色难看的魏知易拱手,杨户说道:“翊王殿下,宫中的命令,让小人找到这名女子。今日,恐怕您就算要带她走,我们兄弟几人也得跟上你。” 不及魏知易要说些什么,秦安突然愤怒的瞪着他,像是失心疯了一般喊道:“不可能!尔等卑微侍卫,竟然敢看押本宫,本宫可是皇后!” 话音一落,满场哗然。 魏知易脸色大变,旁边站着的拾书更是恨不得立刻上前捂住秦安的嘴,可早已为时已晚。 翊王与当朝皇后,在一处宅院私会,更是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不消多久,这个消息就会在京城中不胫而走。 拾书哑然望向秦安,竟然在她脸上看出了一丝笑意。今日,拾书终于全然明白了她的目的,她用自己为诱饵,把翊王殿下置于一个全天下唾弃的地步,更是让皇帝有了杀他的理由。 —— 在得到消息的时候,魏知壑足足愣了许久,拂笠禀告的所有情况,在他耳中就剩下来四个字:“秦安”与“走水”。扔开手中的奏折,魏知壑猛地站起来,连龙袍都来不及换,便朝着宫外狂奔而去。 他急切的跑着,将拂笠与宫人们都甩在了身后,出宫之后,更是直接上马离开。催动着马匹,魏知壑越来越快,到达被百姓层层围住的门前,他几乎是从马上摔了下来。站稳之后,他刚朝前跨了一步,却又僵在原地。 转瞬间,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些许的怯意。 因着他身穿龙袍,拂笠不得不带上皇帝的仪仗队伍,一行人跌跌撞撞的奔来,非但没有皇室的威仪,反倒处处透着滑稽。总算是远远看到魏知壑停在前面,拂笠以为总算能穿口气,却不想下一瞬他就挤进了人群。 饶是拂笠,此刻也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挥手示意仪仗队伍加快跟上,又急忙指挥着禁军开始清理百姓。可现在早已经闹做了一团,维持起秩序,哪里有那般容易。 视线中多了一抹黄色身影之时,秦安与魏知易都觉得自己看错了。毕竟,怎么会有皇帝一人,挤开重重百姓艰难前行呢? 是以魏知壑终于站在秦安面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瞬,反倒是魏知易先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接下来便是杨户及一众侍卫,再接着才是稀稀拉拉的百姓。喊万岁的声音错杂不停,更为如今的场景添上许多喜气。 拂笠带着仪仗队,总算是站在了魏知壑的身后,高举起象征赫赫皇权的绣龙黄扇。 在场中,唯有两个人站的笔直,遥遥相望。 魏知壑痴痴看着她,不敢眨眼。她离开的这几日就像是从未出现过,魏知壑只觉得此刻心脏才开始跳动,仿若他活着的时间只是从登基那日,连接到了今天。 一下下挪动脚步,魏知壑生怕自己呼吸重些,她就能凭空消失。迟缓的感觉,在此刻纷纷活动起来。看清了她脸上的黑灰,嗅到了她衣服上的烟味,甚至隐约都能听到她软声唤着黎丘。 缓慢而轻柔的牵起嘴角,魏知壑心安的滑出一声叹息。 原来他想要的,只是如此。 埋着头,魏知易跪在地上,心中的各种想法却飞快闪过。无论是为了维护天家尊严,还是为了保住秦安的皇后之位,魏知壑现在都应该找借口否认她现在就是皇后。可心中这样分析着,他却依旧惶恐难安。 秦安的心中也有万般猜想,目光被卷进他翻涌的眼底,试图判断他下一瞬会不会先甩自己一巴掌。 可魏知壑突然蹲下身,皱眉伸手覆上她早已脏黑的袜子,仰头看向秦安,分离数日后,他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冷吗?” 任谁都不会想到,一朝皇帝为俯身蹲在一个女子的脚下。秦安也瞬间愣在原地,茫然的顺着他的话答:“不冷。” “站出来这么久,连鞋都不知道穿。”揽住她的膝弯,魏知壑直接将她抱在了怀中,毫不理会周围人五彩纷呈的脸色。简单两句话,却让他们就像真的只是寻常夫妻在寒暄。魏知壑完全不做避讳,看向杨户道:“你此番立了功,朕自会赏赐。” 视线又扫过了脸色铁青的魏知易,魏知壑轻声道:“拂笠,将翊王殿下送回府,好生看护。” 一瞬都不错的盯着他的表情,秦安回神之后,困惑至极。他不应该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当场给所有人治罪,甚至要把目睹这些的百姓都处置一番吗?可为何是如今这平静模样,眼尾甚至都透露着微弱的笑意。 秦安想不通,头却开始昏昏沉沉,缩在他的怀中,冷风全被挡住,身躯却每一寸都开始疼。张了张嘴,秦安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前却乍然一黑,捏着魏知壑领口的手滑落下来。 在魏知壑的怀中,秦安无声的晕了过去。 “秦安!”低唤一声,魏知壑面色一慌,抱着她就往门外冲。拂笠无奈的指挥着众人跟上他的步子,只见魏知壑朝着皇宫的方向快跑几步,却突然停下脚步。下一刻,他转过身,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第49章 、后悔 曾经的废太子府中, 突然热闹了起来。宫人们来来往往,清理着数月来累积的冰雪与灰尘,另外的一些则急着将从宫里带出来的奢侈用物摆件都放好。 可唯有这里的西院, 没有人敢进去打扰, 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弄出半点。 魏知壑蹙眉看着秦安病色的面孔,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离开吓的,在她晕倒在自己怀中的时候,他想起的都满是不好的念头。看到太医已经收回了诊脉的手, 他竟然暗自鼓起些许勇气,才能开口问道:“她怎么了?” “回皇上,娘娘此刻并无大碍。”太医也拿不准魏知壑对皇后到底的态度是什么, 只能照实说道, “应当只是今日受了寒气,这才晕了过去。不过观娘娘脉象, 她积忧积虑已久, 积郁成疾, 心病难医。” 本已松了口气,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魏知壑又深深皱起眉, “心病?” 忐忑的观察他的神色, 应该看起来, 陛下还是十分在意她的身体。思及此, 太医也不再吞吞吐吐, 担忧点头, “正是。小人斗胆一问, 不知娘娘平日里饮食、安眠的状况如何?” 顺着太医的话一想, 魏知壑此刻才惊觉, 之前与秦安只顾着置气,竟从未发觉她在不知不觉间胃口已不如从前,睡觉也越来越不安稳。 “陛下恕小人多言,病源于心,沉疴无药石可医。若是娘娘依旧如此,恐怕……” 太医欲言又止的样子,点燃了魏知壑心中的所有不安,他咬牙追问:“说!” 深深弯着腰,太医答:“恐寿命有损。” 等了许久,也不见陛下有什么反应,太医壮着胆子抬头,才发现他呆呆看着床榻的方向。在那一刻,太医都要怀疑自己眼花,竟然能在这个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帝王脸上看到悲痛惶恐的神色。 立时轻轻抖了一下,太医只轻声冲他说了一句,“小人先下去为娘娘备药。”便赶忙无声的退下。 跪坐在床边,魏知壑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怔然看向她的脸,睫毛在她乌青的眼皮下投射出一小片蝴蝶翅膀般的阴影,仿若下一瞬她就会飞舞翅膀离去。 忧虑郁积,原来她现如今是真的如此阴郁。 “陛下。”拂笠悄然走进来,在他身后低声唤道。 不舍的牵着她的手指,魏知壑转过头,问询的看向拂笠。 心中到底也心疼秦安,拂笠远远向她看了一眼,低声道:“今日看到皇后娘娘与翊王殿下的百姓实在太多,消息,恐怕压不住了。” 立后大典上没有出现的秦安,却与翊王同时出现于民宅,还举止亲密。如此引人浮想的消息,本就是难以压制。如此一来,反倒给前几日魏知壑对翊王的打压添上了些许桃色,无形中让他这个残忍的帝王被人同情了一把。 可是如此一来,翊王与皇后也成了不得不惩处的罪人。也是有着这一层原因,魏知壑才将她带到了这里。 当然,还有想和她回到最初的妄想。魏知壑敛眉掩下思绪,只小声说:“暂且先不理会,若是朝中有人借此上奏,也先想办法压下来。等风头过去一阵,再想个合理的解释。” “陛下,何不把一切罪责都推到翊王头上,还能借此机会将他彻底铲除。”拂笠心有不解,说出自己的意见。 魏知壑却只是垂眸摇了摇头,转而道:“你去宫里,把红伊和朝凤宫的宫女们都带过来。” 见他有自己的打算,拂笠也只好再次偷瞄一眼秦安,忍不住跪地开口:“娘娘逃出宫,虽然是任性之举,但看在她如今病体未愈的份上,请陛下万万不要将怒火全发泄在她身上。” 竟然连他都会觉得自己会伤害秦安,魏知壑无力的闭了闭眼,冲他微微点头。门被再次轻轻合上,魏知壑抚着秦安的侧脸,无声呢喃:“秦安,我果真是个永远在错过的愚人。” 一片混沌中,秦安能感觉到自己在坐着光怪陆离的梦,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在梦里,她前一瞬还是牵着母亲撒娇的孩子,下一刻却是与魏知壑剑拔弩张的争吵。她执拗的想要央求母亲准她读书,却被以女子无须认字被搪塞过去。她怀着满腔的爱意想要走到魏知壑的身边,却总是被他用冷淡的嘲弄逼远。 梦境最后,是笑着叫她小姐的青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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