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手边的绢帕拭了拭眼角,热泪忍不住的流下,他们都在瞒骗着自己,纵谢家有天大的权势又有何用,她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与之相守! 李嬷嬷立在一旁进退两难,这对父女僵持不下,若主母无碍,尚可在两人之间辗转周旋一番,现下姚氏这般情形,真是愁坏了他们这等做下人的。 “姑母太后如今一心放在庶妹身上,眼中可还有我这个谢家嫡女?” 谢嫣然即将被傅翊册封为后的事情,早在内廷传的沸沸扬扬。传闻皇后的宝册凤印已然交到贵妃手中,她距离皇后之位,也不过差了一纸诏书。 谢狰衡颇感头疼,几欲开口训斥,刚一张口却见面前的嫡女泪光盈盈,双眼发红浮肿,俨然为此伤怀了好些时日。 “颐芸不可任性,若你当初应诏入宫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到底嫡庶有别,你庶妹虽位至贵妃,却也能讨得傅翊几分欢心。” “父亲,你当知晓我心悦傅珵表兄的,如今女儿只想在京都等他回来当面问清,若是此刻同母亲去了幽州,那便真是死生不复相见了!” 谢颐芸绞着帕子,满眼倔强,倏尔套牢的鞍马厢车内传来一阵骚动,谢狰衡闻声望去,眉心一皱,再没有多做劝解,只安抚了嫡女两句,又留下几个贴心的婆子丫鬟细致照料着,便匆匆回到了姚氏身边。 罢了,他既留了宋轩在府上做门客,若是傅珵侥幸能从凉州回来,当面同谢颐芸说清楚也是好的。到那时如果嫡女能走出来另觅良人,凭着相府今时的显赫地位,还愁嫁不出去?若是她走不出来,那宋轩与傅珵生的有几分相似,留在身边总能够聊以慰藉。 谢狰衡自幼因着姚氏的缘故是极宠爱嫡女的,谢颐芸生的端庄清秀,与姚氏初识自己时的样貌甚为相似,除了眉眼轮廓处能看出几分自己的影子外,其余样貌皆随了姚氏。 眼下姚氏患了疯疾,再认不得人,每每见到自己不是捶打便是撕咬,更有甚者需得婆子用磨平的细绳捆着,才能稍稍安静一会儿。 云靴踏地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谢殊一身墨色官袍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眸暗淡,不动声色的目送着谢狰衡离开。 父子俩不经意间打了一个照面,成王败寇不言而喻,至少谢殊给了他机会,可以选择一个体面的方式离京。 “父亲,此去幽州山高路远,还望您珍重!” 谢殊俯身作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暗芒。 谢狰衡有一瞬恍惚,自己从未真正待见过这个名义上的嫡子,早年谢殊用嫁祸沈家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式,求自己带他入府的那一刻,谢狰衡就不喜他。 小小年纪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纵使日后满腹经纶,行的亦不是君子之道,可他却偏偏忘了,朝堂诡谲,局势暗涌,君子之道不可助人求存,圣人之言亦可险些令人丧命。 “狡兔死走狗烹,傅翊终究不是先帝,你身在朝野,万事小心。” 谢狰衡暂时安置好姚氏后,徐徐走向谢殊身侧。见他的墨色官服背面绣了一只仙鹤,那是正一品文臣的图样。他刚过弱冠就有如此地位,想来也是在宦途上费了不少的心思。 “父亲多虑,谢家百年簪缨,又岂会为区区一个根基不稳的新帝所掌控。” 谢殊凤眸微抬,双手拢在袖中,神态悠然并不见丝毫送父远行当有的惆怅。 昔日要置自己于死地的骨肉至亲,除了那一份血脉,谢殊心中早无半分牵挂,甚至在谢狰衡离京这日,他的心头涌起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望着谢狰衡疑惑的神色,谢殊点到为止,下颌轻抬,眸中鄙夷尽显。 “儿子不及父亲用情颇深,自也不会分神顾及旁的人,徒惹得软肋被人拿捏。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还是清砚初入府邸那日,父亲亲口所授!” 谢狰衡不以为意的上前,轻拍了两下谢殊的云肩,替他拂了拂上面的灰尘。想来嫡女颐芸对对傅珵的事有所耳闻应是从他这里透出的口风,这个嫡子平日里谦逊稳重,处事乖觉,倒是自己小瞧了他! “清砚,这谢家的家主之位可不好坐,为父本就没对你寄予过厚望,若是有一天你有了真心喜爱的女子,当能理解我今日的所做所为,权势填补不了你心中的空缺,它只会成为你的桎梏。” 话毕,男人转身离去,这兆京困了他四十余载,也是时候出去瞧瞧外边的天地了。 谢殊负手立在门后,对谢狰衡方才的话置若罔闻,留情?他只是不想背这个弑父的名声罢了,竟如此轻易的因一个姚氏萌生了退意,真是便宜了这只老狐狸。 车马缓缓启程,一阵冗长的轰鸣喧嚣过后,相府门前的长街再度归于平静。谢殊立在原处,思及自己当时与窕枝的交易可并不止在法华寺放弃刺杀姚氏这一桩,也不知她持着那傅翊给孟清禾的黑羽令,可否寻到了‘傅珵’? 拢枝背着药篓自府外采药归来,就觉得今日的相府比以往更冷清静谧了几分,沛文裹着厚厚的袄子立在谢殊身后,瞧见拢枝立马给她使了个眼色。 “谢大人,这个时辰你不去太学上值,立在门前张望什么呢?” 她一脸好奇走近,方才发现了谢殊脸上的微微异样。自家主子一早就穿了戎装策马出城,她也跟着前去走了一遭,如今璟王旧党四散为祸,禁军秘密抽调出京的事恐瞒不了太久,京都治安的小动荡,皆要靠谍司出面摆平。 见谢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应她,拢枝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沛文。挨不过这位姐姐的手段,沛文如实将谢相与姚氏今早启程前往幽州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同她说了。 “我私底下帮主子替姚氏号过脉来着,她这本就不是疯病,而是中毒。” 话毕,拢枝再度将眸光意有所指的落到在了谢殊身上,心中不由愤懑,明明是谢殊自己的手笔,主子又为什么要用谍司的名义为他遮掩。 解毒的方子,早在谢相答应在朝中举谢氏全族之力保会试科举顺利进行时,就由自己亲手写下递了出去。 真不知谢殊是从那里找来这等毁人心智的药物,若是她再晚一步解毒,姚氏恐是要一辈子都这般疯疯癫癫的度过,再难清醒过来。 “拢枝,嫡母姚氏的顽疾,可有药能医?” 此刻沉寂已久的谢殊倏尔出声,黑曜似的眸子看向拢枝,不似平常温和,反倒给人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都说了是中毒,不是……病了。” 拢枝额间生了一丝冷汗,语气在这样冷然视线的注视下顿了一顿,旋即改口胡诌道:“宿疾顽固,恐不会再好了。” 看着男人折身离去的背影,拢枝压下心中的战兢,暂且疏了一口气,她是毒中圣手,哪里有解不开的毒,砸自己招牌么? 更何况若不给姚氏解毒,令她恢复正常,谢相那样一个精明的人,又哪里肯心甘情愿的助新帝这一回? 只是回想起谢殊方才的神情,也不知自己方才的话谢殊究竟信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谢殊开始搞事情了~~~
第53章 、大忌 御殿之上, 孟清禾一身戎装、红缨簪发高束脑后,一璧短剑细刀双折交列并于腰侧,鹿皮长靴踏地, 一改往日柔态,英气尽显。 “璟王旧部已尽数剿灭,天牢里关押的那些亦已随禁军放出,一旦端王回京伏诛后, 皇上捉拿璟王旧部用其抵罪, 在一众朝臣面前也算是给了个像样的说法。” 孟清禾眸光凌厉, 眼底却显出一片青黛, 禁军不在皇城这等秘闻必须严防死守,傅翊此番不惜兵行险招, 为的便是永久的除去傅珵这个后患。 傅翊高坐龙椅之上, 姿态凛然, 十二冠流冕被他轻放在御案侧缘, 御笔朱批落下一个‘准’字后,将那方奏折径直扔向福顺手中的托盘。 “自谢相辞官后,朝中势力流动的倒是愈发频繁了。” 明黄的龙袍上绣着的五爪金龙盘旋其上,帝座上的男人凤目俊朗,生杀予夺尽在一念之间。 世家对此次寒门入仕的会考始终持着不松口的态度,翰林中的编修撰人平日里如履薄冰, 生怕成了大族眼里的绊脚石, 着实畏缩的很。 “阿姊, 谢太傅的身子恢复的如何, 可能为朕所用?” 皇帝自案上铺卷开一侧空白圣旨, 他思忖许久, 自古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谢家到底替他解决了一些麻烦,既然谢铮衡辞官归隐,那子承父业亦在情理之中。 沈尧安拢着拂尘不发一言,陛下动了启用谢殊的心思,连封谢嫣然为后的圣旨都已安排妥当,那太后那边… “圣上明见,如今过于依仗谢家终是惹人话柄,不妨先向绫华长公主商议借兵之事。” 绫华此次受容景衍胁迫,明为接傅珵回京,实则为了怀淑,否则派去接应的人也不会这般拖沓,甚至是故意暴露行迹。 孟清禾并不愿谢殊参与到朝政中来,权势缛繁,入局容易抽身却非一夕之功。国师失节到底是一桩大事,在她看来,傅翊将其强行揽在自己身上已属不智之举。 白菡霜一事在内廷动荡颇大,司天监那群人不敢触怒天子威严,便日日嚷嚷着要处置国师,以至隔三差五就来金殿门前跪上一跪,傅翊下朝归来每每撞见都很是头疼。 “兹事体大,容后再议吧~” 傅翊抬手指尖轻抚了两下腰间的香包,上好的绣料底下用暗线描了一个‘嫣’字。近几日谢嫣然呆在元和殿颇为安分,自白菡霜那事出了以后,他的贵妃便不再频繁的出现在御殿了。 皇帝心里眼眸下垂,心底隐隐闪过一阵失落。罢了,等解决完傅珵和会试一事,他再去元和殿与她细细解释吧。 “绫华心系怀淑,定是对容景衍的种种作为积愤已久,陛下何不与之联手,再来与之协商。” “阿姊觉得在绫华眼中,是朕的分量重一些还是这张龙椅?” 傅翊曾承诺过绫华禅位于她,可那仅是权宜之计,辅国将军手下兵力不及容景衍是事实,即便加上禁军,能一举歼灭他们的胜算亦不会超过五成。 旧臣世家被这场会试弄的人心惶惶,提及先太子傅珵皆是怀念其仁德,更有甚者私下传闻他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这般局势,又要他如何再顾及昔日的手足之情,留下傅珵性命。 孟清禾垂眸不语,绫华的问鼎之心自始至终坚若磐石,她亦知晓驱虎吞狼终非良策。 *** 相府的匾额又换作了谢府,谢殊另立新邸的事,也因着谢铮衡的离去而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 他现在每日在府内养花弄草,观书下棋,闲暇时刻也不入宫中上值,惹得太学那些老古董纷纷告状到御前,指责他躲懒倦怠。 “本就是一桩闲差,帝师之名是虚是实,还在陛下是否雨露均沾。”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3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