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益州回来,他对此心有余悸,便找人开了药,又自己研读医书,改善了药方。 不夸张的说,他如今也算是半个大夫。 沈柔默了默,忽然问道:“那你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八个千娇百媚的瘦马,加上药物的作用。 他就算是个神仙,也忍不住吧。 没死在益州,当真是福大命大。 卫景朝顿了顿,脸上浮现一丝尴尬,“那酒,被陆黎误饮了。” 沈柔一顿,想起在路上听到的消息:“陆黎跟踏歌?” 卫景朝点头,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颇为无奈道:“从那以后,我出门便不带侍女,怕遭人暗算。” 一个踏歌,好歹与陆黎算是两情相悦。 若是别的侍女遭了暗算,又该如何? 这一次,算是为了沈柔,又破了例。 沈柔好奇心极重,仰脸问:“那他们为什么不成亲?” “我不知道。”卫景朝睁眼说瞎话,将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上次就跟你说了,可能是陆黎不行,踏歌看不上他。” 沈柔轻轻笑出声。 卫景朝低头看着她明亮的双眸,亦是笑了一声。 这个夜晚,凉州城的月格外柔和清亮,照入房中,化成一束一束的花,开在心尖上。 翌日,阳光晴好。 沈柔揉了揉眼,从床上醒过来,卫景朝又不在身边。 她看向身旁等候的侍女,问:“将军呢?” 侍女指了指门口,“在外头练剑。” 沈柔下意识往外看,却被门窗遮住了外头的情形,什么都看不见。 她心里极是纳闷。 卫景朝学过武艺,这个不容置喙,人尽皆知。毕竟,他也算是个武将。 但是在鹿鸣苑住了半年,他几乎从未拿起过刀剑,一贯都是衣冠楚楚的模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官,温润如君子。 听得侍女说,他在门外练剑,沈柔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她掀开被子下床,踩着鞋走到窗边,透过窗子往外看。 窗外,卫景朝手持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身姿矫捷,如飞龙,如闪电,剑刃寒如秋霜,剑势宛若游龙。 剑法如何,她不大懂,但论起气势,的确是无比恢宏磅礴。 沈柔在室内望着。 她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将杀人的事儿,做的如此正气凛然。 以前哥哥也是练剑的,但哥哥的动作向来干净利落,不似文人,更像是侠客。 可卫景朝既不像武将,更不像侠士,一身的气度,像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像是人间至高无上的存在,叫人不敢逼视。 她望着卫景朝的身影。 看他一举一动,一颗心,在胸腔里噗通噗通的跳。跳得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呼吸不畅,飞快地憋红了脸颊。 沈柔抚着胸口,平静片刻后回身,坐在梳妆台前,示意侍女为她更衣梳头。 不久后,她推门走出去,在离着卫景朝三步远的距离停下。 仰着小脸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结束?” 卫景朝侧目,“这就结束。” 他收起剑,自然而然拉住她的手,往花厅去,道:“吃过早饭,你随我去军营。” 沈柔抬眸看向他,眼底泛起一丝诧异。 他说,她是他的谋士,沈柔还当他只是为了给那些官员一个下马威。 结果,他居然是说真的吗? 让她去军营?真的给他当谋士? 卫景朝语气平静,像是在跟她聊天气,“我想让你过去看看,回来替我写一本书。” 他弯唇,眼神却沁凉:“北疆军营中有着诸多毛病,但他们却沉溺于以往的风光,故步自封,墨守成规。” “据我昨日所见,他们如今对抗匈奴骑兵,靠的还是绕到敌后,一举包围的手段。可是自从前几年大胜后,匈奴对此颇为忌惮,这一招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但他们偏偏觉得,昔年能借此端了匈奴半个王庭,如今也可以。”卫景朝眼神淡漠,“却也不想想,匈奴人再蠢,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沈柔脚步微微一顿,轻声道:“但是以往与匈奴作战,的确胜多败少。” “胜和胜,也不大一样。”卫景朝道,“大齐的军备和武器,比匈奴好的多,按照我的估算,我们一场都不该输。。” 卫景朝眉眼微沉:“你父亲在时,略好一些,输的极少。自从换了个无能的将领,输的越来越多。” “那战绩,若是你看了,恐怕都觉得不明白,这仗怎么能打成这样?”他脸色有些不悦,“偏偏,这些个将领,都觉得并无问题,只是将领指挥失当。” 将领无能,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问题。 北疆的军队,看似规整,纪律严明,实际上却并没有表现的这样好。 里头多少还是存在着,拉帮结派,任人唯亲,团团伙伙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他们自己看不到。 卫景朝不过略说几句,便换来几张冷脸。他们虽不敢忤逆他,那神态,却明摆着不会配合。 沈柔垂首沉思。 卫景朝道:“你陪我去一趟,翻翻卷宗,实地看看,到时再说,这书该怎么写。” 沈柔慢慢道:“以前,我哥哥跟我爹吵架,常说这军队要改变。” 她有些难受,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对卫景朝道: “我哥哥说,如今的情形早已与几十年前不同。若想要继续打胜仗,就要看看匈奴如今的主将是何样风格,再做计较。” “可是,我爹说他年轻不懂事,在胡言乱语。” 沈柔对军事一窍不通,半点不懂。 可她总归能看明白,论起智慧,自己年过不惑的父亲,终究是比不上卫景朝。 或者,还不如哥哥。 所以,大约当初他们的争论,哥哥是对的,爹爹是错的。 可惜,哥哥性格温和,不如父亲强势。 卫景朝许是忌惮着,昨天将她母亲说的太难听,惹了她伤心。今日没对她的父亲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只冷笑了一声,闭上嘴。 只是嘲讽之意,怎么也拦不住。 沈柔无奈,软绵绵道:“你让我写什么?对军队的事情,我一窍不通,什么都不懂。” “不懂可以学。”卫景朝淡淡道,“你这么聪明,不多学点东西,可惜了。”
第51章 用过早膳,卫景朝便带着沈柔去了军中。 军中早已开始操练,远远望去,军容整齐,风貌肃然,端得是精兵良将。 沈柔跟在他身后,小声道:“我觉得没什么毛病啊。” 卫景朝道:“那就再看看。” 他领着沈柔,去了军官们的议事厅。 里面站着十余位将军,看见她,纷纷变了脸色。唯有从京城随着卫景朝一路前来的陈副将,仍是满脸平和,神态稳重。 一来,他知道沈柔的身份,这位沈姑娘是平南侯之女,自然是有资格进来的。二来,观沈姑娘与大将军之间的情分,来日到底是什么情形还未可知,实没必要得罪她。三来,他亲眼见到那位林参将的下场,自此仍是心有余悸,不敢也不想与卫景朝作对。 顶着众人难看的神色,卫景朝不仅把沈柔带了进来,还按着她在一旁的桌案前坐下,亲手给了铺了纸笔。 却未发一言,回身在主座坐下。 他似乎是没感觉到那些刀子似的眼神,含笑道:“昨天说到哪儿了?继续吧。” 贺新城瞥沈柔一眼,垂下眼睑,恭恭敬敬道:“禀大将军,昨日我们说到武器。” 他神态平和,侃侃而谈,“武器是由我负责的,现在我们军中的武器分为十八种,最常用的是□□和大刀,步兵和骑兵分发的都有。弓箭手除人人配备铜弓铁箭外,另有诸葛连弩和三弓床弩,一连十发,穿墙破壁,威力无穷。除此外,还有攻城的云梯、守城的投石机,长矛盾甲等等,军备充足。” 卫景朝转着指间的扳指,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匈奴人很少打到凉州城内,往往是野外战争,以步兵和骑兵为主,为何凉州骑兵还未用上马槊。” 他目光沉沉:“据我所知,滇南和西境的骑兵,都不再用□□,全部换成了马槊。” 他望着贺新城,质问道:“你作为骠骑将军,一军高级将领,既主管兵器之事,那大将军想不到的,你理应想在前面,怎么北疆的军备,比别地滞后了这么多年?” 贺新城面色无异,拱手道:“下官短见薄识,孤陋寡闻,多年闭门造车,实在有负重任。只是,不知这马槊,是何物?” 他与卫景朝对视,眼神亦凛然:“大将军的话自不会有错,但凉州将士们向来用枪和刀,从未用过马槊,若是忽然改变,恐怕不适应。” “再者说,西境和滇南的战绩,从来比不上我们,怎么他们用的,就一定是好的呢?” 卫景朝长指扣在桌案上,俊朗眉眼忽然带了嘲讽的笑:“贺骠骑且去找两本书看看吧,否则,说的话平白无故叫人笑掉大牙。” 这个贺新城,倒的确是个不一般的。 到这种境地,竟还敢反过来给他挖坑,只恨不得告诉这满屋子官员,他卫景朝是个不懂装懂的外行人。 可惜,让他失望了。 卫景朝的目光扫过沈柔,道:“告诉贺骠骑,马槊是什么?” 沈柔便温声道:“马槊总体上看,大致与枪和矛一样,只是槊锋刃远远长于枪和矛,用起来更加趁手。而且,马槊上带有破甲棱,能一举击破对方士兵的盔甲。” 她神态平静,一双眼睛不带任何私心,告诉贺新城:“正常来说,骑兵由枪换为槊,并不会有太大不适。而槊用起来,的确是比枪更得心应手,更适应战争。” 贺新城神态亦是平和,垂首道:“下官受教,今日回去,马上就安排更换武器之事” 卫景朝始终看着他。 见他如此能屈能伸,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贺骠骑,孺子可教啊。” 被一个年龄比自己小的人,用“孺子可教”这种词来形容,其实多少是有些羞辱的。 贺新城却仍是不卑不亢,道:“能得大将军教诲,是下官之幸。” 卫景朝敲敲桌面:“下一个。” 位于贺新城身后的人,立刻拱手,恭恭敬敬道:“禀大将军,下官分管的,是粮草、军装等物资。” 沈柔用笔头撑着下巴,莫名看着他与人推拉。 卫景朝到军中第一件事,便是让这些人口述自己的职务,不给准备的时间,如此一来,了解的才是真实情况。 可是,这真实情况却不容乐观。 贺新城心思叵测,自然是清清楚楚,不容置疑。可就连眼前这位恭恭敬敬的司务将军,也并非表面这样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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