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清早的,雾气还未消散,胡统领便当起值来,真是辛苦!林掌柜,还不为胡统领端来一盏热茶,好暖暖身子。” 林掌柜当即领会大当家话中的含义,他快步从船舱里端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奉茶的托盘上,还放着一荷包沉甸甸的金瓜子。 胡统领浓眉高挑,看都没看托盘上的荷包,声大如雷呵斥道: “本官奉令搜船,穆公子你行商多年,应知道阻碍官兵行差,会落得什么罪名,我与你父亲也算是旧事,劝你还是莫要推三阻四,耽误本官办差!” 听到胡统领出言警示,穆清灵脸上波澜不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正因穆某行商多年,所以清楚,按照大梁商法,胡统领并无搜查商船货物的权限。” 眼瞧着胡统领开始吹胡子瞪眼,穆清灵赶忙接道: “当然,胡统领若是因缉拿逃窜海寇,要搜穆家的商船,还算说得过去。只不过贴上封条的货箱不可动,不是小人非要和您过不去,而是船上的这批货物是要送到东瀛王室,镇南王曾与东瀛王通过书信,承诺船上的花茶和瓷器定会完好无损运到东瀛。若是因胡统领手下兵卒失手打翻了易碎的瓷器,小人怕镇南王追究下来,咱们二人都吃不消啊!” 果然,听到穆清灵这席话,胡统领脸上显出一丝犹豫,恰在此时,二人身后响起一声冷哼。 “穆公子休要拿镇南王的话当令牌,胡统领没有资格搜查你的货船,那本督可有资格?” 穆清灵平静的眸底终于有所波动,她缓缓转过身,对出言之人躬身行礼:“小民参见鹏大都督。” “穆公子身无官职,对大梁律法倒是背得滚熟,镇南王没给你个通判的职务,倒是他的损失!” 鹏靖元冷眼瞧着面如冠玉的穆家小公子,青筋暴起的铁拳中握有滔天怒意,若非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和镇南王坐庄设局,引得儿子上当,他又怎会点头同意荣亲王灭口的行动。 今日,他定要穆家这个小白脸血债血偿! “大都督说笑了,甲板上风大,大都督不妨随小人进船舱说话。” “不必了,本督昨夜收到线报,说近日出海的商船上藏有私盐。事态紧急,本督越过市舶司,直接命胡统领前来搜查来往船舶。其他商贾都配合排查,就你穆家推三阻四,百般阻挠,可是船上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穆清灵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诚然道:“穆某绝不碰违法的营生。林掌柜,快打开舱门,让胡统领他们仔细搜查!” 林掌柜得了大当家的令,拿出钥匙跟在胡统领身后逐一打开各个货船的舱门。 不一会,甲板上就传来拆箱的动静,叮叮咣咣不绝于耳,兵卒手上动作鲁莽,一连砸碎了好几个瓷器,似是压根儿没觉得这批货能运去东瀛。 鹏靖元嘴角噙着一丝寒意,不紧不慢把玩起掌中的一对象牙镂雕核桃,发出刺耳的咔咔声。他冷眼瞥向满脸肉疼的穆小公子,突然开口: “穆公子不必心疼,比起性命来,金银都是身外之物。” “大都督所言在理,就是...镇南王那边,小人担心不好交代!” 就在二人不甚走心交谈之时,另一艘货船上突然传来兵卒高喊:“禀报大都督,找到私盐了。” 鹏靖元皮笑肉不笑,看向一脸呆滞的穆公子,阴测测道:“穆公子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小命吧!” 只见数十只木箱被兵卒搬运过来,箱盖已被撬开,露出里面的粗布麻袋。 胡统领拎起最上面的一个麻袋,也不解开麻袋上的绳结,而是举起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刺入麻袋内,破损的布口瞬间流出白花花的精盐,惊呆了船上的一众人员。 “启禀大都督,有三艘船舱里装满了这种木箱。” “这...这...”林掌柜惊讶地指着流出的精盐,口中结巴得连不成话。 “穆公子,你既熟读大梁律法,可知贩卖私盐是什么罪?” 鹏靖元冷声质问,却发现穆小公子此刻倒是镇定下来,他眨了眨清澈大眼,似是满脸疑惑看向抬来木箱的兵卒问道。 “穆某不知几位官爷为何要将船上炊房里的盐袋子拎来?” “哼,穆公子真是死鸭子嘴硬,你们船上百十号人半个月就能食掉两万斗精盐?”鹏靖元忍不住讥讽道。 穆清灵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惊叹道:“大都督目光如炬,只看一眼就能猜出精盐的具体数量!” 鹏靖元一时语塞,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的杀意,冷呵道:“拿下这艘船上的人。” “且等一下!” 穆清灵箭步上前,手中聚骨扇面在晨光中划过一道亮光,朝箱内剩余的麻袋划去.... 这次,从破损的袋子口内流出的不再是精盐,而是雪白成烟的糯米粉。 还未来及的合拢嘴的众人只觉得眼前局势瞬息万变,下巴都快要惊掉了。 胡统领看了眼面色阴沉的鹏靖元,斗胆上前打开其他箱子,却发现麻袋里面同样装的是....糯米粉。 穆清灵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展颜一笑: “东瀛去年发生了一场海啸,庄稼颗粒无收,再过三月便是他们的和果节,东瀛王特意从大梁购得二百担糯米粉以解燃眉之急,这些都有在通关文书上写明,镇南王还落了公章。” 说完,穆小公子还背起手来一本正经道:“胡统领让手下人看清楚再嚷嚷,这番动静闹的,可把小人吓得不轻,还当是有人故意在穆家货船上放了私盐栽赃嫁祸呢!” 鹏靖元耷拉下眼皮,脸上像刷了一层浆糊般紧紧绷着。 突然,他掌心猛地发力,手中价值千金的象牙核桃瞬间化作齑粉,随着江风一吹,和甲板上流出的糯米粉化为一体。 “穆公子还是天真了些,以为棋胜一招本督就拿你无可奈何。私盐不过是要拿下你的借口,本督在扬州只手遮天,捏死你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穆清灵收起脸上嬉笑,后退一步,心中暗骂这老东西不讲武德!恰在此时,鹏靖元拔出腰间的长刀,夹裹着逼人寒气朝她砍来。 “少爷!”红绡惊呼,欲要冲上前施救,可胡统领却在她动身的一瞬出手阻拦。 就当船上众人以为穆家少爷就要命丧刀下,有些人更是吓得闭上了双眼,不忍见如玉公子血溅三尺的画面。 忽然,一支箭羽划破浓雾,破空而来,携着劈天盖地的气势,叮地一声撞开了鹏靖元手中的刀刃。
第15章 龙虎相斗 穆清灵眼睁睁地瞧见即将落在她脑门上的长刀陡然歪斜,直直砍在甲板上,瞬间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耳边传来火辣辣地疼痛,她抬手一摸,发现耳朵还在,只不过被锋利的刀风擦破了皮。 惊魂未定的穆清灵还没缓过神来,已被突然出现的男子护在身后。 她呆呆盯着男子挺拔的背影,鼻尖擦着他衣衫上的缎料,淡淡的奇楠香萦绕在鼻腔,怪好闻的。 日头终于越过东山,散落而下的金芒驱散江面的浓雾。穆清灵望向身后,发现不知何时居然驶来一艘庞大的三翼战船,正停在穆家船尾。 “鹏总督在扬州果然是只手遮天,见寻不到证据,便要杀人灭口了?” 鹏靖元见到此人,急忙躬身行礼:“下官拜见镇南王,王爷说笑了,方才...下官只是想同穆小公子切磋下身手。” 裴明昭转身,目光落在穆公子汩汩流血的耳垂上,刺眼的鲜血,滴落在皎白的衣衫上,浸出朵朵红梅,在他陡然转冷的眸光中映出嗜血殷红。 “铮” 承影剑出鞘,夹裹着主人滔天怒气,毫不迟疑向鹏靖元斩去。 “本王也想同鹏总督切磋一二!” 鹏靖元大惊,不知方才还好好的镇南王突然发起什么疯,他急忙提刀相迎,在二人刀剑对击的一瞬间被震出老远。 微微发麻的虎口震撼着鹏靖元的心神。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鹏靖元曾追随荣亲王东征西战,打过蛮夷,杀过海寇。一路血雨腥风成就了他今时的地位,手上功夫自然出类拔萃。 不过当前眉眼清冷的男子更加可怕,剑速迅疾猛烈,臂力荡海拔山不说,一招一式干脆利落,直攻命门。鹏靖元心中清楚,这是在刀光剑影,血海尸山的战场中用骨血磨练出来的保命手段。 他本以为镇南王这类公卿子弟的军功,不过是文官笔墨润色后的名不副实。今日交手,方知对面男子不似京中那些空有皮囊的纨绔。 数招过后,鹏靖元已然有些吃不消,在被对方凌厉的剑气削去发冠后,他趁机后退数步,喘着粗气抱拳道:“王爷剑法精湛,下官自愧不如!” 裴明昭冷眼睥向披头散发的鹏靖元,淡淡道: “鹏总督追查私盐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不过穆家行商光明磊落,鹏总督不分青红皂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毁坏数船货物,该当如何收场?” “王爷训斥得是,鹏某追查私盐心切,错信小人谗言,险些冤枉穆公子。今日损坏的货物,还请穆公子清算过后报到都督府上。” “这...怕是不太好吧...” 穆清灵露出为难的神色,皱起精致的眉头认真道: “鹏总督也是因轻信小人言,才会笃定穆家商船上藏有私盐,命人搜查,多亏王爷来得及时,替我们化解了误会。至于今日损坏的货物是小,关键是这批货一时送不到东瀛那边,这其中的赔付金...” 鹏靖元怎会听不明穆公子话中的暗示,怎奈他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认栽。 不然镇南王一道折子递上去,参奏他故意损坏运送去东瀛王室的货物,岂不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穆公子不必客气,这赔付金....也一并算在本督身上。” 鹏靖元咬牙切齿放下话,穆清灵见好就收,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鹏总督财大气粗,小人在此谢过!” “误会”告一段落,穆家商船在三翼战船的护送下,返回扬州船坞补齐货物。 鹏靖元冷冷望向江面上逐渐远去的船舶,他的手臂因方才激烈的搏斗仍在微微颤栗。 “大都督,您今日过于心急了!穆家小公子扮猪吃虎,他应是一早就发现余铁嘴的计划,却将计就计故作不知,暗中调换船上私盐。如今这批私盐落到镇南王手中,扬州的盐价已然不是咱们能够掌控了。” 鹏靖元听到此人的话,脸上阴郁更重,仿若打翻了墨盘,黑得都快滴出墨汁。 这些日子,镇南王对私盐下落紧追不舍,逼得他只能弃卒保车。 他先是让余铁嘴低价卖给穆清灵一批货物,再将私盐藏匿在那批货中。 他们想借穆家商船嫁祸镇南王包庇商贾贩卖私盐,这样既能将穆清池置于死地,又能参奏镇南王以权谋私,原本是一箭双雕的完美计划,没想到却被穆家的小白脸提前察觉,让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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