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宫就在寿康宫的旁边,距离御膳房还是颇近的,走外头立着地灯的大道,不过半炷香的时候就能到了。 李公公却是专门走那种人少灯暗的小道。 江尚宫将容娇保护得极好,从不让容娇知晓这后宫里头的腌臜事情。 因而此刻,容娇依旧只是觉得奇怪,渐次有些害怕。 偷偷看了看李公公走在前头的背影,容娇心头莫名打着鼓。 “嗳呦!”李公公忽然身形一歪,口中发出一声痛呼。 “公公,你怎么了?”容娇一惊,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扶住了李公公。 “没事没事,人老了,不小心崴了一下脚罢了。”李公公面上作出一副痛苦的模样,身子却悄悄地往容娇那儿靠了靠。 容娇没有察觉,焦急问道:“公公还能走么,可要我找人帮忙?” 李公公眼中闪过一抹猥光,正欲动手,却听到远处隐隐有脚步声响起。 真是不是时候,是哪些不长眼的兔崽子? 李公公心中恨骂了一句,瞧了瞧前头几乎瞧不见半点灯光的小道,又是一计上了心头。 “不用不用,怎么好麻烦你?”李公公挂着笑:“你先沿着这条路走罢,我在后面慢慢跟着就是。” 容娇又劝了两句,说要去找人帮忙,但见李公公坚持,便只好照着他所讲,向前走去。 夜色沉沉,容娇的一头长发挽起,却透着光泽。 乌发云鬓,愈加衬得容娇肌肤如雪。 尤其是那纤细的、白瓷似的颈脖,莹莹透光,如玉光泽,几乎叫人难以移开目光。 想到这样的美人就要归属于自己,李公公便不由心潮澎拜起来,连表情都有些狰狞。 看准了时机,李公公捏了捏双手,就要扑上去。 却被一双手拦在了半路上。 李公公肥胖的身躯在半空中被迫向后倒去,正欲张口呼救也被人按住了嘴巴。 一阵轻微的拖行声之后,小道上便已经没有了李公公的身影。 容娇在前头没有任何察觉,小心翼翼地看着前路,生怕自己也崴了脚。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脚底忽地传来坚硬的触感,容娇脚腕一扭,便要向一旁倒下。 口中一声娇呼,容娇下意识地护住手中的保温食盒。 她第一回 做玉蝉羹,这样撒了那便可惜了。 眼前即将天地颠倒,容娇便闭上了眼睛,浓翘的羽睫颤动不已。 然而,那被青石板硌疼的感觉迟迟没有到来。 相反,她落入了一个极温厚宽阔的怀抱。 有好闻的竹香在周围浮动。 沈陆离小心地半环住怀中的容娇,中间留了一段距离,既叫容娇不会跌落在石板上,也不会使容娇有被轻薄的不适感觉。 垂眸盯着容娇白嫩的面颊看了一会儿,沈陆离才察觉到容娇半天都没有反应,仍是轻颤着闭着眼。 “可是摔着了?”沈陆离眼底闪过一分着急。 温热的吐息拂在容娇耳畔,染出耳尖红红。 容娇不禁缩了缩,睁开双眼,眼中尚有惊吓未退的懵懂。 “陆离,是你么?”容娇下意识地转头,却不妨和沈陆离来了个面对面。 二人离得极近,鼻尖几乎要挨在一起。 容娇和沈陆离四目相对,一眼就望入了那双含着焦急与关切的凤眼之中。 沈陆离的那双眼黑曜石似的黑亮,眼底深深,这样望着,便能把人的魂都给勾了过去。 容娇微微怔了一下:她知晓陆离好看,不想连眼瞳也是这样漂亮。 动人心神。 微怔过后,容娇就反应过来——他们二人,离得太近了,几乎能数清对方面上纤墨的眼睫。 容娇第一回 离男子这样近。 面上忽然蒸腾起绯色,容娇一边说着无事,一边想使力站起。 这一使力气,容娇的脚踝就疼痛起来,叫容娇疼出一身冷汗,又无力地要跌坐下去。 沈陆离再次稳稳地扶住容娇,一双大手有力地握住容娇的腰身。 “可是脚崴着了?”沈陆离瞧见容娇的模样就有了数:“你若是可以,便自个儿摸一摸脚踝,可是有红肿疼痛?” 他是男子,不便去摸容娇的脚踝,只好叫容娇自己去探查一番。 容娇从小最怕疼,方才猛然一疼,眼中便有泪花闪着。 听闻沈陆离的话,容娇就道:“我没事,可以自个儿看的,陆离你先放手罢。” 只是容娇尾音轻颤,带着哭腔的嗓音愈加绵软,叫沈陆离的心也跟着轻颤起来。 夜间青石板寒凉,沈陆离先将外头的轻纱褂子一手解下,铺于其上,才将容娇轻手轻脚地放坐在地上。 刚起身,他就见容娇放下怀中的木盒,侧身一坐,毫不避讳地将宫裙掀起,拉下罗袜,露出莹白微红的脚踝来。 沈陆离呼吸微窒,瞬息后就偏过头,嗓音沉哑:“如何?” 容娇抹了一把痛出的泪水,将衣裳整好,回应道:“肿了,摸上去痛得很。” 沈陆离这才正过头,却对上容娇蓄着泪的杏眼。 容娇本就是一双清澈的琉璃浅瞳,如今含了泪,更是叫人心生怜惜。 “陆离,你先帮我将这玉蝉羹送到寿宁宫吧。”容娇努力忍了忍泪,将木盒掀开查看了一番,看见碗中的羹好好地,便松了口气:“不然等会儿叫冯太嫔等急了,怪罪到整个御膳房就不好了。” 提及冯太嫔,容娇才后知后觉:“奇怪,李公公去了哪儿?” “我方才遇见了寿宁宫的人,说是冯太嫔不想用宵食了。”沈陆离语气极温和,甚至带上了一分自己未曾察觉的哄诱:“至于李公公嘛——我方才叫我的同僚,送他去该去的地方了。你如今脚崴了,我先背着你回去可好?” “李公公的脚也崴了,是该去太医院看一看。”容娇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后就仰头望着沈陆离:“陆离,那就麻烦你送我回去啦。” 说罢,容娇想笑一笑,奈何实在痛得厉害,只好作一副无事安然的表情。 沈陆离略皱了皱眉,利落地背起容娇,又拿起食盒与轻纱褂子,口中才道:“方才还说痛得很,如今还想做没事情的模样——既然痛,那便要说出来。” 说罢,沈陆离又想起方才容娇不避讳的模样,顿了顿,口吻头次严厉道:“还有,若在旁人面前,可不能那样随意地撩衣裳。” 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容娇环在他肩颈上的手臂紧了紧。 是不是他的语气,有点严苛了? 就在沈陆离犹豫的档儿,容娇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就从耳畔传来。 “好啦陆离,我知道啦。你说这话的语气,简直和我姑姑一模一样。”容娇声音甜糯:“再说了,你又不是旁人呀。” 沈陆离的脚步一顿,生得疏离的眉眼忽然舒展含笑:“嗯。你且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回御膳房。” 容娇应下,将头伏在沈陆离肩上,不觉在心中叹道:陆离不愧是做侍卫的人,这肩膀宽而有力,枕在上头,当真是……舒服极了。 就是自己今日好像还有些发热,这脸上热通通的。 许是方才吹了夜风的缘故,到现在还未曾消散下去。 容娇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沈陆离:再叫他担心,多不好呀。 走入大道,眼前明亮了起来。 一盏盏半人多高的地灯燃着灯烛,从容娇的眼前划过。 她却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陆离,这还没打更呢,这路上怎么没有人呢。” 刚刚吩咐了路蕤将沿路封锁的沈陆离眼都没眨地说道:“今日不知道为何,大家都忙得很,许是做事去了。” “喔喔,原来这样。”容娇恍然道:“陆离你也是因为忙,才赶来值夜班的么——我瞧你连服制都没有更换。” 沈陆离低头一瞧,才发觉自己出来太急,竟是没换上侍卫服制。 幸好穿的是从前的旧衣常服。 “嗯。”沈陆离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加快了行走的速度:“遇见了寿宁宫的宫人之后,我便来寻你和李公公了。” 容娇嗯了一声,庆幸道:“辛亏遇见你了,不然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御膳房。 沈陆离背着容娇进门,就嗅见满室的鱼羹鲜香。 将容娇放于木凳之上,沈陆离就弯下身来,细细询问了冰块和药酒所在的地方。 凑得近了,沈陆离便发觉,容娇光洁细腻的额头上布满了薄薄一层汗珠。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的手便拂了上去。
第18章 玉蝉羹(下) 丰肌冰润,触之极软。 沈陆离猛然回过神来时,对上容娇有些迷茫的眼神。 “你痛得都出薄汗了,快些擦擦,小心被风吹着着凉了。”沈陆离难得有一分慌乱,匆匆说完这话后,就去取冰块和药酒了。 容娇则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摸到一手的凉汗。 默默地将薄汗擦干净,容娇便曲其腿,借着烛光探查自己的崴脚。 只见红肿发青,被旁边的雪肤一衬,瞧着吓人极了。 容娇拧着眉,在心头叹了口气:原想着今日做成了玉蝉羹,可以带去给采萤姐姐,求她转交给姑姑,只不说是她做的就是了。 但如今这副模样,可不能去见姑姑——要是姑姑知道了,必然会为她担心的,还要生气说她不爱惜自己。 只怕要好好将养几日,连这研究美食,恐怕都要放几日了。 沈陆离回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美人蹙眉图。 “拿来了。”沈陆离垂着眸,目光状似不经意地从容娇的脚踝上划过,又很快划向别处:“我已经用薄布将冰块包起了,你先放在脚踝上冰敷一下,过后再抹上药酒。” 容娇乖乖地接过简易的小冰袋,放在脚踝冰敷。 随着冰凉的触感展开,容娇的眉眼也舒展了不少。 “陆离,今晚真是谢谢你。”容娇弯着眼,向沈陆离由衷道:“只是不知道该拿什么谢你才好。” 她平生会的技能不多,不外乎是做膳食和刺绣,偶尔也能做一两首打油诗消遣消遣。 刺绣的话,她的技艺可不佳,比之陆离常带在身上的那个福字连锦香囊,可谓差之远矣。 打油诗嘛,更是拿不出手了。 如此一看,便只有膳食能做谢礼了。 沈陆离则笑:“不过是件小事罢了,有什么好谢的呢。” “姑姑从小便告诉我,只要旁人帮了你,不论是多小的事情都要谢的,更何况是陆离你帮忙的呢?”容娇歪了歪头,语气活泼:“我这手头也的确没有谢礼,倒只好借花献佛了。” 闻言,沈陆离就看向那保温食盒:“容娇是指这碗玉蝉羹?” “对的。”容娇点了点头:“正好也提些建议——上回你说的那几个建议,都很好的,对我助益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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