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臣心中所向,多谢陛下,臣一定不负圣恩。”冯沅喜形于色,跪下道。调离京城去做一个郡守,看起来是贬官,可总能做些实事。兴奋之余,冯沅心中也有些担心,他仰头看向魏知壑,“殿下,只是臣有几分顾虑。” 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是在说妻儿,魏知壑点点头,“你放心,家眷都可以留在京城,朕会下令优待他们。” “臣的家眷虽然挂心,但肯定不会有太多麻烦。”冯沅笑笑,眼中流露出些许真切,“陛下,臣担心的是你。臣追随陛下以来,妄自揣测过陛下,许多事情您或许是出自善意,可总是手段过于狠辣。此番推行新政,反对者无数,可陛下不能再激化他们的怨愤了” 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些推心置腹之语,魏知壑难免动容的捻了捻指尖,“朕自知名声极差,只是姑息必然养奸,许多事只有手段强硬,才能推行下去。” 嘴唇蠕动几下,冯沅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俯身长拜,“臣此一别,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唯愿陛下保重。” 挥手示意他起身,魏知壑目送他步履坚定的离开。疲倦的揉揉额头,他正想要回去稍作休息的时候,拂笠突然弯腰趋步进来,道:“陛下,秦茹请见。” 精神一振,魏知壑坐回龙椅之上,“宣。” “臣女秦茹,拜见陛下。”一进来就跪倒在地,秦茹手中高高捧起一册书卷,“陛下所托之事,臣女已然做到,请陛下为臣女指一条生路!” 随着她高举的动作,袖口滑落,露出她胳膊上的圈圈红痕。魏知壑示意拂笠递过来,本是随手翻看一下,却在看清内容后惊讶道:“这是……梧州朱家的族谱?” 眼中含泪的跪着,秦茹手腕肿痛,“是,这份族谱一直被秦丞相锁于家中密室。臣女寻到之后,秦丞相于陛下登基之日将臣女锁在了家中。若非母亲趁今日秦丞相不在,将臣女偷放出来,臣女恐怕都不得见到陛下。” 这几乎是实打实的罪证,魏知壑捏紧了族谱,看向秦茹。 “不止于此,臣女还得知了秦丞相做过的另一件事。”为了尽可能多得到他的怜惜,秦茹眼珠转动,刻意挑了个称呼,“那就是姐姐的亲生母亲,到底是什么身世。” 倏得蜷起指尖,魏知壑眸色深沉,舔唇按耐住心中的万般思绪。 —— 自从那日与拾书撕破了伪装,这几日的相处,两人总是相顾无言。拾书会尽责备好她一切所需的东西,但绝无好脸色。 秦安倒是乐得清净,此后也再不出门,只是窝在房中练字。相安无事的过了五日,除了越发寒冷的天气,她似乎也没什么不适的。 只是今日,拾书却有些反常,她站在门口看着秦安练字的身影,说:“昨日皇宫里传来消息,说陛下将先帝冷宫中的废后放了出来,尊为了太后。” 手中的动作一滞,宣纸上就多出了一点墨渍,秦安垂眸细思。这一步,不可谓不是一招妙棋,朝中众人都隐约质疑魏知壑不尊不孝的时候,将这位被崇惠帝随意废黜的皇后放出来,并尊为太后,自然能博得一波士人好感。 “太后也是翊王殿下生母,于你们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吗?”秦安掩下思绪,将手中的笔放下。 拾书却慢慢走到她身边,“如今不过是魏知壑用来沽名钓誉,如何算是好事?” 她是果真一心想的使魏知易如愿,秦安放弃不必要的惋惜,皱眉认真的看向她。“你今日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些?” “殿下今日会过来,我会劝告他,尽快将你送走。”拾书深吸一口气,曾作为李蝶的时候,是真心的喜欢她。眼中浮现些许真心,拾书看向她,“你最开始想的,不也是离开吗?京城、宫廷,都算不得什么好地方。只要你离开了,你可以过上你喜欢的生活。” “你说的对,我曾经一心想的,真的只是离开。”秦安望着她,咽下了后半句话。可是如今,魏知易为了挑拨她,竟然害死了青荷。她必须要为青荷报仇,哪怕是用自己做鱼饵,也要最大可能激起魏知壑对他的杀意。 见她不愿同自己多言,拾书心中只好越发想着要劝魏知易放她走。眼神一转,她走到香炉边,燃上了新香。 不多时,秦安便感觉到一阵阵的困意,眼尾朝香炉的方向瞥了一下,她心领神会的掩唇打了个哈欠。“我今日困了,要先歇着,你退下吧。” 说完之后,她就直接在床上和衣躺好。拾书心中暗道,这香对她倒比其他人还起效快些。身后响起了敲门声,拾书赶忙快步出去。 可她一转身,床榻之上的秦安就猛地睁开了眼睛,抵抗着困意,她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手指毫不留情的朝簪子刺去。痛意瞬间让她清醒起来,屏住呼吸,秦安站起来用茶水将香炉浇灭。 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声响,秦安顾不得穿鞋,蹑手蹑脚跟上去。她要寻找的另一个答案,今日可能就会有结果了。 带着魏知易在一座廊下坐定,拾书怕他冷,还特意备下了火盆与手炉。冲他盈盈一拜,拾书又递过去一杯热茶,“见过殿下。” “今日怎么回事?”浅啜着茶,魏知易诧异的看着周遭的布置,“秦安呢?” 他第一瞬问秦安的状况,这些日子秦安说过的话,不受控制的拾书耳边回荡。勉力忍住,拾书抬眸认真道:“奴婢想请求殿下,早日送秦安小姐离开。” 猛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温热的茶水溅在了手指上,魏知易皱眉道:“不可,她于我而言还有用处。” 不料想他竟然连自己为何这样说的原因都不过问一下,就一口否决了她的话,拾书低头咬唇,忍着心中翻滚的情绪。 “你只管在这里好好的服侍她,等事成之后,你自然可以回到我身旁。”略微和缓了声音,魏知易又道。 可拾书却猛然抬起头来,眼底含着薄薄的一层泪,秦安说过的话充斥在她的耳边,“殿下可知,秦小姐现在完全变了另一副模样,她知晓了我们对她婢女做过的事情,要为她的婢女复仇?” 魏知易闻言蹙眉,心中却还是有些犹疑,“原来她知道了,但也不妨事,她一个什么见识都没有的弱女子,成不了什么事的。她于我现在图谋的事情,至关重要。” “到底是她有助于殿下的大业,还是殿下舍不得她!”拾书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 眉头皱的俞深,魏知易开口之前,先闷声咳嗽了几下,而后才望着拾书道:“你在说些什么?事到如今,我索性把一切与你说个明白。” “那日登基大典,秦珙拦住了我,说出了一件事。当年的珍妃娘娘,是与梧州朱氏定过亲,朱氏乃当地望族,父皇求娶不得。那秦珙竟然放了一把火,将朱氏灭族,送了珍妃给父皇。可其实,朱氏还活下来了一个人,是当日出门买嫁衣绣线的二小姐。” 讲到此处,魏知易也觉得有些不齿,“秦珙那厮,竟然颠倒黑白说一切都是父皇做的,朱氏成了逆贼,二小姐想活命就不能暴露身份。如此一遭,反倒摇身变成了二小姐的救命恩人,相处几日,又骗得了二小姐的芳心。” 见拾书面露惊讶,魏知易就知道她是已经猜到了,叹道:“后来,朱氏二小姐怀有身孕,隐姓埋名去往秦珙老家,成为了他见不得人的妾氏,生下的女儿,就是秦安。所以秦安,是搅起当年往事最重要的人,凭借着她,我们可以一口咬定魏知壑并非皇室血脉,还□□逼迫自己的表妹。” 站在冰冷的地上,秦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身躯麻木的动弹不得,脑子却越来越清晰。原来娘亲那些年的奇怪举动,都是这个原因。 京城的风可真冷,能在一瞬间把人的血全部冻住。秦安望着远处对坐的两人,眼神恍惚,一侧耳,却听到了墙外有什么人声。 思绪飞速转动,秦安突然提着裙子转身,无声的跑回草屋。取起一旁燃着的蜡烛,秦安咬牙,直接点燃漂浮的帷幔。 作者有话说: 点火肯定是为了引来其他人啦~狗子和女鹅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 写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这简直就是两个不做人的狗爹造孽(捂脸)明天男女主应该就会见面了。
第48章 、重见 杨户没想过, 那日那个公子给他的一块玉佩,竟然真的能让他走运。他在轮值结束之后就将信将疑的去了兵部,没想到刚把玉佩递过去, 竟然连兵部尚书都出来见他, 甚至将他破格提拔为京畿卫队中的一个侍卫。 而他领到的第一个差事,就是率领十个侍卫,假借宣扬新政的名目来探查京城中的一片民宅,在这里找到一个女子。可到底是什么姓名, 什么长相,却又不肯说清楚。来下命令的,是宫中一个叫拂什么的近臣, 只说这个女子杨户一定眼熟。 就这么一头雾水的领着差事, 杨户带着兄弟们挨家挨户敲门,这次进去的人家里只有一个老头。垂头丧气的退出来, 杨户心中忍不住怀疑, 是不是在故意为难他。 “弟兄们, 都先歇歇吧。”就近坐在了台阶上,杨户擦了擦汗。 一旁是个比他更有资历的老兵,不满杨户突然的到来, 得着空子就开始炫耀。“诶呦, 这干的都是什么活啊。之前我领着弟兄们, 可是去宫中给禁军兄弟们帮过忙的, 皇帝的登基大典, 那是多隆重的事情, 咱都去外围做过卫护。” 杨户倒是能沉得住气, 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散漫的朝别处望去。视线之中, 突然多出来了一股青烟,片刻之后,转变成了滚滚浓烟。 “快跟我走!”杨户脸色大变,召集众人就朝着那个方向赶去。这户人家里一定是着了火,一面喊叫着让周遭的百姓们也出来救火,杨户来不及敲门,直接带着弟兄们破门而入。 一走进去,才发觉这户人家不像是普通百姓,院子里的景色处处透着雅致。可杨户却来不及欣赏,他第一眼先看到了另一边的池塘,砸破表面的浮冰就舀水救火。手忙脚乱之下,来这里帮忙的人也越来越多。 火势只在一处草屋附近,虽然烧的凶猛,但人手众多,约一个钟头过去就小了许多。杨户披着浇湿的被子,第一个冲了进去,只见屋子最中间瘫坐着一个女子,赶忙扶着那个女子出来,杨户环视一圈周围,心中却觉得奇怪。 从痕迹来看,似乎火势直接是从外圈开始烧,最先沿着窗户烧了起来。可房屋中间,火烧的痕迹却明显少了许多。 “安安,你没事吧!”焦急的等在一旁,魏知易在秦安出来的瞬间,就将她从杨户的搀扶下接了过来。另一边站着的拾书,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只当这一对男女的关系非比寻常,杨户也不在意他的举动,只是皱着眉道:“你就是这户的家主?你们这个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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