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将人制止住, 捆住后就点了穴让其又晕了过去,见任毓还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就抬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周晏的耳边是风携带雨滴拍打窗子的声音, 眼前是垂着头捂着脸的皇后,因为下雨,天气阴沉,光亮都降了些许。 任毓小声说道:“易容, 被我擦了。”她脸上方才染了水汽,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抬手擦了。说话间, 她连头都没有抬, 袖子还捂着脸。 周晏说道:“手放下来让我瞧瞧,只是擦了一下, 应当不会花得太厉害。” 面前的人比他矮了一个头,缓缓地抬了头, 只先露出来上半张脸, 眼睛亮亮的, 藏着紧张。 “没事的, 就算花了,我也能带你出去。”他温声道,让人放下心中的担忧。 任毓乖乖地放下了手,抬眼盯着面前的青年,不放过任何一个反应,轻声道:“花了么?” 周晏忍了忍,而后抬手将任毓的眼睛盖上了,这下嘴角的笑意没有掩盖,直直地显露出来。手掌心能够感受到那浓密的睫毛像小蒲扇一般扫过,“花了。” 只露出上半张脸的时候还没又什么,下半张脸就是一块白一块黄黑的,不均匀。因为易容的时候还给任毓点了几颗黑痣,也都被擦得有了长长的小尾巴,滑稽得很。 也就眨眼间的事情,周晏将笑意敛了敛,同时将手也收了回来,不出意外的是,掌根部也染了色。他垂眼扫了一下,就将手握拳掩到袖子里面了。 任毓不清楚方才为什么要被蒙眼睛,但是很短暂,也容不得她细究,只懊恼地道:“那怎么办?” “今日是从大门进来的,要是出去不从大门走的话,那不就显得可疑了么?” 周晏没在意,从怀里拿出了帕子,一手将任毓的下巴抬了起来,一手将其脸上残留的水汽擦了擦,继而用了一点力道,擦拭其脸上的花掉的妆。 他道:“不必担忧,我会让另外两人来装扮成我们的样子与国师一同出府的。”周晏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目光却是微抬,同房梁上的人对上了视线,眼神示意如此行事。 任毓感受到脸上的力道,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低声道:“可是,他们哪有巫医袍?装作我们方才的模样不是更加费时么?” “有的,不费时。一会儿我们一起自行从其他路出去就行。他们跟着国师就好。”周晏丹凤眼里盛着安抚的神色,语气笃定又轻松。他的暗卫人员不只有楚大哥的杀手,祈天宫的巫医也是有的。 再加上,他们易成的模样十分普通,见过一面脑子中都不会再有印象,只是两个穿着巫医袍的巫医跟在国师的身后出去就可以了。 “好了。”周晏将脏了的帕子团了团,捏在了了手心,这只是简单地擦了擦,任毓的脸还没有干净,但是模样是全然显现了出来。 任毓看着周晏,方才被擦拭的力道很轻,轻轻的又有些痒,她抬手就用手背在自己的脸上擦了一下,凹陷下去的脸蛋随着手的离去就回弹,“那我们等雨停后就走么?” “啪嗒啪嗒——”雨势逐渐变急,呼呼风声扰人思绪。 周晏沉默片刻,想着一会儿那名叫蓬一的小厮或许快要过来了,还有一直在外面昏睡的另一个小厮也是,醒来都是迟早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韩淮,也不知何时会清醒过来,倒不是怕他们脱不了身,而是将乔装出门这事儿弄得没有必要了。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出宫了…… 周晏先是看了一眼国师的进度,就出了内室,站在门口看着雨势,就这半盏茶的时间不到,地上已经蓄了水,像是流动的河流一般。雨滴砸在水面上,都要砸出小深坑来。 风也未停息,站了一会儿,衣服就湿了大半,周晏偏头,皇后也来到了身边,正仰着头看他:“走不了吧?” 周晏叹了一口气:“只能再等等了。” 任毓牵上了青年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晃了晃,说道:“这雨下得急,就不会太久,再等一等天就会放晴了。” 周晏点了点头。 —— “快入夏了吧,每年这时候,老天爷就跟变脸一样。” “唉,我这身上全都湿透了,正在路上走着呢,它哗的一下就泼了水。” “你这说起衣服,你看,我这上午才晾的衣服全都白洗了!” “这都放晴了,看天云也散,再晾出来一会儿就干了。雨水又不是脏东西,晒一晒就没了。” “哎哟,你这话和楼里面的姑娘们说去吧,她们金贵得很,这雨水打湿过的衣裳要是不重新洗一遍,她们告到管事那里,我就不消在这待着了!” “春风楼的姑娘性子一个比一个柔弱、善解人意,哪会做那般小家子气的事情!” 唐初给了面前的人一个白眼,端着装满花花绿绿衣服的木盆转身想要离开,她不想搭理这个后厨的小帮厨,“你没伺候过她们,怎么会知道她们私底下的性子?” “唐初,我这不是想让你轻松一些么。我们这做饭的有时候还会接雨水做饭呢,这吃进嘴里的不比穿在身上要讲究些么?要我说,直接重新挂上去,她们也发现不了。” 唐初脚步不停,一张普通长着小雀斑的脸上满是不耐,扬声阴阳怪气地回复道:“多谢你的妙计,要是被怪罪下来也希望您能帮我担责!” “小丫头脾气还不小嘞,罢了。”小帮厨摇了摇头,稚嫩的脸却透着老气,垂头看了一眼手上提着的食盒,“给大老爷送饭咯。” 走路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这大老爷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这都住在春风楼好几月了,真是有钱人哩。” “姑娘们都只卖艺不卖身,也不知待这般久是为了什么?” 走着走着就到了,他上前敲了敲棕红色的木门,朝着门缝里面唤了一声:“大老爷,用膳了。” 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半扇,露出了一张长满了胡茬的男人脸,男人的那双眼睛十分地锐利,就是被扫上一眼,都会让人觉得自己身上的肉被刮了一块。 小帮厨路上会絮絮叨叨,实际上见到人又会怂,将食盒递过去的手都抖了抖,支支吾吾地说:“这、这是今日的膳食。” 男人一眼不发,接了过去后就砰的一声将门重新关上了。 小帮厨抬手擦了擦额角渗出来的汗水,方才对视一眼,吓得他心跳都差点停住了,妈呀,这大老爷气势真吓人,也不知道那些姑娘是怎么敢过来弹琴唱曲的。 “送了这么多次,我还是习惯不来。这份差事,真想让给其他人来做!” 另一边,唐初忍着脾性,将衣服一件件地重新用打上来的井水都洗了一遍,又从屋子里面拿出干的棉布将湿了的晾衣绳给擦干了。 等到将衣服都晾晒上去的时候,肚子就开始叫唤,她揉了揉肚子,撇了撇嘴。真是倒霉,原本就是用膳的时间,都怪这雨,她没有吃上饭。 楼里给她这种伺候姑娘们的丫鬟从来都只在规定好的时间里面开饭,过了也不会留任何食物。错过了就没得吃了。 她气得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骨碌碌地滚到了浅水洼里面,唐初也不离开这,从屋里端了一个小马扎出来,放在干了许多的地上,一下就坐了上去,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澄清的蓝色。 很是具有欺骗性,方才就是这样,还不是突然就下了雨。有就在这里守着,等到衣服干了就都收进去,免得又白白忙活一场。 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挨过肚子中的饥饿感,人就变得昏昏欲睡。唐初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视线范围也越来越窄,使劲地摇了摇头,还用手拍了拍脑袋,睡意却还是驱赶不走。 “那我就睡一会儿。”她喃喃道,反正在外面,下雨了也能第一时间就知道。用手将膝盖拢在一起,而后头压下去,埋在自己的腿上,就这样用蜷缩的姿态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应该就一个时辰的样子,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唤她,也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这般实在是磨人,唐初就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果然有一人站在她的面前,还不等他看清楚,耳朵就被人揪住了,“我是说瞧不见人,原来是在这儿睡觉呐!” “哎呦,王管事你这是做什么?!”唐初痛得脸都皱在一起,好在只是揪了一下就松开了。 “给你送饭来了。”王管事是个老妇人,面相凶得很,从怀里拿出了油纸包着的东西朝着小雀斑怀里扔了过去,“屋里睡不舒服么,还待在个外面,缩成这幅样子,害我多费些时辰。” 唐初感激地对着王管事说道:“啊,谢谢!” “快吃,吃了,给那位夫人送饭去。”王管事听着她感激的话也没什么反应,而是指着放在地上的三层食盒说话。 小丫头才吃了一口饼子,也没咽下去就含糊不清地应声:“好嘞。” “你知道是哪位夫人么,你就应好?” 唐初笑了笑,“宋夫人嘛,奴婢知道的。”
第88章 雨后 那位宋夫人么, 她是知道的。 去年就见人过来住着了,也不让人见,神秘的很。听见过的人说, 宋夫人长得温温柔柔的,就是总是板着脸, 没什么表情,让人也不敢主动搭话。 经常只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面, 饭食都是让他们这些伺候人的下人去送的,和住在北边的那位大老爷是一样的。 不过北边的大老爷是经常出来的, 出来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那就是宋夫人的居所。两人一个住北边,一个住南边,短短几月的时间, 春风楼里的人没谁不知道这两位。 不过都不敢随意议论这二人,沈妈妈说过了,这是两名贵人,都不能得罪的。不然招惹了贵人, 春风楼都能被一夜之间被覆灭哩。 唐初几大口就将饼子给吃完了, 随意地擦了擦嘴巴, 就将放在地上稳稳当当的食盒提了起来, “王管事,我这就去了。” 王管事:“记得不要多言, 将食盒交给了宋夫人你就离开。”唐初瞧着机灵,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不过就送一顿饭而已, 应当不会发生什么。 她还得去处理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看了一眼唐初离去的背影, 就直接收了回来,转身也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唐初身子骨偏向于瘦弱,提着这三层累着的食盒,走路还颇为不稳,也不知炖了什么好东西给贵人,这么重。 春风楼的后院地上只有一部分是石板路,其他位置是纯土地,被雨水浸泡过的泥土一踩上去就黏在了鞋底上。 唐初走在这样的路上,面上的神情逐渐不耐烦,这是她攒了好久工钱才买的新布鞋,才穿了一两天不到,就被这地给弄脏了。今天下的这场雨真的是讨厌死了,她怎么总是这么的倒霉啊! 宋夫人住的这边院墙后面就是一片竹林,清净得很,而大老爷的北面临近的是街道,喧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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