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第一天被一群小太监欺负了,第二天仍会睚眦必报的揍回去,小小年纪就像一匹恶狼,那充满掠夺性的眼神,他只看了一眼,便再难忘却。 “兄长你在想什么呢?” 谢嫣然理好情绪将桌上的令牌重新收入锦盒中,这是能以长公主的名义,在宫中自由出入的特令。 桂生此时伏跪在旁,掌事姑姑照自家主子的意思,过两日便留了他在元和殿干些粗活,无需再回内务府。 不多久,元和殿外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孟清禾手执一把十二骨油纸伞,孤身一人赶到了这里,只在看到宫门口的牌匾时,脚下一顿,神色复杂。 谢嫣然被傅翊安排的这座宫殿,正是昔日她母亲的居所,这里被先帝尘封了十几年,近来重新启用,里面的灰尘腐气,也并非一朝一夕得以散尽。 熟悉的布局陈设,偏殿主宫一如既往,只满院又栽种上了些许芍药,用以粉饰昔日的苍凉。 孟清禾找到谢殊时,他正在同谢嫣然讲杂记上一些趣事,意识到她的到来,脸上原本漾起平日里不多见的亲切笑意,一点一点消失在了唇角。 作者有话说: 谢殊开始不做人了~~~一个机关算尽的男人,套路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太监,简直不要拿捏的太手到擒来,哈哈哈~感谢在2022-03-04 16:43:50~2022-03-06 16:2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久久久久久aimam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莲豆腐 70瓶;Sailor DING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问情 “清砚——” 孟清禾旁若无人的上前挽了谢殊的胳膊, 一股凉意自湿透的外袍内过渡至她的身侧,乍一看自己贴身的襦裙,已然印湿了大半。 因着谢殊今日穿着浅色的衣衫, 雨水印湿的迹象并不明显,非要挨近紧贴到了一定距离,方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潮意。 “今日是谁送谢大人来此的?” 孟清禾眉眼一凛,吓得掌事姑姑一个哆嗦, 连连后退了几步, 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颤着手, 微微指了指埋头跪伏在地上的桂生。 桂生只将头低着, 死死的用湿透的袖口捂着前额,早在孟清禾方才开口之际, 他背上的冷汗便止不住的涔涔直冒。 “是你?” 霜寒的嗓音比往日压低了几分, 灼灼的视线落在瑟瑟发抖的小宦身上停滞了一刻。 “去外头跪着, 这雨什么时候停了, 你什么时候进来。” 捂着近乎蹦出嗓子口的心跳声,桂生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孟清禾垂眸,四下一片静谧,谢嫣然逡巡在她身侧的眸光闪烁不定,稍一触碰便不自觉的游移开来,像是耗子见了猫一般。 她记得初归宁那日相见, 两人分明相谈甚欢, 非是这样惊惧的闪避。人在害怕一样事物时的眼神, 最是不会骗人的。 “瑜娘, 是我不小心弄丢了纸伞, 不要累及旁人。” 谢殊敏锐的察觉到周边异常肃寂的氛围, 反手搭了她的手以作安抚, 孟清禾与之十指相扣,远望了一眼外头如瀑直下的雨帘。 “夫君为何不关心我,倒把心思放了旁人身上。” 她垂眸绞着谢殊冷白的长指,不顾在场众多嬷嬷宦人,将他修长的指尖覆于自己娇软的唇珠之上。 谢殊指节冰凉,倏尔触及一丝暖意,内心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瑜娘,你——” 谢嫣然这个年纪藏不住事,更不会掩饰表面情绪,见着眼前一幕瞳孔微缩,一瞬就与自家兄长拉开了好几尺的距离。 温热的瓣唇溢出些许幽香,透过湿冷的潮气拂在他的面上,潮气未干的襕袍云袖上滑下些许水渍,一滴、两滴掉落在她的手背上,冰透瘆人。 一旁的宫人极有脸色的退了下去,谢嫣然脸上浮起一片红晕,故作出一副像是恍然之间起了什么了不得大事的模样,也跟着离开了主殿。 “我在元和殿住过两年,那会儿母亲承蒙盛宠,比之昔日的谢太后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怎奈人心易变,未得善终。清砚,你今后会是如此么?” 素手纤纤轻抚过他的胸膛,孟清禾杏眸中倒映出男人那张神色淡漠的脸,久久不曾得到答复。 谢殊的手垂在她腰肢侧柔软处轻摩挲了下,心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就像是新婚那日不经意间触碰到孟清禾绣在婚服上的名讳,细密的平整针脚银线镌刻下的‘清砚’与‘阿瑜’四字,她缝藏在内襟里侧夹间,那是个极不易被发觉的位置。 若非那晚他们云雨初歇时谢殊胡乱摸索了把她的衣衫,机缘凑巧之下指尖拂过了纹路,她是要瞒他一辈子的。 大燕官宦人家闺阁女子的婚服,大多自她们学会针线起,便要亲自缝制第一块内襟。若是有了心仪的郎君,就将两人的小字绣到一起,结成平安扣的外延蝶帐。 倘若得上天垂怜有幸与心悦之人两姓联姻,便会在出嫁之日将平安扣系于嫁衣的内襟之上,若是新娘婚服上没有平安扣反倒择了如意锁之类,那多半是鹧鸪清怨,于那女子而言缘去则散亦是喜事一桩。 孟清禾见他缄默,心底某处空了一块揪得她生疼。有时候事实早已摆在面前,她只是不愿去相信而已。 “谢殊,容不得你来做决定。” 她一把将头埋在潮湿的襕袍之下,仰头抬眸正视着他硬朗分明的轮廓。自成婚以来,除了榻间为她所迫,谢殊鲜少会对她说出甜言蜜语。 京都盛传的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全都是假的,他冷的像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山丘,连真心都不曾见过分毫。 孟清禾甚至觉得方才的问出口的话有些荒谬,他们哪一次缠绵是自己不曾暗自焚用了合欢香的?不过是有过几回首尾的男女,被一道圣旨强行冠上了夫妻之名,既不曾动心,又何来变心? 外头雨势渐小,潇潇落雨声盘桓耳侧久散不去,桂喜拖着湿透的身体再度走到内殿,在身后冗长的廊道留下一道曲折的水痕。 小宦抖着身子浑身颤抖,迷瞪的眼神朝前方无焦的盯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的跪下身来,向孟清禾行了一礼。 “今日谢大人可有去过别处?” 低沉的女声再度传至耳侧,与方才不同的是,大殿上空空如也仅他一人。 桂生正前方的圈椅上谢殊正襟危坐,而孟清禾一臂环着他的脖颈,侧身横坐在他的膝上,姿态暧昧,看得人面红耳赤。 谢殊向来冷心冷情,何时有这般好心去关心一个身份卑贱的小宦人。与其让她费尽心力去撬开谢殊的口,倒不如细细盘问一番这个年岁不大的桂生来的容易。 “不曾,谢太傅是被奴才领着行错了路,是奴才的错。” 桂生身上的湿冷气直往骨缝里钻,原先跪在外头淋雨时只觉雨势太大,睁不过眼来,倒不会觉得太冷。一如内殿,四角摆了冰鉴,周身一下便打起了寒颤。 元和殿傅翊并不常来,他对谢府的草包庶女无甚兴趣,自寿康宫那日回来后,甚至连借羞辱谢嫣然以打压谢家的心思都彻底没了。 所幸此处距离那处偏殿尚有些距离,近几日傅翊夜夜宿在那里,为了白菡霜近乎要开罪司天监那拨人,若不是沈尧安提早封锁了消息,满朝文武上奏的折子,怕是要堆叠了有小山高。 “哦?是么~我只知死人不会说话,更不会说谎。” 过了半晌,孟清禾方悠悠开口道,她一壁把玩着谢殊披散前摆的墨发,一壁又毫不避讳的凑过去与之亲昵,仿若眼前的小宦人根本不存在。 谢殊换了身干净的襕袍,面不改色的坐在圈椅上,对眼前正在发生的此情此景,置若罔闻。 孟清禾睨了他好一会儿,未发现任何波澜,又缓缓将视线落回到跪在大殿正中央的桂生头上。 “贵主儿饶命,贵主儿饶命!贵主儿……” 桂生神志涣散,身上起了阵灼意,上下眼皮一时沉重异常,一连磕了几个头,终于在天旋地转中,昏死了过去。 到底是在旁人宫中,不可做的太过难堪,孟清禾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足尖点地,一个轻曼旋身从谢殊身上下来。 今日是她归宁的最后一日,夜间傅翊会在御殿宴请百官,为镇西将军容景衍庆功。沈尧安身为皇帝身边的掌事大监,早几日便开始筹备了起来, 此番夜宴,恰逢她的父亲宁远侯治涝归来,想必对她自作主张嫁与谢殊一事颇有微词,身为三品诰命夫人的嫡母冯氏亦在此邀请之列,到时见面更免不得一阵虚伪的应承。 孟清禾不喜这类琐事,在外人眼里,她近乎成了全兆京的笑柄,除去谍司女吏的身份,作为孟家庶女这事本身并不光彩。 不多久,尚宫局便差人送来了整套华服金钗,供谢嫣然择选。她身在贵妃之位,理当替陛下分忧,哪怕是摆设,也需作出几分样子来。 待孟清禾陪着谢殊回到颐和轩,拢枝早已急的原地打转,乍一见不远处的来人,连忙迎了上去。 “我的主子,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沈大监已是遣人来催了三四回。” 宫宴事项繁琐,种种礼节齐备下来,也得费上一两个时辰。今日圣上宴请的都是正三品以上官员和他们的家眷,谢殊与孟清禾成婚一事,在外人眼中本就风评不佳,那些人多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等着这段啼笑皆非的姻缘如何收场。 沛文今日也混在相府的仆从里入了宫,早早赶往颐和轩候着自家公子,看着谢殊无什大碍,不禁喜上眉梢,也连忙跟着拢枝凑了上去。 “由他催着罢,哪回这阖宫上下,不是要候陛下一人。” 孟清禾蹙眉,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肢,方才她又刻意领着谢殊往囚着白菡霜的偏殿门口走了一遭,见他没有异常,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但依旧撤下了那名叫桂生的宦侍。 此番宁远侯孟岱岳回京,于孟清禾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当初打着忠君爱国的幌子,偷偷把自己送入谍司的人是他,后来想要借助谍司势力振兴孟家的也是他。 据说当年先帝是在微服出行期间遇着了当时为人妾氏的舒贵妃,孟岱岳成君之愿献上美人,这才由从三品晋升上了正三品的官职。 孟清禾无比知晓自己亲生父亲的贪念在何处,傅翊登基于孟家而言,简直有百利而无一碍。 “阿瑜,你要不要同我打一个赌?” 谢殊拢了拢衣袖,自沛文手中接过一盏清茶,不慌不忙的饮下。 “赌什么?” 面对谢殊的骤然提出的赌约,孟清禾心下又是一番思量。 “沉煜与谢家的婚事。” 他合上茶盖,望向孟清禾的凤眸内闪过一丝光亮,即便眼前依旧朦胧一片,但他的沉着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同雾里看花,令人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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