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快看完的时候,宝燕来了苑中,“殿下。” 李裕颔首,“在耳房里。” 宝燕朝他福了福身,拿了温印的衣裳往耳房中去。 李裕收回目光,重新翻到下一页的时候,目光微微顿住,眉头也略微皱了皱。 这一页没有字迹,但书页有折角,是看到某处停下里的时候折的。 有人习惯用书签,有人习惯折书角,也有人两种都用。他见过温印喜欢折书角,而且,温印折书角的方式很特别,与旁人都不同,也很不容易会雷同。 但眼下这本书,就是这么折的书角…… 要么是温印折的;要么,是熟悉温印的人,喜欢和她用一样的方式折书。 如果是前者,这本书可能是娄长空的,温印在看,也许是温印的书,娄长空在看;如果是后者,他们很亲近…… 李裕怔住。 一侧,婢女还在候着,李裕出神良久,还是开口,“可以,再帮我取几本书册来吗?” 婢女会意,应当是不怎么喜欢看。 等婢女折回,这次拿了七八本之多。 李裕笑了笑,随手拿起其中一本开始翻,果然也是没有字迹的,但这本也没有折角的痕迹,但连翻的痕迹都没有,应当没怎么看过;等到第二本,李裕目光顿了顿,再次看到几处折角痕迹。 李裕接着翻了第三本,第四本,第五本…… 最后将书册都重新放回案几上。 如果有一本,两本,可以是相互借阅,但如果几乎每本都是,那温印同娄长空的关系匪浅,这么多一样喜欢看的书,至少兴趣相投。 如果连兴趣相投都不是,那只有另一种可能…… 温印应当经常出入新宅这里。 这里的书都是温印在看。 李裕眸间越渐黯然。 也想起温印说她没来过新宅这里,但今日鲁伯领着他们入内的时候,温印虽然没有表现出旁的不同,但至少不好奇,不像他一样四下打量。 那说明温印来过,也熟悉,她说谎了…… 他不知道她来过新宅的事为什么要刻意避讳,都是娄家的宅子,有走动很正常,但李裕垂眸时,忽然想起温印对老宅不熟,也迷路。 她在定州住了两三年,即便老宅的路绕些也不应当这样,但她对新宅却熟悉…… 李裕指尖微滞,她大多时间都住在新宅这里。 李裕联想起早前的一些事,温印同娄长空一起去过南顺,去过多久不知道。 新宅里只有娄长空在住,但这处伺候的下人不多,近身伺候的下人更少,是不想旁人知晓这处宅子里藏了秘密,娄长空要么身边藏了东西,要么身边有人…… 李裕僵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从方才的僵滞中回过神来,目光也一直凝在一处出神。 忽然,又似想起什么一般,翻开了其中一本书册。 他刚才没留意,也着急看书的折角去了,想起其中一本扉页的这里边似是有夹了一面书签,不是竹制的书签,而是一小条纸签。 他颤颤伸手,是张纸条。 字条上是温印的字,很细,但他认得 —— 娄长空,戒骄戒躁,云浮得开。 李裕没出声了。 良久,越渐涌起的妒意和沉默在眸间交织着,喉间轻轻咽了咽,一声未吭。 …… 耳房中,宝燕伺候温印更衣。 “李裕呢?”温印问起。 “殿下在外阁间中翻书呢。”宝燕应声。 翻书?温印忽然警觉,书册上有她的自己,会被李裕认出来! 宝燕连忙道,“奴婢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鲁伯了,鲁伯同奴婢说了,让花枝拿的都是没有字迹的书。” 温印这才放下心来,但也有些不放心,花枝粗心…… 但字总能看到的。 新宅这处处处都有风险,但如何都要来一趟,既然今天来了,也算了了一桩事。等温印撩起帘栊同耳房中出来,见李裕坐在外阁间的案几前出神。 “走吧,我好了。”温印上前。 李裕转眸看她,温声道,“好。” 李裕撑手起身,宝燕去前面拿伞。 春雨绵绵,一下就是好长长一段时间没有停歇。 宝燕拿伞的时候,温印看了看苑中,正好李裕上前,温和道,“下雨了,走回去有些远,不如带我去新宅中别的地方逛逛?” 李裕看她。 温印果然怔住,很快,眸间掠过一丝惊讶,然后泰然应道,“不去了吧,虽然是新宅,但是娄长空住的地方,他不在,我们也不好去,回老宅那边吧,外祖母还在,若是外祖母账册看完,还可以同她摸摸牌九。这场雨不大,但下好久都不会停,等是等不到停的时候的……” “也是。”李裕笑了笑,没有再说旁的。 “走吧。”温印拎起裙摆先出了外阁间。 李裕跟上。 屋檐下,宝燕已经撑好了伞,李裕从宝燕手中接过,又伸手牵了温印,“小心雨。” 温印轻嗯一声,忽得,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唤了声,“李裕。” 李裕转眸看她,“怎么了?” 温印笑道,“你好像忘了你的外袍了。” 李裕也才反应过来,她身上的衣裳被水溅湿,他当时脱下外袍给她披身上的,后来她去了屏风后宽衣,他的外袍也应当在内屋屏风后。 宝燕会意,折回去取。 温印看他,“怎么了,李裕,你好像心不在焉。” 她刚才就看他出神,后来忘了外袍的事,李裕早前是东宫,最注意便是穿着,平日里一丝不苟,很少如此马虎过。 李裕轻声道,“我方才在想事情,忘了。” 言辞间,宝燕已经取了李裕的外袍回来。 温印伸手从他手中接过雨伞,李裕将外袍穿上,很快,又从温印手中将伞接了过来,左手撑伞,右手牵着她往苑中去。 这场春雨下得不大,李裕虽然左手撑伞,右手牵着温印,但雨伞其实近乎都遮挡在温印头上,没让她淋着雨,他自己肩侧湿了些,但没吱声,就这么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他,心情渐渐从周遭绵绵的雨声和她掌心的温和里慢慢平静下来。 但温印还是隐约觉得,从方才起,李裕就没怎么说话,不像平日的他…… 若是换作平日,早就叽叽喳喳同他说个不停。 今日出府没乘马车,眼下,撑伞走在街道上,在春雨里撑伞散步仿佛还是头一次。 “想什么?”温印看他。 李裕应道,“我在想信物的事,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怎么避开禁军,拿到信物,信物放何处安全,是放自己这里,还是放江之礼那处。还有父皇的人,眼下还没露面,再隔几日应当也差不多时候了。还有宋时遇,要多寻宋时遇一处,他人轴,如果他松口事情会好办很多……” 李裕说的这些,温印早前也在想。 只是李裕说完,淡淡垂了垂眼眸,又补了句,“还在想你……” 温印眸间微怔。 “我不是在这里吗?”她轻声。 李裕温声道,“谁说,在就不可以想了?” 他也不知道他说得算不算直白,但他想说的都说了。 温印驻足,目光略带诧异看向他。 温印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起,但细雨绵绵下,他牵了她继续走,口中醇厚的声音道,“走了。” 温印跟上,才见他肩头有一侧都湿了,伞都遮她去了。 烟雨层层里,雨滴顺着油纸伞滴下,他一直牵着她,侧颜在雨天的柔和里剪影出一道精致的轮廓,动人心魄…… 温印忽然享受这样静谧美好的时光。 她同李裕一处。 不被打扰。 行至老宅门口,宋时遇有事来寻李裕,李裕撑伞去了一侧,宝燕撑伞给温印遮住,一面等着李裕。 忽然,“温印?!” 身后的声音传来,温印顿了顿,这个声音是…… 温印头疼,眉头不由皱了皱。 果真,童年已经笑嘻嘻冲到她面前,欢喜道,“温印温印,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李裕正好同宋时遇说完话,转眸打量他。 十五六岁个头,一直不停说着话,看着温印的时候两眼发光…… 李裕想起安润的话。 —— 之前在定州的时候,童家那个二公子,也就十五六岁吧,成天就往夫人跟前凑,夫人最烦他!但他像看不懂脸色似的,越不搭理他,他越往跟前凑,还觉得夫人待他不同,夫人看见他就头疼…… “温印,你不是十一月回京了吗?眼下就回定州了,我还说去京中的时候寻你呢!你这次回定州呆多久,是以后都不走了吗?对了,之前说约你去游船,眼下开春了正是时候,温印,我们明日就去吧,我知道哪里的游船最好,温印,你不在的时候,我……” 童年话音未落,只见李裕不知从何处上前,但他一上前,宝燕就自觉拿了伞退开,他打伞遮在他和温印头上,温声问道,“头还疼吗?” 语气间的亲昵没有特意,但一听便带了亲近,与旁人不同。 温印眨了眨眼,忽然会意,“不疼了。” “那回家中吧。”李裕说完,一手撑伞,一手揽上她肩膀。 温印轻声应好。 童年眼珠子险些没瞪出来。 李裕这才看向他,童年也才看清李裕,五官精致,清逸俊朗,温和儒雅,还成熟稳重…… 童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个小屁孩儿。 李裕看了看他,淡声道了句,“失陪。” 童年愣住。 李裕已经撑着伞,同温印一道回了府中。 “少,少东家……”小厮一脸尴尬。 童年眼泪汪汪,哇得一声就要涌出来。 小厮头疼。 …… 回山河苑的长廊上不用打伞了,李裕牵着她。 温印偷偷打量李裕,忽然觉得虽然李裕同童年年纪差不多,但李裕明显比童年温和成熟许多,尤其是他方才揽着她,温声说回家的时候。 她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忽然觉得,李裕靠谱起来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小…… “那也是小奶狗吗?”他忽然开口。 “嗯?”温印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不,不是啊……” 李裕淡声道,“也是,像这种十五六岁,成天冲动闹腾的野狗,还是不要的好。”
第077章 答应了 温印诧异, “你,你听谁说的?” 李裕早前没见过童年,就童年刚才那两三句话的功夫, 李裕说不出来十五六岁,闹腾冲动这样精准的字眼出来。 但刚问完, 温印又似是反应过来,除了安润还能有谁? 温印头疼…… 见温印一幅已经猜到且头疼的模样, 李裕没再戳穿,而是牵了她继续往苑中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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