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云洲瞟着她耳根泛起的红晕,看她看得分明,眸里藏满了笑意。 他们一路顺流漂泊,不知何时,水上忽然出现一排又一排绚丽的河灯,跟在船只后方飘了过来,照的河道五彩斑斓。 船只犹如撑在了霓虹之上,闻锦蓦然睁大着眼睛,尚未在这等绮丽景色中缓神,前方漆黑一片的天空上,猝然炸起漫天的火树银花。 闻锦抬首,水天交壤,满目绚丽,四周时空彷佛化作一体,通体的缤纷之色。 她忍不住回头朝他招手,“大人快看,真好看!” 晟云洲顺着她的视线,坐在她身侧,“嗯。” 陪着她看了会,漫天火花声中,男人问:“喜欢吗?” “喜欢。”闻锦下意识回答,双眸莹莹,忍不住高兴。 正月十五,是她的生辰。 可她不过这个日子,所以也没人知道,今天对于她而言,不只是传统佳节。 但望着漫天的绚丽,她油然生出有一种庆生的欢喜,喜欢这样的热闹美景。 晟云洲捞起一盏河灯,念了念灯芯写的祝福。 闻锦见他唇瓣开合,“你说什么?” “这上面写的。”隔着烟火绽放的瞬息安静,男人的双眸望了过来,盛着她的笑容,朝着她再念了一遍。 “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注] -- 闻锦愣了愣。 低头看向周边漂浮的花灯,发现每一句祝福,都是祝福诞辰的诗句。 她哑然,隐隐约约感觉这一切,都是有人为了她特意安排。 闻锦下意识抬眸望了一眼宋蔺,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根本不知道今天是她的诞辰啊。 巧合吗? 闻锦正惊疑不定,身旁的男人双眸望不远处定了定,忽而上前,握上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去。 前方,她正对面看向的,一棵大榕树下,有两个相拥的身影,在一片灿烂烟火下,闭目相吻。 “我就说指不准能遇到他们呢?” 晟云洲嗤地笑了笑,意味不明地看向闻锦的侧脸,只见她双眸微沉,并不作声。 本以为叫她看见沈奕和别的女人缠绵的画面,晟云洲会幸灾乐祸。 他确实求之不得,却也不喜欢,她不欢喜的样子。 晟云洲心里淌过阵阵酸涩,不由心想,沈奕在她心里,到底占据了多少位子? 而他,又是什么地位呢? -- 开春的宫宴,百官受邀。 乐声起,开御筵。 酒间有歌舞以及杂剧曲子助兴,却不知今年的教坊司兴起什么风潮,容行首于台前起舞,每一段笙歌合奏的乐器琳琅,交杂一块,并不是不好听,总显得过于喧嚣。 孝仁太后没听几首,已有些意兴阑珊。 官家在旁侧和颜提议:“母后不喜,不妨将合奏暂停一二。” 孝仁太后颔首,教坊舞曲退散,沈奕寻得机会,躬身上前,愿为筵席舞剑助兴。 舞剑刚阳,与宫宴素日呈现的莺歌燕舞风格迥异,孝仁太后来了几分兴趣,出声应允。 她本以为沈奕独舞,却见舞台中央飘起了雪花似的飞絮,一娇柔美人身穿舞衣悄立,等待沈奕上前。 孝仁太后望见孟素婉熟悉的面庞,蓦然回想起他们年少的场景。 漓园内,腊月初雪,晟云洲同她议事,骤见窗外飞雪,预兆丰年,经不住露了点笑意。 她见他高兴,亦朝窗外看了两眼,见到一对金童玉女,于雪中起舞嬉闹。 当时她已稳坐中宫,羽翼趋渐丰裕,想送晟云洲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 他却没提自己的要求,给青梅竹马,要了份祝福。 记忆中的男儿面容有些模糊,身影却要比闻锦高得多,嗓音也比闻锦磁沉。 孝仁太后一时间有点头疼,捏了捏额边,一缕清醒之念闪过脑海,隐约觉得闻锦,不是她的十一。 那她的十一去哪了? 她双手捏上鬓边,闻锦坐于另一旁,见状靠前关切,只见孝仁太后盯着她茫然地看了会,复而展颜,想着台上是他的青梅竹马,提议闻锦为他们伴奏。 “你琴弹得好,不如即兴为他们配一曲?” 闻锦一愣,面容谈不上情愿。 她心中纳闷,她应该给了娘亲自己心仪孟素婉的错觉,为何娘亲的思绪混乱起来,似是忘了她的提亲,记起了另外更重要的事情。 这舞曲,是有什么特殊的记忆吗? 却在这时,宋蔺起身作揖,站了出来,说自己会点声乐,“不知小公子可愿把这表现的机会,让与我?” 孝仁太后闻之笑了笑,“宋侍郎也会乐曲?” “会弹琴。” 座上不少人听过闻锦拨琴,却还没听过新科状元郎的曲艺,目露光采,纷纷有些好奇。 孝仁太后亦作此想,即刻命人在殿中设下七弦古琴,晟云洲施礼坐上琴前,朝台上略略一望。 明明不曾有过任何合演,沈奕与孟素婉对上他的视线,心中莫名浮出一缕安心的感觉。 静默片刻,晟云洲十指一旋,犹如美玉相击,为他们引舞起乐。 那乐音随着两人一刚一柔,在台上飞旋,时如雪山流泉,时如铁马齐军,迂回悠扬,袅袅上空,浮于大殿之上。 闻锦不由听愣了神,心绪忍不住跟着男人的琴声起伏飘荡。 演艺的三人都是极美的。奏毕,殿中众人纷纷抚掌称赞。 令人没想到的是,孝仁太后笑赞过后,点向台上郎才女貌的两人,当即下旨赐了婚。 为了让沈家长辈应允,还特地追封了孟素婉的父母,念及生前功绩,赐加伯爵与诰命。 闻锦眸色略沉,一言不发。 当年,孟素婉为孟家平反,不惜污蔑晟云洲为始作俑者,陷害忠良。大理寺翻案录中晟相党同伐异的罪状确凿,可闻锦不信。 孝仁太后追封孟氏,此举,无疑是认同了晟云洲陷害孟家。 闻锦垂眸抿唇,略有怒意。 宴后,她与宋蔺一同坐车回家,忍不住朝他质问:“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晟云洲顿了顿,盯着她气鼓鼓的小脸看了片刻,“我只是看到你不情愿,才主动替代,并没想帮他们。” 闻锦回想当时的场景,确也如此。 他的确有一半的目的是看到她当时神色不好,不忍她太不高兴,才替她出场。 但晟云洲发现她是真的很容易信他的话。 从当初他邀她去云月楼看牡丹跳舞那时起,她好像就对他心有偏袒,只要他说自己没有坏心思,她就不再多疑。 这生轻信他人的性子,要换作别的男人,真不知把她骗哪儿卖了去。 晟云洲忽然生出一点不安心,感觉以后还是得把跟她接触的人筛查一遍才好。 自从江南回来,闻锦便将宋蔺划作了自己人。 毕竟,她身上的秘密他都知道,却没有起过害她的心思。 上回宋蔺在上元节主动邀约沈奕,也是有心帮她的模样。 这会,闻锦眼看拆散二人无望,与他商议起如何搅乱婚礼。 都赐旨了,还不死心? 晟云洲袖中拳头攥起,忍着恼意,眉头轻挑,“这要怎么乱?” 闻锦看他一眼,“你不是有不少市井的朋友吗?请他们帮帮我可好?” 晟云洲面容一僵。 闻锦微微笑了笑,并没有任何敌意,和颜道:“汴京城讨生活,有点背景与手段是好事。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故意查你。只是在江南的时候,看出了一点。那些义工,大夫,还有漕帮,是大人请来的吧。” 原以为她没察觉到,原来她只是不说。 “上元节的人流,也是大人安排的?我好像看到了几个义工的熟面孔。”闻锦双眸莹莹,问完,撇了撇嘴,“可惜没冲对,把我俩和他俩冲开了,没把他俩分开。” 晟云洲错愕,她以为他是想叫人帮她把他们冲散吗。 他就是想和她单独在一起而已。 闻锦朝他耳畔凑近了两分,“江南的事情,大人处理得特别好。这回,再帮帮我如何?” 晟云洲望着她的眉眼。 有时候,他觉得她很简单,有时候又让人看不懂。 她不介意他身上有秘密,也不在意他背后有势力。 只要确认他没有危害,其他的,她不在乎。 看似粗枝大叶,却又洞若观火。 令人不禁好奇,她到底在乎什么。 要什么东西,才能触及到她的内心。要什么,才能让她的目光,转到他身上来。 “小公子就这么喜欢沈将军?” “谁不喜欢大英雄?”闻锦笑了笑,刚笑出一些少女的稚气,马车却在这时颓然颠簸了一下。 闻锦倾身与他说话,一个没扶稳,直愣愣栽到了他怀里。 晟云洲垂眸看向她抬起的脸。 是吗? 那为什么对着我脸红。
第47章 喜宴 平阳侯世子沈奕成婚,喜帖洒满京城。 基本是男方的亲朋好友,女方曾以为的好友,早在孟家树倒猢狲散时撕破了脸,孟素婉亦不曾假心假意给他们发帖。 可侯府家仆收礼,却莫名收到了一份来自女方亲人的厚礼。家仆心想有人写错了帖,待忙完后,再好生核对一下。 不少礼都到了,许多宾客却在路上被各种突如其来的意外拖住。 快到了开宴的时辰,侯府一片空空荡荡,毫无热闹之气。 闻锦前来参加婚礼,望着眼前场景,转身朝晟云洲竖起大拇指,小声细语道:“宋大人真可靠。” 晟云洲勾唇不语。 转眼,后院那厢大起喧哗之声。闻锦心生好奇,拉着晟云洲陪她往□□去看热闹。 悄然走至门前,只见新娘子的喜服被人肆意剪毁,丢在了地上。 孟素婉的贴身侍婢抓住了始作俑者,却不敢轻举妄动。 只因祸首,是沈家最小的嫡女,沈奕的亲妹妹沈珞。 沈珞并不掩饰,直言是她剪的,盯着孟素婉的双眸隐隐发怒,“孟三娘,你一个给晟云洲做过外室的庶女,有什么资格嫁给我大哥哥!” “我不要你这样的嫂嫂!说出去惹人笑话!” 孟素婉眼眶一红,面红耳赤,只低眉解释:“表哥他没有碰过我。” 闻锦在门口听得一愣。 沈珞错愕,旋即迸发出更大的怒意,“你在晟云洲的别院住了这么久,这话你也说得出!谁不知那个大奸人好色成性,他没有碰过你,谁信啊?” “我信!” 转眸,沈奕穿着一身新郎官的红衣,走进屋门,见到地上的毁坏的嫁衣,双眸凛凛瞪向沈珞:“看来真是把你惯坏了!” 他忍不住扬起手,却被孟素婉抓住。 沈家主母去世的早,沈奕自小疼爱沈珞,连句重话都没说过,更别说发过这么大的火,沈珞被吓得缩了脖子,见孟素婉拦在前面,倔着发红的眼眶:“我不用你在这假惺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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