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冠居外,承武作揖答道,“世子爷被圣上召进宫了。” 裴韦瀚阴着脸,转身回书房,这个侄子实在目无尊长,德行有亏,待有合适时机,必像圣上陈述他的罪行。 这般想着,听小厮疾步跑来禀报,“大人,老夫人请您速速回去。”?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莫不是母亲快不行了? 他的母亲虽身份不高,却实打实的受宠,这些年来外出行走也从未觉得自己是庶子,但为今之计,崇阳王的爵位是没法子落在他身上了,难不成这辈子就只能是个四品的侍郎? 工部侍郎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个监工头子,多少人凭业绩晋升提拔一步一步进入内阁,偏生他没有那个运道,实在不甘心,不甘心呐… 若他的母亲是丞相嫡女该有多好,如他大哥,甫一出生就立为世子,上战场立些功勋便能继承王位,可他呢,拼死拼活才得了个四品云雁,这就是出身的差异。 顶着风雪大步跨进慈安堂,却见母亲正搂着妻子坐着,完全没了之前虚弱痛苦的模样,这是怎么了? “娘…”男人立在堂中,脸上仍挂着怨恨,不知对谁,是母亲,还是自己,亦或者是旁人。 “你媳妇怀孕了…”老夫人指着傻愣愣的儿子说道,“儿啊,这胎铁定是个男孩。” 什么? 妻子有孕了? 这是他想都没想到的,这么多年,妻子一直没有怀孕,他都快放弃了,结果,她竟有了? 悲喜交加之间,恍惚的往前走了两步,蹲在张凝芙身前,慢慢抓住她的手握紧,“真的?你怀上了?” 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你个傻子,大夫诊断出来的,还能有错?”( ?° ?? ?°)?轻( ?° ?? ?°)?吻(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太好了,太好了…”兀自嘀咕起来,“我终于要有儿子了…” 慈安堂里一片温馨甜蜜之时,京郊外的私狱中却有人正在承受剥肤之痛… 昏暗潮湿的牢狱中,间歇传来一下接一下缓慢的敲砸声,正中央的烛火下是一张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狮头扶手椅,男子此刻翘腿坐着,漫不经心的抓着玉印往那上头磕,面前是铁铸的刑具,上面服刑的男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承德手中拿把匕首,痛快的从他左胸处片下去块肉扔碳火盆的烤网上,嘶啦一声便熟了,旁侧吃的饱腹的黑狗再次蹿上去呜嗷一口吞咽下去。 到处都充斥着烧焦的血腥味道,一摊一摊的血肉模糊着,裴尧忽而重重的将手中玉印压下去,砰的一声,随即放下腿把身体往前倾,薄唇吐出的话犹如毒蛇信子一般,“宁大人,下一刀就是您爱子的心头肉了…” 他的正前方横放着个卸去胳膊双腿的中年男人,许久,听得他断断续续气若游丝般的吐出了个名字… 得,收起玉印,回宫复命。 近子时回的南冠居,沐浴后着深绛色长袍立于窗前,神色迷惘,拱桥那边的院落已经灭了烛,没什么光亮,指尖轻抚窗棂上凸出的雕花,心下奇怪,那个女人今日为何没有哭… 张凝芙诊出怀孕后,阖府奴仆皆打赏,裴大人欢天喜地的抱着人回的房,老夫人最为高兴,这个儿媳家世样貌处处好,唯独这无子令她耿耿于怀,早先时候也曾为儿子纳过妾,可儿子压根不碰,这么多年也就看开了,结果临了临了,媳妇又有了… 伺候老夫人用完晚膳,俞寄蓉回去清漪院,雪不知何时停的,踩在洁白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月光下,行去一排排浅浅的脚印。 回去换鞋的时候发现罗袜都湿了,灌了满鞋底的雪,秋白刚才阻止了也没用,冬日里姑娘最爱的两件事,一件事是喝羊肉汤,另一件事便是踩雪玩,这回下的拱桥,那积的雪特别深,怎么说也没听她的话。 这不,脚趾都冻红了,秋白边挪动碳火盆子,边碎碎念,“姑娘都及笄了,还这般顽皮,还好仓库里还有秋季留下的茄子秧的杆,待会儿我去寻些泡泡脚吧,省着再冻了…” 难得能顽,她当然要蹦个尽兴,小时候住在南方,那里常年无雪,后来到京城后才遇见的,冬日虽冷,可有雪之美景。 泡脚的功夫宛白又来说八卦,这次是前个儿晚上世子爷为一条鱼杀了个小厮的事,绘声绘色的讲着,如同她身临其境,什么一刀下去脑袋就掉落在地,转了几圈被世子爷踩在脚下等等… 热气腾腾的往上扑,这个味道太熏人了,俞寄蓉挡住鼻子往后仰,抬起眼睛细细听宛白说的那些。 那个男人他天生就是暴虐无道,想起今日的那一眼还是觉得遍体生寒,她只想离他远远的,最好不要去招惹那个煞星。 翌日雪停,小厮已经把甬路打扫干净,俞寄蓉进了慈安堂才知道今日要外出去上香祈福,姚嘉慧病着,裴雯与她陪老夫人前去。 马车中,俞寄蓉揽起袖摆沏茶,裴雯挨着老夫人坐在正位,仪态万方,“祖母,明日的梅林宴姚姐姐不能去,我便寻张家表姐了。” 实际上她不爱和姚嘉慧一起出去,她长相随父,端庄有余却不貌美,与姚嘉慧一起,总是提不起她那股子娇柔的劲儿来。 老夫人牵着她手安抚着,“去吧,你娘也不能去,正好寻相当的姐妹吧。” 裴雯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老夫人慢半拍的问,“你娘有孕,高兴吗?” 俞寄蓉始终垂眸,当她是个伺候的丫头婆子,若是她,定然是高兴的,只是怕娘亲会受苦… 裴雯截然相反,她惦念的是自己的婚姻大事,什么弟弟妹妹的,对于她来说还太陌生。 如同大哥一般,不亲近。 只是话不能这么说,微微笑着,和煦道,“自是高兴呀,父母亲盼了这么多年,可算得偿所愿。” 老夫人望着小姑娘,那时候矮矮一个,这么快就长大了,“乖孩子…” 安国寺香火鼎盛,其中奉观音送子神像,尤为人多,老夫人带着裴雯上前跪拜诵经,俞寄蓉便站在殿外望着远处风景,树挂上冻满冰晶,悬挂着悠悠荡荡,很是肆意。 中午用完斋饭,裴雯正巧遇见熟识的贵女,便一堆顽去,老夫人要午睡,俞寄蓉伺候着躺下后,独自出门往大殿方向走去。 佛祖前,女子虔诚跪拜,同昨日在长生灯前求的一样,愿裴堰表哥高中状元,一切顺遂。 取出荷包请了平安符,贴身放好,准备等衣袍做好之后一齐送去。 回程时裴雯不在,老夫人眯着眼打量她半天,突然说,“你把刘海掀起来给我瞧瞧?” 啊? 眸光微闪,伸出手将暖炉放下,就着摇晃的马车慢慢把刘海捋上去,厚重的刘海挡住了大半张脸,如今这么全露出,却是不同的风情,女子肤色极白,双眸澄清,这般无辜望向你的时候觉得心都变软了,怨不得那裴合安喜欢的要命,这样的姑娘好生装扮一番,定是个美人坯子。 只是太胖了些。 “最近瘦了多少?”老夫人最看重的身姿形态,男人吗,骨子里都带着坏。 一天一顿的膳食,且是热了又热的剩菜,她压根没吃,只让宛白去单独点菜了。 “没怎么瘦。” 老夫人对她不喜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声音,女子的声音该像姚嘉慧一样婉转好听,却不是像个破锣。 “这样吧,嘉慧病了,你替祖母送去碗鲫鱼汤,给尧儿补身体用。” 鱼汤… 俞寄蓉放下刘海,用指尖轻轻梳了下,答应声,“好,祖母。” 日晚时回府,老夫人指着廊下命令婆子,“把她刘海给剪了…” 后一步站定的俞寄蓉抿了下唇,指甲扎入掌心,疼痛使她无比清醒,估计是怕姚嘉慧不顶用,所以想拿她替补,真是好算计。 秋白还不知发生什么,有些紧张的走上前想挡住她,却听得自家姑娘软软说道,“嬷嬷,剪秃了忒难看,不如少修一点,剩下的直接梳上去如何?” 婆子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听她这样说又觉得很好,便依她所言。 刘海梳上去后,整个人的气色都似变了好几个度,尤其那一双水漾的眸子,尤其勾人。 进门后老夫人还是没有放过她,“使了裁缝铺子来,给她做些浅色的衣裙,成日乌里灰土的,跟个老婆子似的,一点儿没有朝气。” “行了,日后你就会明白祖母的良苦用心。”女子唯美,才能得男人心,挥挥手,惫懒道,“送鱼汤去吧…” 不知何时吩咐的,嬷嬷已经端来了鱼汤安安稳稳的放在食盒里,俞寄蓉拎起来的时候晃悠了下,递给秋白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反正洒了便洒,世子不会喝。 去往南冠居的路特别漫长,仿佛走了好久好久,连天色都暗沉下来,纸灯笼发出沙沙的声音,伴着风声,有些害怕。 临门口,望见通亮的三层楼,难以自禁的想转身往回跑,脚底却像生了根… 秋白瞧她脸色煞白,忙挡着些风,“姑娘…” 这该如何劝,世子爷是主子,做事岂容她一个奴仆指手画脚,但,姑娘太可怜了… “不若奴婢送进去?” 粗孔雀绿的斗篷边缘镶着白色狐狸毛,随风扑在她莹润的脸颊上,鼻尖有些红,搓了搓手,鼓足勇气才拎过食盒,“不行,秋白姐姐,你在外面等我吧。” 待女子走近,承德才看清来人,讶异半晌,磕巴请安,“表姑娘安好。” 这与昨日见时完全不同,跪着的时候左思右想仍想不明白主子爷为何发怒,那时他便悄悄抬眼将前面的女子观察了遍,姿色寒酸,身形臃肿,完全搞不清为何会入了主子爷的眼… 今日却换了副印象,屈屈一瞥,便见其滟。 “祖母遣我来送汤,你接过去吧。”俞寄蓉是能躲则躲,怎么会主动送上门。 若是没有昨个儿的事,承德或许会私自将人拦住,但如今,可是被那一脚踹的清醒,这位表姑娘不同于常人。 “表姑娘折煞奴才了,世子爷正在二楼书房,您请…”半弯着腰亲自将人迎进入口,丝毫不敢乱看,恭敬至极,“表姑娘请…” 望着不断攀升的台阶,她有些害怕,但该来的总会来,避免不了。 裴尧出宫后直接回府,听说张凝芙怀孕后神色淡淡,取些干饵踏上二楼喂鱼,水波晃动,摆出涟漪,耳朵忽而一动,听着楼下传来女子的声音,指尖倏然用力将饵捏碎,想转身下去,接着又听见承德的回答,这才停下动作,抱着肩膀等候女人上来。 寄居长生灯的后几年,他每日最为期盼的就是这个女人的到来,听她说话,听她喘.息,听她哭泣,听她的一切,都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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