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每当任毓提出要见阿娘一面的时候,韩淮就凉凉地看着她说:“你,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权利。”直到她替嫁都没有见阿娘一面。 若是这个阿娘这个时候在京城…… 不,不对! 在被韩淮关在院子里面的那段时间,她委托红棉去了一趟承和县。红棉是承认被韩淮威胁进的宫,而一旦提及阿娘,红棉就会激动。 所以,红棉去承和县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那个时候阿娘,她到底是在京城还是承和县? 红棉姐姐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被毒哑后进的宫,距离其进宫只过去两三月的时间,那就是在这段时间,韩淮将承和县和阿娘有关的痕迹抹掉了! 为何要这般呢?既然阿娘人已经在韩淮手上了,为什么还要将生活的痕迹都抹除掉? 奇怪极了。 任毓将手虚握拳置于唇边,启唇咬了咬食指中间的指节,有些焦躁地磨了磨。
第52章 痛楚 任毓起身, 走到窗边,窗户只打开了半扇透气,虽然外面没有寒风, 但毕竟是冬日,又逢暖阳雪融化时天气冷得不行。 她不过伸手将窗子全然打开, 素白的指尖就被冻得发红,秀气精致的脸往脖颈处的兔毛围脖缩了缩。目光遥遥地放在殿外扫雪的侍女身上。 侍女身边还有几个个小太监, 在用铲子将厚厚的铲起来捣碎,而后放到篓子里, 地上的残雪便被侍女扫在一旁。 侍女的面上没什么表情, 脸颊被冻得红彤彤的,有时会停下来搓一搓手,对着手哈一口气, 来缓解冻得有些僵硬的手。 倏然间,侍女察觉到了什么,一下朝着任毓的方向看了过来。 任毓正想对她笑一笑,就见人直接装作没有看见, 更是背过身去。 她抿了抿唇, 眸色暗淡下来, 执拗地一直盯着看, 不移开目光。 身旁的青梨是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满腹疑惑:这个红棉和皇后是有什么关系?不过一个侍女居然敢给皇后娘娘脸色瞧。 但到底是人精, 她当然是按捺着没有说出口,想了想:“冬日开窗通风是好事, 但吹了寒风着了凉就不好了, 陛下恐怕会惩罚我伺候不周了。”一边说着一边将任毓引着到内室。 任毓手上被塞了一个汤婆子:“小厨房今日的早膳怎的还没有端过来?娘娘先在待一会儿, 青梨出去催一催。” “好。”任毓轻声应道, 双手捧着汤婆子感受着上面的热度,淡笑道:“谢谢青梨了。” “娘娘言重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是一心向着主子的,伺候主子不是我们该做的么?”青梨知道皇上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好主子,但还是很意外皇后也是个软性子,没什么脾气。 任毓见青梨出去了,仍旧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她是不是应该找一次韩淮呢?可是韩淮会同意让她见阿娘吗? 当初她应该硬气一点的,见一面阿娘才同意替嫁就好了。现在她都不知道阿娘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娘娘,瞧。”青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甫一抬头,就见几个侍女太监端着盘子鱼贯而入。 而位于末尾的侍女便是红棉。 尽管她低垂着头,任毓还是能将她认出来,转眼一看便见青梨对着她使眼色。 看来是青梨将人带进来的。 任毓抿了抿唇,也不责怪青梨自做主张。 红棉将手上的盘子置于桌面上的时候,盘与桌的片刻接触发出细碎声响。室内一片静默,没有人说话。 半晌,任毓启唇道:“除了红棉,你们都退下罢。” 周边都是侍女们回应声:“是。” 红棉弯着的身子僵在原地。 两人相顾无言,僵持不下,任毓还是开口了:“红棉姐姐,不要生阿满的气了,好不好?” 她伸手攥着红棉的衣袖,小幅度地摇了摇,仰着小脸,眼睛睁得大大的,盛满真挚的乞求。 任谁被这样求着,心都会软一边。红棉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无奈极了。 “姐姐的意思是不生气了?”任毓语气上扬,她站了起来让红棉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而后注意到其手背通红,于是将手里的汤婆子递了过去。 任毓温声道:“这么多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一直以为你还在生气,没敢主动找你。” “我找回了我的亲生父母。” 红棉惊讶地看着她。 “我是忠勇侯的女儿,从小被调换了身份,原本的侯府千金是假的。”任毓见其目光过于惊讶,顿了顿,接着说道:“知道姐姐你很惊讶,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很惊讶,至于为何会被调换,我不方便与姐姐明说。” “自从替嫁后,我一直都很惶恐,害怕身份被揭露,害怕人微言轻,害怕死亡。”任毓顺势握上红棉的手,一双眼睛诚恳地看着她,“姐姐,我向你说这件事,是想告诉你,我们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靠山,就算韩淮再厉害,他也不能一手遮天不是?” “我猜,韩淮他应当也是用姐姐的亲人胁迫你罢?” 红棉半阖着眼睛,犹豫许久,点了点头,身边萦绕着悲伤的气息。 任毓愤恨地说了一句:“他也就只会这种手段了!” “姐姐,你不用害怕的,我一定会将你的亲人从韩淮手上救出来的。”任毓语气真挚,而后劝导自己一般,补充了一句。“阿娘也会被我救出来的。” 但这句话落下,红棉的手抽动了一下,反握住任毓的手。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话。 “红棉姐姐,你不要慌,我知道你现在说不了话。我问,你点头摇头就好,可以吗?” 红棉摇着头,她指了指任毓,而后做了一个口型。 任毓:“娘?” 红棉点头,又指了一下任毓,重复做出刚才的口型。 任毓转了转眼睛,迟疑地说道:“我娘?” 红棉点头,而后做了一个手势加表情,瞬间,任毓的心陷入谷底,脸上一片空白:“……什么意思?” 那个手势是提手在脖颈处左右划拉一下,表情是闭上眼睛吐出舌头。 是“死”的意思。 死。 “红棉姐姐,我阿娘她是不在了吗?”她杏眼里面满是不可置信,摇着头,说话时带着一点哭腔。 红棉见她眼眶已经泛起红意,沉默又犹豫地点头。 任毓连忙抓住红棉的手,她还没有哭出来,眼泪倔强地停留在眼眶里:“红棉姐姐,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阿娘她怎么会不在了呢?” “啊,是不是我会错意了?姐姐的意思是不是没有在承和县见到阿娘呢?”她这般安慰着自己,然后充满希望地看向红棉,呼吸已经在加重,心脏更是跳得发疼。 她眼前阵阵发黑,但仍旧执拗地看着红棉的反应,沉声问道:“姐姐,我娘没有事,对不对?”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红棉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心疼地看着她。 这种无声的眼神,仿佛化作了一双大手,狠狠地掐着她的心,让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心脏疼得厉害。 “呜……”任毓受不住涌上鼻尖的酸涩,极为难受地溢出一声呜咽,眼睛紧闭,贝齿咬着唇肉,她抓紧胸前的衣襟,手指用力得颤抖,整个人弓着身子想要将自己缩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 阿娘不会不在的。 可是……可是…… 她的脑海浮现这些年一直被她强硬忽视的现实:永远无法成功放飞的祈天灯,年年祈福失败,不就是代表阿娘安康的愿望无法实现吗? 又闪过王嬷嬷的卧病在床的样子,为王嬷嬷祈福的灯也未成功,那个时候王嬷嬷就好不了了吧?王嬷嬷已经不在了…… 韩淮不同意让她见阿娘……是那个时候阿娘就已经不在了吗?是那个时候吗? 等等。 尽管身体难受得快要死了,她的脑子此刻却是无比的清醒。 阿娘究竟是什么时候不在的? 额间渗出了冷汗,唇也被自己咬得出血,腹部也开始出现疼痛,一股反胃的感觉猛地涌了上来,“呕——” 没有吃早膳,什么都吐不出来。干呕了几下,眼角溢出泪水。 红棉急急忙忙地想要起身出去让其他的侍女进来,喊巫医大人。但是袖子被拉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任毓苍白无血色的脸。 她嘴唇轻启:“不要……”声音细弱蚊吟,身子缓缓直起来,“我,我还要问姐姐问题……我没事……” 但有意识的最后一瞬间,就是红棉惊慌失措的脸,而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53章 面具 “怎么回事?皇后方才还好好的, 怎么就晕过去了?”青梨是听到屋内有东西摔碎的声音才急忙进来的。 才一进门见到的就是皇后倒在那个名叫红棉的侍女腿上,而地上有一个摔碎的盘子,里面的糕点掉落在地。 红棉说不了话, 无助地摇着头。青梨与她也不熟悉,也悟不到她是个什么意思。 连忙喊人去请巫医过来, 还让人去通知皇上。在焦急等待的时候,她目光在地上的糕点扫过, 沉声道:“莫不是糕点有毒?” 红棉摇头,而后两人一起将任毓扶起, 放到美人榻上, 看着皇后脸色惨白,已经晕了过去,手却还一直将红棉的衣袖攥得紧紧的, 青梨看向红棉的眼神是止不住的怀疑。 这个红棉,究竟对皇后做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脚步匆匆来的巫医和周晏几乎是同时到场,俊美帝王神情担忧, 他方才还在为忠勇侯的事情劳心, 思虑良久才让暗卫们不动神色地观察便好, 确保忠勇侯是安全的。 这厢就被突然晕倒的皇后给调动了心神, 他没能站到皇后的身旁,因为巫医和红棉已然将两边的地方占满了。 他的视线在站在左边的红棉身上不带情感地扫了几眼, 而后目光就在她的衣袖处顿住了。只因皇后那只白皙纤细的手紧紧地攥在那处,指节处用力得泛白。 巫医把完脉, 沉吟一声:“脉微见沉涩, 悲极伤心。娘娘最近是得知了什么悲痛的消息么?” 当然他并非要知道皇族秘事, 只是问这么一句, 而后开了一副药,带着一个太监回巫医司熬药去了。 周晏听到巫医的话,神情一怔,不自觉地转动手上的玉扳指,看着皇后没有血色的脸。 暗自猜想:莫不是有人将忠勇侯失踪的消息告知了皇后。可他也不过才知此事,有谁会在他之前告诉皇后呢? “娘娘今日晕过去的时候,奴婢们都在殿外,并不知红棉与皇后娘娘两人发生了何事。” “奴婢听见声响进来时就发现娘娘已经晕过去了。” 青梨一五一十地将知道的情况向周晏解释。 周晏掀起眼帘,看着一直垂着头的侍女,困惑地念到:“红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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