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灵提前半个时辰到了酒楼,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吴大兄弟也来了。 穆清灵收起手中把玩的聚骨扇,抱拳行礼:“吴兄来得好早!” 裴明昭的目光落在穆小公子修长的手上,皎白的象牙扇柄在葱白细指的映衬下,都暗淡了几分。 “洪府距离此间酒馆较近。” 穆清灵正在为吴兄斟酒的手臂微微一顿,试探问道:“吴兄与洪少爷是旧识?” 裴明昭平日里不喜饮酒,只不过眼下托举着青柚酒盏的少年身上隐有甜甜的梨花香。这香气似是掺进酒中,让杯中醇酒都透出股淡淡的香甜。 他接过穆小公子递来的酒盏饮下,平静道:“家父与洪知府算是旧识。” 穆清灵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展颜一笑:“不知吴兄今日唤我前来,是有何事?” “我想买盐引,不知穆公子是否能帮上忙?” “此事...吴兄前几日在商会中也瞧见了,我当着各位商户的面承诺绝不碰盐事。” “穆小弟将督盐院的鹏少卿引见给我即可。” 穆清灵没有接话,心想此人明明认识洪知府,却不走这条明线,反而要通过她这个商贾勾搭上鹏少卿,究其原因,就是为了让鹏少卿对他的身份不起疑心。 不过自己一旦应下了,就等于同鹏家结下了梁子。 鹏少卿的父亲鹏靖元,可是荣亲王忠心耿耿的爪牙,手握兵权的扬州总督度啊! 这个生意,横竖瞧上去都不太划算! 想透彻后,穆清灵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客套,为难道:“此事小弟怕是爱莫能助,吴兄不妨去寻余铁嘴,我听闻他最近同鹏少卿打得火热。” 裴明昭遭到回绝后淡淡一些:“我听闻穆小兄弟善于为珍宝估价?所估宝物,分毫不差?” “年幼时,我曾帮父亲打理过万宝斋,确是接触一些珍宝,至于在估价上分毫不差,都是同行对在下的打趣。” “我手中有一物件,劳烦穆小兄弟替我估个价。”裴明昭从袖摆中拿出一面象牙牌,放在桌案上,缓缓推向身侧之人。 穆清灵含笑的眸子在触及象牙牌面上“监察御史”四个大字时,瞳仁骤然一缩,脑中不禁茅塞顿开。 她二话不说撩开衫摆跪地,颤声道:“草民叩见镇南王!” 裴明昭为自己斟上一杯酒,缓缓饮下,可惜杯中醇酒,却失了初品的滋味。 “你很聪明,应知本王时间有限。荣亲王随时可能知晓我身在扬州的消息,届时鹏少卿心生警惕,本王这盘棋亦是下不去了。” 穆清灵额间冷汗涔涔,眼前男子身上的威压一旦施展开来,逼迫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与镇南王相比,侯夫人那点色厉内荏的道行,还真是不足一提。 “不知穆公子可愿随本王一同下完此盘棋?” 穆清灵眼前突然出一只手,男子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指腹上略有薄茧,却一点都不影响此手的美观。 她久久没有回应,眼前手掌的主人耐心地等待着她的抉择。 虱子多了不怕痒,既然她已得罪国公侯一家,何必怕再来个扬州总督,为今之计,也只有紧抱镇南王的大粗腿。 良久,穆清灵松开紧咬的嘴唇,缓缓将她的手再次放在男子手掌中...
第8章 真假断袖 三日后,仍是湘聚斋二楼。 只不过今日的湘聚斋已被出手阔绰的穆家少爷整栋包下, 包厢中传出靡靡丝竹之音,店小二推开隔扇,将盘中色泽鲜艳的鲷鱼肉分别放在三张桌上,又点头哈腰退出屋。 穆清灵盘腿坐,倾身为隔壁桌的鹏少卿斟满酒。 鹏少卿手中正搂着一位纤腰小倌儿,那小倌儿脸上不仅涂粉抹脂,衣襟口还开得极低,露出雪白又纤细的脖颈儿,脖间鼓起的喉结随着他低哑娇笑上下滑动。 鹏少卿低头咬下小倌儿亲手奉上的美食,目光却落在正为自己斟酒的穆小公子身上。 少年细腻如缎的肌肤在饮过酒后透出淡淡红晕,宛若开得正艳的芙蓉花,尽显姿色天然,比手上的庸脂俗粉强上千倍。 穆清灵似是对眼前糜烂场面见怪不怪,举杯笑道:“穆某今个儿请鹏少一聚,实乃有事相求。” “清池兄此言真是让本少心口拔凉拔凉,就说这些年,我往你宅中递了多少请柬,都未请得动您这尊仙人。” 听到鹏少卿对自己的揶揄,穆清灵哈哈一笑:“确是穆某的不是,先自罚三杯。” 二人桌旁,裴明昭剑眉微拧,看向与鹏少卿打得火热的穆小公子。 “鹏少,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今个儿想向您引见一位朋友,此人以前在荆州做生意,手下有几艘货船。他听闻这几年扬州贩盐赚钱,所以想从您手里买盐引子。” 鹏少卿顺着穆公子的话,抬眸看向对面的男子。 其实打一进门他就注意到这位公子,男子只静静坐着,席间沉默少语,然而身上散发出迫人的气势却让人不由侧目。 观男子身姿挺拔,眼眸冷冽,便知此人常年在刀头舐血过活。 “怕是要让这位兄台失望,今年的盐引已放完,吴兄可以去督盐院领册登记,等候来年的名额。” “哎...要是这盐引的名额,还不就是鹏少一句话的事。” “若是鹏少愿通融一二,吴某愿出市价十倍求购。”一直沉默不言的裴明昭终于开口。 听到二人一唱一和的话,鹏少卿含笑不语,低头饮下小倌主动奉上的清酒。 穆清灵见状,便知鹏少卿还对镇南王心中存疑。她微微一笑,话锋突转,指着桌上摆盘精致,切得薄厚均匀的鲷鱼肉道: “又到了鲷鱼肥美的时节,吴兄打荆州来,怕是不晓得这生鲷鱼的吃法。” 说完,她摇了摇放置在桌边的金铃,很快,几位妙龄女子鱼贯而入,手中各捧有一盆清水。 只见女子们先用清水洗净手,再打开桌上装有香米的盒盖,用贝壳勺挖出一团香米,放在掌心,又夹起一片生鲷鱼肉放在香米上,俯身奉给桌旁的食客们。 穆清灵和鹏少卿驾轻就熟,顺势揽过美人纤腰,低头就着美人玉手吃下鲷鱼肉。 不过其中的一位美人却碰上了钉子。 她刚要俯身凑到裴明昭身前,却被他抬手阻拦。 裴明昭直接从盘中夹起生鲷鱼放入口中。 入口酸腥刺舌,有股子说不出的怪味,他不由紧紧蹙起剑眉。 “哈哈哈!”鹏少卿见状,当即拍腿放声大笑。 “清池,你这是打哪里寻来的怪人,行事一板一眼,不知道的,还当此人是巡察御史下扬州呢...哈哈哈!” 穆清灵脸上讪讪陪着笑,心中却在暗骂镇南王故作清高! 她与镇南王虽说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可到底身份不同,镇南王是带着九条命的皇家金蚂蚱,刀枪不入。而她就是土蚂蚱一只,若是此盘棋下砸了,鹏靖元一只手指就能将她活活碾死! 穆清灵起身,先在木桶中净了手,又挥手示意呆愣在原地的美人退下。 她一面用贝壳勺舀出香米,放置在掌心中,一面对面色不虞的裴明昭解释道: “吴兄打荆州来,怕是不知扬州独有的生鲷鱼肉有一股子土腥味,但是若用薄荷水净手,借掌中温度激发出薄荷清香,便可除去鲷鱼肉中的土腥味,徒留鲜甜。” 穆清灵动作利落,话刚说完话,她就在米团上放好鲷鱼片。身体微微前倾,托举着手中的鱼肉超裴明昭唇边递去。 察觉到男子闪躲的动作,她悄悄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俯身贴在他耳畔小声道:“王爷要装且装得像些,您现在的模样就差将巡察御史的令牌贴在脑门上了!” 裴明昭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许是被他不上道所气,亦可能是饮下太多果酒,穆小公子脸颊白里透红,微醺的眸底波光潋滟,一闪一闪,饱满绛唇被酒渍浸染得红润透亮,瞧上去比他手中的鲷鱼肉还鲜艳。 他迫使自己将目光从少年粉嫩的脸颊移到鲷鱼团上,却忍不住被这双素手吸引,细腻娇嫩的掌心胜过白玉瓷盘,将手中食物衬得愈加可口。 薄唇微启,裴明昭低头吞下掌心间温热的鲷鱼团。 米香夹裹着肥嫩鱼肉,在口中迸出鲜甜,不见一丝腥味。 温润的薄唇擦过掌心嫩肉,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让穆清灵忍不住打了个颤。 “原来吴兄不是挑食,而是挑人!”鹏少卿直勾勾盯着面若桃花的穆小公子,酸溜溜道。 穆清灵讪讪一笑,刚想起身离开,却感到腰上一紧,还未等她醒过神来,已被裴明昭拉扯到身侧。 “恰如鹏少所言,吴某挑人,有劳穆公子素手投食。” 穆清灵惊讶地看向神色淡然的镇南王,却听鹏少卿那旁兴奋道:“想不到吴兄亦是同道中人,我同穆公子相识这些年,也没得过此番待遇!” 穆清灵向来精明的脑袋瓜此刻竟算不出屋中有几位断袖? “穆公子要装且装得像些,你现在就差将嫌弃二字写在脸上。” 镇南王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穆清灵这只惜命的土蚂蚱只得振作起精神,殷勤地一遍遍裹好鲷鱼团,又一次次送到金蚂蚱嘴边。 她心中默默祈祷:就算此盘棋下输了,还望金蚂蚱看在她今日殷勤伺候的份上,将金钟罩借她穿两日保命。 酒过三巡,鹏少卿脸上已见醺色,口齿亦有些不清楚。 他大着舌头问:“这盐引...不知吴兄想要长引还是短引?” 裴明昭虽然也饮了不少的酒,但神志依旧清明,他好奇问道:“长引和短引有何不同?” 换做寻常,鹏少卿听到有人提出这么浅显的问题,定会心生狐疑,可现如今数杯黄汤入肚,他早已神志不清,于是大笑道: “盐引分长短,长引销外路,短引销本路。长引期限一年,短引则是一季,还要限定运盐的数量。吴兄手下货船要是多,自然是长引更合适,不过价格也会高些。” “银钱不成问题。” 裴明昭说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钱匣子,让侍女送到鹏少卿手中。 鹏少卿赤红着脸,打开盒盖,瞧见里面压着厚厚一叠银票,他从中抽出几张,拍在小倌儿眉开眼笑的脸上。 见鹏少卿还要给自己抽成,穆清灵摆摆手笑道:“鹏少且收着,穆某的抽成,吴大哥会单结。” 这可是赃银,她吃饱了撑得才敢要! “吴兄出手大方,难怪穆公子会对你另眼相看。” 鹏少卿意味深长笑道:“看在今日和吴兄相谈甚欢,本少给你指条财路,保证你拉一趟货就能将盐引钱赚来!” “哦,不知鹏少有何高见?吴某愿洗耳恭听。” 裴明昭眼中精光一闪,主动为神智不清的鹏少卿满上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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