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姑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毕竟之前,甚少见他登门拜访。 晟云洲站在庭院外,先朝厅内窗口看了一眼,掠过沈奕黯然的侧脸,他把想送宋思珩去画院的事,与闻锦仔细说了说。 闻锦眉稍渐渐松懈,展颜道:“小事一桩,等过了年关,我便入画院找画正将这事说说,他也不必参加开春的选拔,直接入院学习即可。” 晟云洲想了想,“还是让他去参加选拔吧,至少,让他觉得自己是考进去的。” 闻锦会晤,“还是大人想得周到。” 宋思珩身有缺陷,心境难免比常人自卑,让他靠自己的能力考进去,比让他走后门,更能助长他学技的信心。 晟云洲又朝厅内看了一眼,闻锦询问:“还有别的事吗?” 晟云洲默然片刻:“听说你在和沈将军下棋?” “嗯。” “如何?” “嗯?” “战况如何?” 闻锦撇了撇嘴,“不好,都是他在让我。” 晟云洲眸眼微沉,望着她的小脸沉吟良久,“这生厉害?倒让臣好奇了。你们下完了吗,不知有没有机会一同讨教片刻?” 闻锦怔忡的片刻,男人径直朝厅内迈了进去。 沈奕整个脸色都不太好,抬眼看见一道颀长身影靠近,对上晟云洲的视线,顿了一顿。 朝堂上,两人已经打过照面,但一个属文一个属武,甚少公务来往,一直没机会相熟。 沈奕回京之后,听过状元郎不少事迹,心存着好奇,这会听对方有意与他切磋棋艺,欣然应允。 “只怕沈某棋艺不精,别叫宋侍郎笑话了才好。” 那倒不至于,他的棋艺,晟云洲心里还是有数的。 刘家与沈家比邻,晟云洲和沈奕,自小青梅竹马。 沈奕的棋艺,虽下不过他,但不至于让人笑话。 闻锦站在旁边笑了笑,“怎会,沈将军让棋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不像某人,生怕她看不见似的,恨不能全部子都摊在一处,坐等她来围。 晟云洲哪能听不出她话里有话,心头冒出一缕前所未有的酸意,抿唇道:“那还请沈将军手下留情了。” 说是要他手下留情,一开始,晟云洲步步紧逼。 沈奕倒是想让,对方也没给他这个机会,局面还没过半,已经杀了他一个片甲不留。 沈奕扶额无奈一笑,忽而觉得这人兴许是小公子找来,给他一个下马威的。 当闻锦出门传唤晚膳,同下人在门口说事,沈奕转而改变了看法。 只因宋侍郎趁人不在,与他提起故人。 “卑职听朝野的同僚说,沈将军想娶孟家三姑娘?”他突如其来地问。 沈奕愣怔,笑容惨淡,“您是受小公子之托,来劝我的?” 晟云洲顿了顿,“我的确受人之托。沈将军还记得十年前,就在外面的庭院,簌簌风雪下,您与孟姑娘合力跳过一场剑舞?” 沈奕惊地黑子掉落棋面,瞪大了眼睛望向他。 晟云洲头也未抬,目光示意,“沈将军确定要下那里?” 沈奕捡起黑子,按在棋面中央,警戒地望了眼窗外,嗓音低沉,“你是何人?” “沈将军失忆了?我是工部侍郎,宋蔺。”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这个庭院里,他与孟素婉约会的事,只有一个人知道。 那个人,三年前就去世了。 得知他离世的消息那天,沈奕含泪怒斩了敌军将领,可惜兵力悬殊,还是没能提前结束战役,赶回京城。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卑职不过受人之托,助将军脱离困境,不该说的,也不会多嘴。” “助我?” 晟云洲道:“过完年关,按照往例,宫里会举办开春宫宴,届时将军带孟姑娘入宫参宴,献上您们当年所舞,或许,您之所求,便可如愿。” “献舞......为何?” “托臣之人说,此乃您一故人所愿。当年,他与一位贵人曾在院中看过你俩合舞,顺口同那贵人讨过一个恩赏,与你俩有关。” 沈奕脑海中蓦然闪现出当年的画面。 那时也是腊月,漫天白雪,他与孟素婉在庭院外打雪仗,嬉闹着嬉闹着,一柔一刚,顺着飞舞的雪花,两人一同排了一场剑舞的雏形。 说是正好等晟云洲生辰的时候,拿来给他贺寿。 只是他们不知,那日,孝仁太后暗访漓园,与晟云洲在楼上商讨国事,于窗台间隙,看到了少年与少女在院中嬉笑怒骂。 晟云洲十三入仕,很早就开辟了自己的府邸。沈奕经常以拜访好友的名义,偷偷背着家人,来他府中与孟素婉玩闹。 孝仁此前见晟云洲让表妹孟素婉留在了漓园居住,还以为他有意孟家三娘,结果,他竟是个媒婆,帮着兄弟跟人私会。 那阵子,晟云洲刚好立下一件大功,孝仁太后问他要什么封赏,他没什么想要的,便为他俩要了个赐婚。 孟家的门第不高不低,比之沈家差了一大截,他知道沈家长辈不太看得上孟素婉,希望在沈奕搞不定的时候,能有道圣旨,帮一帮他。 棋盘前,晟云洲按下一子,“虽然过去这么多年,那位贵人可能已经不记得当年的承诺,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反正您也很难比过小公子,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毕竟晟云洲已经死了,生前鞍前马后,劳苦功高,便当是他的遗愿,只要孝仁太后记起来,总会考量一二。 她这个人啊,够狠心,却也,守诺。 凭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沈奕自然听得出他所指故人的弦外之音,哽咽良久,笑容惨淡,“云洲这小子......” “人都没了,还,搁这操心。” 倒也没有人都没了。 晟云洲心想。 两人沉默了会,再按下一子,棋面胜负已定。 闻锦刚从屋外回来,便听见晟云洲面无表情地朝她炫耀:“他输了。” 以前一个书院读书,沈奕就下不过他,现在更别想。 闻锦望了眼棋盘,再看了看沈奕略微发红的眼眶,犹疑了会,凑近晟云洲耳畔小声:“你欺负他了?” 晟云洲啧了声,“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他在她眼里的印象,已经差成这样了? -- 直到将沈奕送出府门,望着漆黑天空下起毛绒绒的白雪,晟云洲心口仍闷着口气。 闻锦还往他这口气上添油加醋,见风雪骤至,唤逻图追上沈奕,给他送了件骑马的大氅避寒。 总归是晟云洲的挚友,闻锦还是不想他出事的。 瑞雪兆丰年,小姑娘站在朱漆大门前,笑着伸手接了片雪花。 转眼,晟云洲打手将她斗篷后背的狐裘帽檐,盖上了她的头顶。 红色的斗篷,边沿攒着白绒边,小姑娘巴掌大的脸蛋泛起一缕遇雪覆盖的红晕,跟坠落凡间的精灵一般。 晟云洲负手而立:“我朝重文轻武,武官看着威风,但职别,终不及文官有前途。” 闻锦眨了眨眼,没太明白,“所以呢?” 所以什么所以,你还铁了心不成。 人家又不喜欢你。 晟云洲恨不得提着她耳朵教育一顿,最终,略过这个话题,“所以,正月十五,出去玩吗?” 闻锦歪头望着他。 晟云洲干咳了声,“思珩还没见过汴京的上元灯会,我想带他和老爷子出去逛逛。我可以帮你把沈将军叫上。” 他这是想帮她? 闻锦默了默,“估计他会把孟家三姑娘一起带出来吧?” 晟云洲鼻尖逸出一丝冷笑。 他还怕他不带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晟云洲:撮合,不存在的。
第45章 上元 大年三十,闻锦入宫过年。 新桃换下旧符,晟云洲在家同宋氏父子吃年夜饭,面对宋老爷子的催婚,男人难得没有视若无睹,端着酒杯,道了句“我知道了”。 宋老爷子瞪大眼睛,再三询问他可是看上了哪个姑娘。 却说没有。 宋老爷子叹了口气,酒气上脸,带着些醉意道:“要是小闻是个姑娘就好了,哪哪都好,你俩也聊得来。” 晟云洲愣了愣,心想,她本来就是个姑娘。 可惜,她今天应该会留宿宫中,不会回来了。 晟云洲望了眼院外,有些出神。 守岁通宵,临近五更,晟云洲与宋思珩走出院门,拿着一柄爆竹驱傩,迎接新年。 正将长长的爆竹挂到门角,街道入口,一阵车轮辘辘之声传来。 闻锦赶回了家,带着一窜爆竹提衣下车,走到石狮子边上,望见他俩,笑吟吟挥手道:“你们也在放爆竹驱傩吗?一起啊!” 两柄长长的爆竹在小故里街道高高挂起,闻锦拿着香火俯身将爆竹引线点燃,迅速撤离到安全地带。 含笑迎上男人的目光,手捂着耳朵,劈里啪啦的爆竹声中,两人异口同声。 “交年换新岁,长保身荣贵!” 虚耗都教退散,祝寿遐昌,年年共同守岁。 -- 后来的日子,晟云洲基本不见闻锦。 她四处乱窜门,有些忙的脚不沾地。 年前的朝堂,一直有股暗流涌动,隐隐的,蓄势待发般,似同小公子有关。 结党营私?晟云洲感观如此,却不知她在密谋什么。 正月十五,她守时守诺出现在街角,他们商量好的汇合点。 远远见孟素婉穿着一身红衣走来,闻锦见是霜叶红,衔笑称赞:“孟姑娘今日的衣服,很好看。” 孟素婉欠身致谢,声音温婉,令人如沐春风,“听闻京城近年时兴这个颜色,便想着买了。” 在边疆驻扎营里,她每天帮忙照顾伤残的士兵,基本没有机会打扮,一枚简易的木簪,盘住一头的乌发,穿着也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这会重新梳起女儿发髻,额贴花钿,姿容比之少女时期未减分毫,倒让沈奕看呆了眼。 闻锦赞完,语气不明:“ 孟姑娘可知这颜色的来历?” 孟素婉目光流出伤怀,“略有耳闻。” 闻锦皮笑肉不笑,“孟姑娘心真大。” 当年那样诋毁他,还能穿的这么心安理得。 孟素婉愣了愣,不太明白闻锦到底想说什么。转眸,宋蔺带着家人过了来。 孟素婉欠身行礼,朝他着意看了一眼。 沈奕曾与她说,宋侍郎在他面前提过云洲,孟素婉仔细看了看宋蔺,却是个陌生人。 宋老爷子带着思珩,左边阿贡,右边长风,一路陪护前行。 后面四个年轻人并肩而行,走入热闹的灯会长街之中。 晟云洲有意让闻锦走在里侧,避免人潮挤攘,沈奕亦护着孟素婉,站在另一侧的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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