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只是掉眼泪,不吭声。 沈夫人眼神复杂,想哄哄沈柔,但看着她在卫景朝怀里,又伸不出手,便冷冷道:“侯爷,并非柔儿要走,是我要走。” 卫景朝侧目看她一眼,眼神微凉,声音更冷:“夫人以为,我这都护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沈夫人淡声道:“莫非侯爷想拦着我?” 卫景朝嗤笑:“没错,夫人又待如何?” “你……”沈夫人愕然仰头,没有想到他这般无耻,怒道:“卫景朝,你不要得寸进尺!” 卫景朝没理会她,看了眼身后的侍卫,声音凉凉的,“带沈夫人回去,没我的允许,都护府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沈柔拽他衣角,哭道:“你让我阿娘走。”“不行。”卫景朝揉揉她的脸,大拇指拭去她的泪珠子,无奈道,“柔儿,我们马上要和匈奴人作战,你母亲一人住在外头,不安全。” 他一派清正,淡淡道:“再说,她昨日来今日走,是打我的脸,还是想陷我于不义?” 卫景朝瞥了沈夫人一眼,眉眼冷淡,“总归,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沈柔顿了顿,很快抓住重点,“要跟匈奴打仗?” 卫景朝点头,随意弯了弯唇,“早就该打一场了。如今沈夫人若执意出去,被匈奴人抓走做了战俘,可别让我赎你。” 他太知道,该怎么让一个人屈服,随意瞥沈夫人一眼,只淡淡嘲讽道:“到那一日,希望夫人能自觉些,自尽殉国,别丢了你们沈家跟贺家的风骨气节。” 这话一说出口,便是明摆着告诉沈夫人,她的住所,有人监视。 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知道。 可是这对于沈夫人来说,已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沈夫人的手微微一颤。 风骨,气节。 这两个词,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不显得奇怪。从他嘴里说出来,多一种嘲讽的意味,让沈夫人顿时清醒过来,如同一盆冰水,雪天兜头扣下。 她骤然看向沈柔。 她的女儿,站在那里,单单薄薄的一个人,可怜的叫人心酸。 她不由想起,沈柔的经历。 风骨,气节。 这两个词,听到柔儿耳中,该是何等的锥心之痛? 而她居然没有想到,反而毫不犹豫说出口,狠狠地往沈柔心口插了一刀。 连卫景朝都能想到的事情,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没有想到。 沈夫人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喃喃道:“柔儿……阿娘、阿娘不是那个意思……” 沈柔还未说话,卫景朝冷冷打断她,“你的意思,并不重要。” 他把沈柔按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眼神冷漠地看向沈夫人,“夫人,回去吧,别再雪上加霜了。” 沈夫人心如刀绞,再不敢提那四个字,带着无尽的愧疚,一步一回头,望着沈柔的身影,缓步走回去。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的后悔过。 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对于柔儿来说,有多难听。 “柔儿,做人要有气节,不能随便折腰。若是受了这样的羞辱,还若无其事,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几乎是逼人去死了。 若是沈柔脆弱些,敏感些,说不定,早被她伤的活不下去了。 她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无尽的愧疚与悔恨,几乎淹没了她。 其他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埋。 此时此刻,她只是在想,柔儿会不会恨她? 会不会,觉得连她的阿娘,都看不起她? 她心里,该有多苦? 可是,作为她的母亲,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道歉,如何去安慰她? 身后,卫景朝拍拍沈柔的背,低声细语哄她:“乖,别哭了,你阿娘不走了。” 沈柔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抽噎道:“你派人监视我。” 卫景朝道:“是保护,不是监视。” 沈柔轻哼一声。 卫景朝看着她泪眼蒙蒙的眼睛,叹口气,揉揉沈柔的头发,低声道:“我们柔儿,是最勇敢最坚强的人,不用听别人的话。那些懦弱的人,自己没有用,就要求别人和他们一样。他们说的话,都是放屁。” “若是都听他们的大道理,像我这样的人,早该一死了之。”卫景朝轻嗤,嘲讽之意十足,“我既不忠君,又不正直,还不孝顺。可以说,仁义礼智信,除了一个智慧,其余一个不占。” “我都活的好好的,怎么旁人就得死?” 沈柔闻言,没有说话,眼神微微一动。 卫景朝又道:“我亦不晓得,你阿娘在贺家到底学了什么,怎么能说出那种鬼话来……” 沈柔漂亮的眼睛瞪着他,不许他再说。 只是,眼底倒没有怨恨与生气。 他有些无奈,单手将她抱在手臂上。骤然而来的失重感,沈柔搂住他的脖子,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做什么。” 卫景朝心底松了口气,轻笑,哑声问:“不生我的气了?早上我说话那么难听,也不生气?” 沈柔没说话。 当时听他说话那么难听,她当然是生气的。 但因为知道卫景朝所言,字字句句都是实话,生气起来也没有底气,更觉没有必要。 而且……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有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有血脉相连的父母,有不远不近的亲朋。 可只有一个卫景朝,能够明白她的情绪,看透她的苦。 只有他,会告诉她,沈柔,你并没有错。 别人骂你,是他们懦弱愚蠢,见不得你好。 你本就不该死。 你比我更好。 你是世上最勇敢坚强的人。 她怎么可能生他的气? 她怎么舍得? 沈柔抱住他,蹭蹭他的脖子,闷闷道:“你不要这么对我阿娘,不喜欢她,不要见面就好了。” 卫景朝淡淡“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他不曾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以往,他连自己亲生母亲的面子都不给。如今却为了沈柔,什么都肯答应。 美人乡,英雄冢。 这六个字,真是血与泪的教训。 他一路将沈柔抱回院子内。 沈柔屡次要求让他放下她,他没理会,惹得她只能自欺欺人地将脸埋在他脖子上,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人认出来。 卫景朝忍不住笑了笑。 拍拍她挺翘的臀,忍着笑意道:“你再这样,有人要笑话你的。” 沈柔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一口,闷声道:“都怨你。” 卫景朝又笑,抱着她进了屋,放在榻上,摸摸柔软的发丝,问:“要不要沐浴?” 沈柔抬手,做出要抱的姿势,撒娇道:“你抱我去,我不想动。” 卫景朝点点她的脑袋。 沈柔仰头看他,娇声问:“去不去嘛?” “去去去。”卫景朝重又抱起他,无奈道,“你就是我的克星。” 进了浴池,沈柔俯在他肩上,温软的唇亲了亲他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卫景朝嗤笑,“不怕了?” 沈柔点头,贴近他的身体,慢吞吞道:“你不会淹死我的。” 卫景朝心软的一塌糊涂。 揉揉她的后脑勺,叹息道:“你啊。”
第50章 沈柔说,你不会淹死我的。 这话听着极为可笑,毕竟,谁会真的淹死自己的枕边人。 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让人心里发酸发软。 大约是因为,他能从中听出,她给予的信任。 信任他会保护她,不会伤害她。 所以哪怕是曾经最害怕的水中,也变得没那么可怕。 卫景朝一颗心像被泡在蜜糖里,又软又黏,低头亲亲她,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道:“改天吧。” 沈柔精巧的眉毛微蹙,不解问:“为什么呀?” 卫景朝无奈道:“傻子!” 沈柔不满地皱皱鼻子。 卫景朝道:“你吃那药,对身子不好。若是刚吃完便同房,该肚子疼了。” 否则,温香软玉在怀,主动搂着他,他是疯了才非要做柳下惠。 沈柔脸上泛起一丝羞意,趴在他怀里没再动作,小声辩解:“那我又不知道。” 卫景朝大手掐住她的细腰,哑声道:“两天就好,明儿再来,先别急。” 沈柔小脸一红,啐了他一口,羞恼道:“谁急了?” 卫景朝轻笑一声,将人搂紧了。 沈柔向来会得寸进尺,不知想到什么,便随口问了句:“你怎么会知道……会疼?” 便是女人,恐怕也不太清楚。 他一个男人,懂得倒是多。 卫景朝随口回答:“世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沈柔撇嘴,不满他的敷衍,往他胸膛上咬一口,却又不舍得用力,只是拿牙齿磨了磨。 卫景朝被她牙齿磨的胸口痒痒,无奈笑了,推开她的脑袋,道:“好了,我自己吃那药时,虽找了大夫,但终究不可靠,就自己看了医书,书上说的。” 他眉眼含笑,“我虽不像你过目不忘,但记性大约还行,看过的东西,记个七七八八还是有的。” 沈柔被推开,歪头看着卫景朝精致的下颌,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但她又有了别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吃药?” 这个问题,也不是突然出现的。 刚听他说时,她便想问,可惜卫景朝没给机会。 他又不会怀孕。 京都那么多贵族子弟,没有哪个人会自己吃药避子。还有些男人,任由妻妾无数次怀孕小产,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提起此事,卫景朝眼神骤然一冷。 他也不瞒着沈柔,咬牙道:“我是怕被人算计。万一什么时候被人下了药,结果不知道哪天,从哪儿冒出来个女人,抱着个孩子说是我的,恐怕有嘴也说不清楚。” 他说着,冷笑了一声:“前年我去益州,你应当知道。” 沈柔点头。 益州之行,他剿匪数千,勘破益州太守与匪徒官匪勾结之事,立了大功,一跃成了正三品大理寺卿。 可是细节,她却不知道。 “益州太守怕我剿匪之后,转头查他官匪勾结之事,便给我下了药,在我房中放了八个瘦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催情香。”提及此事,卫景朝不由得揉揉眉心,仍是心有余悸,“整整八个,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可怕。” 这显然是奔着他这条命去的。 再强悍的男人,吃了药夜御八女,不死也得残废。若是他为嫖。妓,死在女人床上,长公主殿下便是再强势,恐怕也没脸去找人麻烦。 这才真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不仅要杀了他,还要给他头上泼一盆脏水。 卫景朝人生中,头一次见这么肮脏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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