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颔首,抬头之际忽然道:“呦,陆大将军今日也入宫了?” 闻言,姜妧回眸看去,果见陆绥大步走来,身后跟着的,便是他那贴身侍从崔四。 陆绥走至跟前便站于姜妧身侧,抱拳向豫王作了一揖,举止恪尽礼节:“豫王殿下。” “大将军不是被陛下派往冀州视察军务了麽,何时回京的?”豫王虚扶一把,眉眼含笑。 “今日清晨抵达长安。”陆绥淡淡答道。 豫王默然沉思半晌,方低声道:“素闻冀州水木清华,钟灵毓秀,本王一直想找机会前去云游一番,奈何BBZL 总有要事缠身不得机缘。算起来,大将军一去一回不过半月有余,怎也不多待上些时日,也好体会一下当地风土民情。” 陆绥略垂眸,唇边掠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心有牵挂,自当快马加鞭早日归来。” 清越嗓音随风入耳,站在他身侧的姜妧只觉如沐春风,心口荡漾。 豫王看着面前并肩而立的两人,大将军英姿飒爽,高大伟岸,如松如鹤,小娘子明眸清透,冰肌玉肤,婀娜如画,当下不禁眼神微凝,心头一动。 良久,他低低一笑,面上神情让人捉摸不透:“大将军一路奔波辛苦了,早些回府歇息吧,本王还要入宫面见母妃,就不多做逗留了。” 陆绥拱手道:“王爷慢走。” 姜妧亦福身辞别。 目送豫王离去,她微侧身,抬手遮着刺眼的阳光,秋水长眸望向眼前人。 “三郎,此番冀州之行可还顺利?” 陆绥负手而立,目光在她身上略睃视一番,方不疾不徐道:“若不顺利,我又怎能及时赶回来?” 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姜妧眉眼弯弯,极配合地捧场道:“是是是,咱们陆大将军精明能干,一个顶俩,哦不对,该是一人可挡百万军,超凡入圣,无与伦比!” 陆绥险些被她那油腔滑调给逗笑:“你也不遑多让,几日不见,这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本事更上一层楼了。” “……”姜妧白他一眼,思及正事收敛笑意,“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进宫了?还到的那么巧?” 他沉吟道:“此处人多眼杂,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好。” 姜妧扶着春汐的手重新坐回马车,却忘了问要去何处。 外头,车夫攥着缰绳问道:“小娘子,现下可要回府?” 她迟疑时,陆绥纵缰御马而来,淡淡道:“晚点再回去,先随我去个地方。” 车内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姜妧,俩丫头不约而同露出一副促狭的笑容。 她假装没看见,清清嗓子吩咐道:“跟着他走就是。” 马车辘辘前行,起初姜妧还时不时掀开帘子冲外瞧瞧,不过瞧的自然不是沿路风景,而是那打马跟在一侧的大将军。 可到了后头,她实在困倦极了,加上肚里空空如也,于是老老实实眯了会儿觉。 约摸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姜妧迷迷糊糊转醒,隐隐看见帘外一道身影。 “到了,下来吧。” 陆绥的声音传来,她陡然清醒,胡乱拢了拢头发,一壁悄声问道:“岚芝,快帮我瞧瞧,我发髻可乱了?脸上的妆有无花印?” 岚芝仔仔细细看了看,安抚道:“小娘子放心吧,奴给您梳的头发就是来回蹦跶也不会轻易散了,您的妆也好着呢,美得很!” “就是就是,小娘子天生丽质,哪怕是生颗痦子也比旁人好看。”春汐手舞足蹈地附和道。 姜妧忍不住扶了把额头,感慨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春汐啊,BBZL 你说,咱们俩这拍马屁的本事究竟是谁向谁学的?” 春汐嘿嘿一笑:“奴愚笨,自然是小娘子教得好!” “……”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传来一声低笑,姜妧心头一动,一把掀开帘子,探出脑袋瞪向始作俑者。 “大将军偷听人说话的习惯怎么还没改掉?” 陆绥勾唇,只笑不语,半晌朝她伸出一只手:“下来,我扶你。” 姜妧权当他这是积极认错了,满意地递出手,被他轻轻攥住。 站稳后,他忽然道:“听说妧娘生的痦子都比旁人的好看,却不知陆某可有幸观摩一二?” “……”姜妧一阵语塞,脸上早已飞出一片绯云,耳垂霎时红得透粉,也不吭声,只抿着唇瞪他。 陆绥笑了笑,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好了,外头热,别站着了。” 说罢收回手先行走去。 * 姜妧没想到,陆绥带她来的地方竟是京畿大营。 她撑伞跟在一侧,路上不时有将士经过,许是她与陆绥同行的一幕太过扎眼,那些士兵们总要瞥上几眼才甘心。 因右肩还不能使劲,她起初便用左手撑伞,可举了一会儿左臂就止不住地发酸,油纸伞摇摇晃晃,好似一朵被人摧残的娇花。 她偷偷觑了眼左前侧的陆绥,他目不斜视只顾往前走,似乎心事重重。 一个愣神,左腕一阵发软,伞“啪嗒”落地。 跟在后头的岚芝忙跑过来,从地上将伞捡起来,撑到姜妧头顶上。 “小娘子,还是奴来吧。” 陆绥驻足回眸,向来冷静清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沉默片刻,他后知后觉抬脚走过来,从岚芝手里接过伞:“我来吧。” 姜妧抬眸,只见他满脸疲惫,眼角眉梢皆是困倦,忍不住问道:“三郎,你近日可是未歇息好?” 这时,崔四替主子解释道:“郎君到了冀州后整日整夜地处理公务,一忙完正事便往回赶,这段时间就没睡过囫囵觉。” 这可把姜妧给心疼坏了,忙踮着脚尖伸手去夺伞:“不必撑着了,也没多热,你快去帐子里歇会儿觉吧!” 陆绥扬了扬唇:“这点力气还是有的,走吧。” 这回,他放慢了脚步。 到了地方,崔四很有眼色地带着春汐和岚芝去另一处营帐歇息,姜妧则被陆绥带到他的帐子里,入内后发觉,此时此刻便只剩他二人了。 一时间,她忽然有些紧张,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陆绥留给她一道背影,他进来后先是将身上的软甲解下,又拿起书案上的一沓公文翻了翻。 姜妧静静看着他忙活,他腰身颀长,翻动纸张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目光上移,眉目丰神如玉,英挺俊郎,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剑眉时舒时皱。 过了许久,他忽而抬头,恰撞上姜妧探来的目光。 “怎么站在那?” 他深邃的眼瞳里有着笑意,话落,朝她递出一只手:“过来。” 姜妧只觉心如擂鼓,脚下却已不由自主BBZL 地向他迈去。 “见你在忙,便没敢吭声,怕耽误了你办正事。” 陆绥淡淡地“嗯”了声,待她走近,忽然丢下手中公文,将她揽入怀里。 “你……” “别说话,让我抱会儿。” 他声音略显沙哑,半阖着眼眸,下巴枕在她发顶,滚烫的掌心束在她腰上。 姜妧没敢动弹,扑鼻而来的就是他冷隽的气息。 少女腰肢柔若无骨,陆绥只是静静地搂着她,鼻尖满是她发间清香,使得他昏昏欲睡。 突然,营帐外响起崔四的声音:“大将军,几位副将有军务禀报,已在议事间等候您多时了。” “知道了。” 陆绥回应罢便松开了手,微欠身,凝目看向姜妧的眼睛,“你先坐着歇会儿,等我回来。” “好。”姜妧胡乱点头应道,心口怦怦乱跳。 他未再耽搁,抬脚走出营帐,姜妧看着垂落下来的帐帘,无声无息地舒了口气,缓了半晌才勉强从方才的拥抱中定下神来,随即又自个儿在营帐里慢步转了一圈。 营帐还跟同上回见到的一样,陈设简单,布置整齐,她站在沙盘前瞧了片刻,想象着陆绥领兵作战,意气风发的模样。 等了许久不见陆绥归来,她找了张矮凳坐下,双臂抱在一起,轻轻趴在凭几上假寐,结果到了后头竟当真睡了过去。 时至申时,陆绥折回营帐,甫一迈进帐中,迎头便见她袅袅静静窝在凭几内,呼吸微不可闻。 夏日本就沉闷,帐中未曾开窗,她那莹润面颊浸了一层细汗,几缕青丝腻在脸上,却不妨碍她睡得香熟。 陆绥眉梢变得柔和,脚下步子亦不由放轻,他无声无息坐到书案前,一手抵着下颌,深邃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 她阖着眼眸,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只隐约窥见那小巧玲珑的琼鼻,瞧着那般柔软。 不多时,她忽而黛眉紧蹙,口中不时发出近乎低喃的呓语,神色似乎有些痛苦。 陆绥起身走过去,半蹲下来,附耳过去,勉强听清诸如“放我离开”“不要碰我”等字眼。 且那声音还带着哭腔。 他心里一紧,伸出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妧儿,醒醒。” 姜妧一下从梦中惊醒,醒时后背一层冷汗。 她眼底先是惊慌,转而变成迷茫,转头迎上陆绥关切的目光时,那颗悬着的心猛地落下。 原来,又是梦啊。 她坐直身子,长吁一口气,笑着问道:“你回来了?” “嗯。”陆绥用绢帕拭去她额角汗水,“方才可是梦魇了?” 她垂下眼眸点点头,心中一阵怅然。 陆绥将她扶起来,牵住她的手走到另一头,同她一起在软榻坐下。 “要是还困的话就再睡会儿,我陪着你,别怕。” 姜妧摇头,顺势枕着他肩膀,两眼有些放空,半晌低喃道:“三郎,可还记得之前你曾问过我,是否信梦。” “嗯,记得。” 她闭了闭眼,微叹口气,缓缓道:“说来奇怪,以BBZL 前在江都时还不曾有过,自打年前准备回长安时,我便时常做同一个怪梦。” 陆绥微侧身,将她揽入怀里:“说来听听。” 姜妧长睫轻颤,沉思良久方开口道:“我多次梦到,自己年纪轻轻成了太后,受尽万人唾弃,被人说成毒妇,后来又梦到自己被人从皇宫掳走,那人将我关在一间房中,他似乎恨我入骨,又似乎对我……总之,自始至终我也未曾看清那人的面目,但最终,所有梦境都只有一个结局。” “我死在了那人府里。”她抬眸望向他,情绪无比复杂,“还记得,在梦里,有人叫他大将军。” 说到此处,她声音有些发颤,方才红润的面庞也变得冰冷下来。 而陆绥听得这一席话后脸色大变,肃然静默半晌,他揽在她肩上的手越发收紧,眸中好似蓄满狂风暴雨,良久才归于平静。 “这梦……”他吐出两字,声音喑哑且沧桑,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你一直以来抗拒进宫,就是因为这些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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