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正欲开口,清维入内,“殿下,宋将军来了,说有事求见殿下。” 宋时遇是这一行护送他们去丁定州的禁军头领,方才出了这么大乱子,宋时遇应当才摸清头绪,处理完紧急之事,所以要找他确认方才的事。 “我去去就来。”李裕起身。 看着他背影,温印更加确认李裕是怕宋时遇看出端倪。 李裕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温印收回目光,随口问起,“钟大夫,安润呢?” 她伤得轻些,钟大夫是先给安润诊治的。 说起安润,钟大夫脸色都变了,恰好宝燕和鱼跃一个去换水,一个去取干净的毛巾,钟大夫叹道,“我,我还以为安姑娘是个姑娘,结果吓一跳,她一直喊疼……” 温印笑道,“劳烦您替他保密。” 钟大夫一面擦汗一面点头,“安润说过了。” 实情是,连威胁带撒娇,钟大夫想死的心都有了…… 温印问起,“他伤得重吗?” 钟大夫脸色这才缓和些,“不算重,安,安润姑娘看着柔软,但常年习武,身体底子好,大都是皮外伤,没大碍,有几处伤得重的,以安润姑娘的底子,也就是多躺几日的事。” “那就好。”温印轻声。 温印说完,心中开始担心李裕这处,钟大夫还没替李裕看过,她是见李裕…… 温印垂眸。 *** 李裕撩起帘栊出了苑中,宋时遇就在苑中等候。 宋时遇见了他,拱手,习惯性开口,“殿……” 宋时遇改口,“公子。” “怎么了?”李裕佯装不察。 宋时遇抬头,“禁军内部已经在排查了,初步有了些消息,来确认公子这处无事。” 李裕淡声道,“无事,擦伤而已。” 宋时遇见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看不出伤口痕迹,但他当时分明记得他身上不少血迹。 宋时遇沉声,“我方才见公子衣裳上有血迹。” 李裕看他,“不是我的血。” 宋时遇不好再问,只能将情况说与他听,“已经在排查是有人临时更换禁军衣裳混入苑中,还是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潜伏在禁军中,还需要时……” 李裕打断,“这群人里有用强弩的,宋将军在军中,知晓强弩的射程距离;还有用箭矢的,距离又有不同;还有近处白刃的。这么层次分明,提前踩点,还要同一时间,临时潜入的做不到,一定是早就预谋好的,你要查查禁军里,轮值换防时间,驻点位置都被渗透了,小心以后。” 宋时遇脸色微青。 又不由想起早前的事。 禁军中的一支是隶属东宫的,隶属东宫的这支禁军首领为禁军右前卫副使。东宫是日后的天子,所以禁军右前卫副使军阶不高,但是举足轻重,禁军右前卫副使是东宫心腹。 他早前才从驻军中回京,禁军中在甄选禁军右前卫副使一职,他参加过甄选,但当时的东宫,也就是李裕,没选他,他问起,李裕当时是说,我的安危放给你,不安心…… 后来是李坦对他有知遇之恩,托人将他留在禁军别处任职。 眼下,宋时遇想起早前李裕的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有些抬不起头来,最后沉声道,“公子,要不折回京中吧,去定州的路程还有二十余日,这一路凶险恐怕不少。” 李裕看他,“宋将军应当清楚吧,如果还有凶险,那我眼下无论是去定州,还是折回京中都一样,不是吗?” 宋时遇语塞。 李裕继续道,“对方才动过手,短时间内来不及在反应,越往回走,对方越熟悉,不是正中下怀吗?” 宋时遇:“……” 李裕又道,“还有,我在离院关久了,就想出来透透气,就算是有人要杀我,我也想及时行乐,宋时遇。” 李裕走近,“对我来说,去哪里不都一样?” 宋时遇噤声。 李裕也转身往屋中去,宋时遇皱眉,开口道,“如果公子不想回京中,末将会送公子安稳抵达定州。但末将收到的密信是,公子这处如果有旁的端倪,就地……” 李裕打断,“宋时遇,我也受了伤,不是我安排的人。” 宋时遇打量他。 李裕继续道,“我伤得不重,但不是我安排的人,你信不信都好。” 李裕言罢转身,但忽得,又脚下驻足,转身道,“你要是真担心这一路安危,就应当看的出来,我只想安稳到定州,你与其安排这些人轮值,还不如让最可靠的心腹跟着我,确保我的安全,宋时遇,你对自己太自信了。” 宋时遇看他。 更加确定,这是东宫,让人压迫感顿生的东宫! …… 李裕回了屋中,钟大夫已经在外阁间等候了,“殿下,夫人让务必给殿下看伤势。” 李裕温声,“好。” 屏退屋中旁人,就在外阁间披风后的小榻上落座,李裕宽衣,“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钟大夫仔细检查,“有几处颇重的刀伤……” 李裕轻声道,“没事,在边关的时候比这伤重多了,没大碍的,别吓倒温印,她自己也受了伤,我这两隔几日就好了。” 钟大夫戳穿,“背上这处伤得有些重,几日怕是好不了。” 言罢,应当是手微微触了触他背上的伤口附近,李裕轻嘶一声,“好像是……” 李裕叹道,“那还是劳烦钟大夫包扎吧。” 钟大夫应好。 钟大夫一面替他清理伤口,一面同他说话缓解清理伤口的疼痛,李裕是觉得火上火辣辣的疼,但想起的,都是早前在边关,每一道伤口都比这个要深,要疼。 李裕短暂出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正好是钟大夫在提醒,“殿下背上这处别沾水。” 他应好。 “殿下。”钟大夫又语重心长唤了声。 “怎么了,钟大夫?”李裕这段时日也同钟大夫熟络了。 钟大夫认真道,“殿下,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真要好好将养了,又是刀伤,又是风寒,我是怕殿下熬不住。” 李裕轻声道,“我知道了,都听钟大夫的,好好将养,但你别告诉温印。” 钟大夫看他。 李裕温声道,“我怕她担心。” 李裕说完,又连连咳嗽了几声,早前没咳嗽还不觉得,眼下一咳嗽,身上的伤口有些撕裂得疼。 疼痛里,李裕警醒,又朝钟大夫提醒道,“对了,钟大夫,如果有任何人找你问起我的伤势,你都说是皮外伤,擦伤,尤其是禁军中的人找你打听,务必记得。” 钟大夫愣愣应声。 李裕心中清楚,宋时遇不好糊弄,一定会打探他的伤势,他如果伤得重,宋时遇会终止这趟去定州的路,提前返回向李坦复命。 等钟大夫这处离开煎药,李裕伸手穿着衣裳。 后背是有些疼,但同时也庆幸,今日那一箭强弩,险些就射到温印身上…… 他不敢想后果。 但自从处了离院,反倒处处更危险。 他这一趟才从宫中出来,大病一场,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警惕变少了。 是他的错。 李裕去到内屋时,清维正在给温印上药。 温印的伤口很长,正好沿着整条胳膊内侧,只能褪下一侧的衣裳。 隔着内屋的屏风,李裕隐约能看到清维上药,还有温印退了右侧的衣裳,也有声音传来。 “夫人。” “有些疼,轻些。” 清维应好。 温印咬唇,“清维,缓一缓,还是很疼,歇一歇再上药。” 温印说完,见李裕踱步到屏风后,温印放下手,清维会意,夫人是不想殿下看到伤口。 “没事吧?”温印问起。 他刚才去见宋时遇了。 李裕上前,清维自觉让开,李裕在床沿边坐下,一面看着温印,一面道,“没事,我早前见过宋时遇,李坦对他有知遇之恩,李坦让他来,是信任他。” “他同你说什么了?”温印看他。 李坦精炼,“他问我,要不然不去定州了,就地打道回府;还问我,今日苑中这些,是不是都是我安排的?” “那你怎么说?”温印好奇。 “我告诉他,如果有凶险,那我无论是去定州,还是折回京中都一样,他要真想平安送我到定州,就找几个身手好的禁军心腹跟着我,而不是疑心猜忌我这里。” 温印:“……” 连她听了都带压迫感,宋时遇这里恐怕更是。 李裕好像从未这么同她说过话,否则,她也应当觉得有压迫感。 “不说他了,阿茵,我看看你伤口。”李裕言及此处。 温印微讶,“刚才,不是看过了吗?钟大夫在的时候……” “温印。”他看她。 “真没事……”温印刚想敷衍一声,却见李裕凝眸看她,似是将她看穿一般。 温印奈何,只能撩起些许衣袖,点到为止。 李裕伸手握住她的时候,她轻声,“你,轻些。” 李裕其实很轻了,慢慢撩起衣袖,眉头不由越皱越紧,伤口好长…… 李裕微怔,比他想得重多了,“疼吗?” 温印摇头。 但鼻尖都是红的。 李裕戳穿,“又骗我。” 温印低声,“真的不疼。” 李裕缓缓松手,“手臂下是最疼的,就算是擦伤,你一声疼没喊,鼻尖是红的。” 温印:“……” 李裕问起,“药呢?” 清维上前,方才就在给夫人上药,但是夫人怕疼。 “我来吧。”李裕轻声,清维退到一侧。 温印刚才已经将衣裳拢好,眼下李裕伸手,“别动,我来。” 温印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他替她宽衣,即便只有右侧的衣裳,但因为是伤到手臂内侧,也只能将右侧的衣裳都宽了。 温印垂眸,尽量不去见他。 他指尖剜上药膏,指腹轻轻涂上她手臂处,温印微颤,药膏有些刺痛,但又有些酥麻,他力道掌握很好,不像清维上药那么疼。 李裕看了看她,她脸色很红,还在渐渐变红。 伤口很长,她有些不习惯他的触碰。 李裕涂得小心,也避开了伤口,她没那么疼。 最后他轻轻吹了吹,清凉感和撩人感让她整个人愣住。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上药是不会这么吹的…… 温印脸色彻底红透,“别吹了。” 李裕看她,“害羞了?” 温印看他,“没有。” 他笑了笑,凑近道,“我看过。” 温印:“李裕!” 她恍然想起,是那日贵平突然到离院,李裕又刚从密道回来时候。 出神之际,李裕已经包扎好。 “好了。”李裕替她一层层将衣裳穿好,但穿衣的时候,指尖总会触碰到她,她有些不自然,尽量开口换了话题,“我刚才问过侯府的侍卫,李裕,有些古怪。他们早前一直都守在苑中,刚好今日有禁军借故盘查,领了他们出苑落,也不让入内。他们也觉得奇怪,但不好冲突。后来忽然听到苑中打斗声要入内,禁军阻止,所以他们在苑外就厮杀了一场才往苑中来。这说明对方是计算好的,将侯府的侍卫也都算计在其中,很清楚我们这处的动向,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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