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这怎么行,贩盐可是大头啊!” “这些年就数贩盐赚银子,穆家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想要独吞盐道吗?” 似是早就料到众人的反应,穆清灵展颜一笑,解释道: “众位应得了消息,镇南王如今正在路上,想来不出半月,王爷便要接手扬州城。这些年来,盐价飞涨,盐引乱售,是个人模狗样的,得了盐引都能贩盐赚钱。” 说完这话,她瞥了眼吹胡子瞪眼的余铁嘴,继续道: “众位可有想过,镇南王来了,为了安抚百姓,头一个要出手的是什么?自然是让盐价降下来,可如今贩盐赚得的大头究竟流进那尊大佛口袋里,各位心里也应清楚。届时,两尊大佛相斗,咱们这群小鬼若不躲远些,积攒多年的家业岂不是要跟着灰飞烟灭?” 裴明昭早在穆清灵出声时便退在人群后,他对这些唯利是图的商贾们兴致寥寥,正欲离去,却在听到穆清灵的一席话后骤然止住了身子。 如玉公子,正坐堂中,侃侃而谈。温和日光从窗轩洒落,万丈金芒尽数落在少年琥珀色的眸底,熠熠生辉。 少年肌肤如缎,在晨光下泛着蜜光,唇红齿白。看似玩世不恭翘起二郎腿,纤弱的脊梁却挺得笔直,象牙折扇在他葱白细指间上下翻飞,此刻他闪亮的眸子,正信心满满地凝视着一众商贾。 在充斥着铜臭的商会里,竟还有如此心思剔透,未雨绸缪的妙人,当真有趣! 裴明昭漆色凤眸中,映出堂中少年纤弱又孤傲的身影。
第5章 无妄之灾 正如穆清灵所料,贪婪之人就如那饕餮,哪怕铡刀高高悬于脖上,为了最终那口吃食,仍要忍不住伸出头。 最终,以余铁嘴为首的数名商贾退出商会,另成立盐行。而余铁嘴也终于得偿所愿,当上了盐行行长。 穆清灵信誓旦旦安抚余下的商贾,声称穆家绝不是为了和余铁嘴争一时之气,就算是赔上银子,她也会将说出的话做到。 众位商贾瞥向正堂上端坐的穆天成,见他神色平静,应是一早就应下了穆小公子的胡闹,便欣喜地在公凭上签字画押,承诺绝不沾染盐行生意。 待众人散去,穆清灵快步走向父亲,不动声色地搀扶起他的手臂,轻声道:“让父亲忧心了。” 穆天成看向他眉眼精致的“小儿子”,心中五味陈杂。 在经商上,清灵确是奇才,往往能提前洞悉常人不能察觉的商机,亦会审时度势,懂得舍财挡灾的道理。 穆家今日虽然舍了不少钱财,却也终于将心思不正的一些人逐出商会,还得商会太平。 恰如清灵所言,这几年扬州总督鹏靖元对儿子私下里高价兜售盐引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盐引的盐商又将刀刃落在老百姓身上,一面故意屯盐抬高盐价,一面有在暗中贩卖私盐,赚得个盆丰钵满。 朝廷收上去的盐税一年比一年少,这其中差价固然被盐商赚得,但大头还是落在隔壁荆州荣亲王的钱袋子里。 镇南王若想彻底整治盐道,必然要同荣亲王争个高下,然而这两尊大佛无论怎么大打出手,碍着同为仙尊的份上,也不会撕破脸皮,最后拖出去祭旗的,自然是底层的盐商们。 “你做得很好,父亲老了,以后穆家由你打理,我很安心...就是委屈你了....” 宁夫人,也就是穆清灵神智不清的母亲已在几年撒手人寰。因着穆清灵打小女扮男装,为了保守秘密,穆天成没有再续弦。 几年前,穆天成还庆幸他年轻时做下的决定。 穆家富贵加身,若是再过几年自己犯了怪病,手不能言手不能提,留下女儿一人守着万贯家财,岂不是让人贼人惦记。 可是...这两年来他眼瞧着女儿逐渐张开,明艳的容颜犹如含苞待放的娇花,却因自己当年的抉择,非但不能在花期中盛放,还要在刚刚伸展但花苞上撒上一层泥土遮掩。 所以,即使女儿在为人处事上愈加八面玲珑,面对老奸巨猾的商贾们亦是处理得游刃有余,但穆天成内心的愧疚却一日比一日深。 他的灵儿,可真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父亲胡说什么呢?可是后悔将偌大的家业交到我手中。” 穆清灵眉眼含笑,轻轻按下父亲发颤的手臂,抬眸对堂中男子笑道:“吴兄若是在京中无处落脚,不妨来穆宅小住几日?” 裴明昭犀利的目光从穆天成手臂上移开,落到穆小公子眉眼弯弯的笑脸上,淡淡道:“吴某还有其他事要办,就不叨扰穆公子了。” “吴兄且慢!”穆清灵抬手抛出一枚玉佩。 玉佩划过一道弧线,在倾泻阳光中反射出温润的光泽,稳稳落入裴明昭掌中。 “这是穆某的玉佩,吴兄若是一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但凡门匾上挂着穆字招牌的客栈,都可入住。” 裴明昭垂眸看向手中精巧的螭吻玉佩,白玉犹存着对方身上的余温,他淡淡一笑道:“吴某谢过穆小兄弟。” 穆天成瞧着裴明昭离去的背影,蹙眉问道:“这人是谁?” 此刻堂中已无外人,穆清灵含笑的明眸缓缓失了笑意,泛起一丝忧色答道:“我若是没猜错,此人应在镇南王手下当差。” 吴兄说他在荆州贩盐,但身上却不见丝毫市侩之气。 华服,稀世宝剑,身手不凡,她甚至疑心他会不会是镇南王本人。 只不过穆清灵曾听扬州当地百姓提起过,说数年前镇南王击退东海海寇时露过面,是个苍髯如戟,面似关公的七尺壮汉。 吴兄清冷如月上谪仙的容颜实在和关公相差甚远...所以穆清灵猜测吴兄应是镇南王手下的得力干将。因此她才会刻意送上人情。 “镇南王已到扬州?”穆天成大吃一惊。 芝麻大官员的一句话便能决定商贾手中生意的死活,为了疏通关系,平日里商贾们对扬州官员调任盯得尤为密切。穆家在这方面自然做得更为细致,可是时至今日,穆天成从未得到镇南王入城的消息。 “女儿不知,我昨日也是阴差阳错下才与此人结识。” 回宅的路上,穆清灵在车厢里同父亲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果然惹得穆天成发了好一顿脾气。 “你平日里虽扮作男子,但仍是女儿身,怎可以身涉险,万一被对方识破你女子的身份,起了歹意该如何是好!咳咳咳...” 穆天成越说越后怕,怒急攻心,情不自禁爆发出一阵猛咳。 穆清灵知晓父亲这是犯了病,赶忙从车内的药匣子里取出药丸让他服下,又轻轻拍打父亲的后背,柔声劝慰: “父亲您没瞧见今日余铁嘴领着那些商户走得痛快,都没提退会费的话头,若不是因他有把柄在女儿手里,依着余铁嘴一毛不拔的秉性,怎会这般轻易松口。” “日后绝对不可这般胡闹!” 穆天成止住了咳,想到女儿也是为了商会才会兵行险招,若不是当初自己犯了糊涂让她假扮逝去儿子的身份从商,亦不会有今日。他心生愧疚,不由放缓声道: “你姑母昨个寻你,咳咳...怕是又为你安排了场相面,这次莫要找借口推脱了!” 听到父亲此话,穆清灵仿若吞下了一口苦瓜,皱起眉头问道:“姑母大人这次给我安排相面的对象,是男是女啊?” 穆天成的妹妹穆彩棠嫁是穆清灵的亲姑母,她早年嫁的夫君争气,从百长一路升到正六品千总,听说过年后还会调去京城大理寺任职。 穆彩棠想着小侄子穆清池虽然年纪还小,但穆家摊上这个怪病,比寻常人少活一半,如此算来,穆清池岂不是已到了而立之年。 而穆家另一位久卧床榻的小侄女穆清灵马上就要十八,与她同龄的姑娘们要么出嫁,要么早就定下婚约,再等上一两年便要成婚。 穆彩棠见哥哥独身一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还要撑起偌大家业,着实辛苦。她觉得自己怎么也是“两个”孩子的姑母,便想着在离开扬州前将“两人”的婚事安排妥当了。 穆清灵兄妹同体,每每到了姑母为她安排相面的时候,都要一人分饰两角,若不是有父亲打掩护,险险几次便要露出马脚。 譬如上一次,姑母明明安排好穆清灵与市舶司任职的冯公子相面,结果穆清灵记成了冯家小姐,于是顶着穆清池的身份赴约。 发现自己搞错了性别,穆清灵不慌不忙向冯公子解释自己走错了场子,没曾想冯公子却兴致盎然表示相逢即是缘,平日里他素是仰慕穆公子洒脱性格和如玉姿容,若是可以,二人可否移至玉兔斋一叙? 好家伙,玉兔斋在扬州城可是有名的兔爷窑子,想不到相貌堂堂,一身正气的冯主司居然有这等隐秘癖好! 此事过后,穆彩棠得知自己差点将侄女送到好男色的男子手里,吓得倒是安分了一段时日。 “昨日你夜不归宅,我便以你身子不适的借口推脱了彩棠,可她不依不饶,非要同你一叙,估摸晌午就该到了。” 穆天成果然了解自己的亲妹妹,穆清灵前脚刚迈进屋,就听红绡传信,说是姑母已到正堂,父亲催促她出来一同用午膳。 穆清灵收拾妥当后,不急不慢迈入正堂。 穆彩棠正同穆天成闲聊,抬头瞧见一道婀娜身姿迈进门槛,女子步履款款,举止文雅。 被穆清灵耀如春华的绝色容颜晃得片刻失神后,穆彩棠不禁感叹天妒红颜。 “清灵快来姑母身边,数日未见,真是长得愈发明艳了。瞧你气色不错,最近身子可有好些?” 穆清灵含笑行礼,轻声道:“还是老样子,有劳姑母惦念了。” “都是一家人,要说姑母在离开扬州前啊,最放不下心的,便是你和你哥哥。话说清池这孩子,怎么又出门巡铺了。这么多年了,真是罕见你们兄妹俩在一起。” 听到姑母的话,穆清灵微微一笑:“哥哥从父亲手中接管家业,最近这段时日,忙得无暇分身。” “哼,他个小滑头,怕是一早得了我要来的消息,故意躲着我呢!”穆彩棠愤愤道:“罢了,穷追着赶着不领情,我对世炎的婚事都没这般上心过。” 赵世炎是姑母的大儿子,比穆清灵年长两岁,在安抚使任职。上个月她还去赵家参加了表兄的弱冠之礼。 “哥哥年纪小,玩性大,姑母莫要同他置气。” 穆清灵用公箸为姑母夹了一块儿鱼腩肉,又补充道:“哥哥同我说他从万宝斋收上来一册柳居人的字帖,让我转交给姑母,说是赵表哥同他提过一嘴,上峰喜爱柳居人的字。” 穆彩棠叹了口气,她这个小侄子为人处事极为妥帖,就是不知何时才能将心思放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 用过午膳后,穆彩棠拉过穆清灵的手,同她东拉西扯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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