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朝好脾气道:“都听你的,过几年再做公主也不晚。” 他看看沈沅,建议道:“她大概不想我喂,不然你喂她,我喂你?” 沈柔不知道他怎么说出这种骚话的,对卫景朝脸皮的认知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她恶狠狠瞪卫景朝一眼,没再搭理他。 卫景朝笑了声,看着沈柔的侧脸,心底忽然生出几分愉悦。 虽然她还是很烦他,说的话依旧一句比一句扎心,但好歹有了愤怒和气恼。 不再是那幅,毫无感情的,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不晓得沈柔的转变是因为什么。 但总归是好的。 沈柔微微垂眸,细致的给沈沅喂着饭,心底却有些茫然。 刚刚,她站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 卫景朝说,为了沈柔,丢了这皇位又何妨。 她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 不明白,四年前他为了皇位,什么都能抛下,什么都能牺牲。 为什么现在又要说这种话来欺骗她? 她不想听,不敢听,不愿意听。 卫景朝、卫景朝。 这个人已经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思念,为什么不能继续消失,为什么要继续折磨她? 她闭了闭眼,睁开后柔柔问:“沅儿吃饱了吗?” 沈沅用力点头,“沅儿饱饱,阿娘吃饭。” 沈柔揉揉她的额头,将她的小碗放在一旁,继续吃自己的饭,谁也没理。 谢治在一旁坐立不安,小声对沈元谦告辞,“要不,我还是先回家吧?” 他不傻,大概明白沈元谦喊他来做什么。 但他的确冤枉,他对沈姑娘毫无私情,只当做恩人对待,绝不敢有任何玷污之心。 沈元谦道:“不用。” 他冷冷笑了声,“陛下乃是状元之才,才学高我百倍,你既遇上了,自然要多多请教,也好明年顺利考中举人。” 他是摆明了要给卫景朝找不痛快。 卫景朝的脾气极好,瞥谢治一眼,淡淡道:“谢公子这个岁数,刚考中秀才,想是天资不高。若要中举,还是先熟读四书五经,多学、多看、多问。” “当然,最要紧的是切莫好高骛远,只看眼前也就罢了。” 谢治连忙应下。 沈柔却听不下去,冷冷反驳道:“谢治读书认字不过四年,便已中了秀才,怎么就是天资不高?” 她瞥卫景朝一眼,“据说陛下三岁启蒙,十二岁才中了举人,足足九年,天资又高在何处?” 卫景朝没有考过秀才,走的是国子监监生的名额,所以没法比较。 卫景朝倒是有些惊讶了,“四年?” 事涉谢治前程,沈元谦亦重视了些,淡声与他解释,“四年前我与柔儿初至荆州城,我们人生地不熟,对荆州城一无所知。恰好柔儿生病,是谢治带我们去找了医馆,救回柔儿和她肚子里的沅儿。” 他道:“那会儿谢治从未读过书,是后来我手把手教他启蒙的。” 谢治倒也磊落光明,“草民祖籍城外谢家村,自幼父母双亡,靠乞讨为生。幸而碰见沈兄和沈妹妹,才有幸读书识字。” 卫景朝又听到“沈妹妹”三字,脸色不大好,却忍住什么都没说,只颔首道:“确实不容易。” 他像是多年来鼓励太学学子一样,随意鼓励道:“你既有如此天分,便当多加努力,早日考过秋闱和春闱,报效朝廷,造福百姓。” 沈柔闻言,看了沈元谦一眼。沈元谦微微一笑,冲着她挤眉弄眼,她便明白哥哥的意思。 谢治毕竟是个无父无母的乞儿,虽有籍贯,却无身家,经历不算清白,易被读书人不耻。 这样的出身,日后考了举人进士,难免被人看不起。 但有了卫景朝这句话,哪怕只是一句套话,日后再考试,考官们也不敢再因他的身份来历而说出歧视的话。 卫景朝心里有数,但也不吝啬。 毕竟,谢治看着他时,没有任何嫉妒和酸涩,并不像和沈柔有什么私情的样子。 除了那个“沈妹妹”着实膈应人,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他侧目看沈柔一眼,眼巴巴地问:“我这样说,你满意吗?要不要我再给他题幅字,他是你和沅儿的救命恩人,我就写忠君报国,行不行?”
第92章 忠君报国…… 沈柔平静无波的脸上,生出一丝裂隙。 她不知道卫景朝怎么想出来的,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卫景朝,半晌才道:“你不用问我。” 卫景朝格外诚恳:“可是,若不是为了你,我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 天底下的秀才成千上万,有资质有才学的,更是数不胜数,人人都盼着为他所用。 今儿夸一个秀才,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沈柔偏过头,没有吭声。 卫景朝叹口气,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低声道:“你没有生气,我就当你是高兴。” 沈元谦还在得意自己套路了卫景朝,结果就见这不要脸的死男人,又去撩拨自己妹妹,脸色顿时黑沉。 他拿脚尖踢了踢谢治,提醒道:“还不快谢陛下赐字。” 谢治连忙道:“草民谢陛下赐字。” 这一声,顿时打散了卫景朝单方面的温情。 他脸色微凉,瞥沈元谦一眼,不知想到什么,骤然笑道:“既然是舅兄的意思,我自然无所不从。” 他对谢治道:“纸笔拿来。” 沈元谦冷笑:“谁是你舅兄。” 卫景朝但笑不语。 谢治借了沈元谦的纸笔,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恭恭敬敬请卫景朝题字。 卫景朝顺手写下“忠君报国”四个字,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枚印鉴,盖了上去。 沈柔侧目看一眼,看到那枚印鉴,手指微微颤抖。 那枚白玉印鉴,她离开鹿鸣苑时,放在了卧室的桌子上,连带着那枚玉佩一起。 卫景朝又回过鹿鸣苑吗? 把他们带走了吗?就带在身边吗?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卫景朝盖了章,回头看着沈柔,举着那印鉴道:“你还要不要?再还给你,好不好?” 沈柔声音很轻,却很坚决:“我不要。” 卫景朝失望地收回目光。 乖乖坐在椅子上玩的沈沅转头瞅了一眼,见那印鉴着实精致好看,眼睛一亮,小手抓住沈柔的衣服,软软道:“阿娘,沅儿想要。” 卫景朝微微抬眉,转了转那枚印鉴,递到沈沅跟前,“沅儿是不是想要这个?” 沈沅用力点头,奶声奶气道:“是。” 卫景朝轻笑,“沅儿喊我一声爹爹,我就给你。” 沈柔顿时转头,恼怒地瞪着他。 卫景朝看向沈柔。 沈沅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转,抓住沈柔的衣袖,奶声奶气告状,“阿娘,这个叔叔欺负我。” 卫景朝没理会沈沅,望向沈柔道:“这枚印鉴从我十二岁就跟着我,这些年我凡事都用它来发号施令,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之一。能从我手中拿走它的,除了我的妻子,就是我的孩子。” 他盯着沈柔,脸上泛起一丝柔情,“柔儿,昔年我将它给你,你还不懂我的心吗?” 他一口气,将四年前未能告诉她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他目光温柔又深情,带着一丝遗憾,“沈柔,你的生辰是十一月十五,那年我带兵在外,错过了这天。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这枚印鉴,是我给你的生辰礼物。” 沈柔怔然无声。 她心里忽然有点难受,不知道是为他迟到的深情,还是为她昔日的痛苦。 卫景朝跟着沉默了片刻,苦笑一声,“是不是又说晚了?” “可是,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没有骗你。” 沈柔侧目不语,望着门外飘落的雪花,脑子里很乱很乱,乱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 她记得昔日的痛苦,永生难忘。 可是今天,他告诉她,这一切的痛苦都只是误会,她不知道该报以何等表情。 卫景朝望着她,无声叹息。 将那印鉴摆在桌面上,低头道:“给沅儿吧。” 沈柔下意识拒绝道:“不用,如此贵重的东西,陛下还是自己收回去吧。” 卫景朝却道:“你只有沅儿一个孩子,我便也只有沅儿一个孩子,提早给她也无妨。” “若是……若是她做不了我的女儿……”卫景朝轻轻垂首,“那就算是,我给她的见面礼吧。” 沈柔又沉默了,没有再拒绝。 沈沅不知道,卫景朝也不知道,她却知道。 沈沅是他亲生的女儿,拿他的东西,亦实属应该。 卫景朝见状,微微笑了笑。 沈元谦冷眼看着,实在看不下去卫景朝撩拨自己的妹妹,更看不下去他这幅伪作深情的嘴脸。 他站起身,冷冷道:“柔儿,我们该祭祖了。谢兄,我就不留你了。” 谢治闻言,匆匆点头,老老实实离开。 他早就不想待在这儿了。 看沈柔和陛下缠绵悱恻的爱情纠葛,对他这样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来说,真是个很大的挑战。 沈元谦瞥了眼卫景朝,又冷冷道:“我家祭祖,闲杂人等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若是冲撞了我家先祖,恐怕要做噩梦。” 卫景朝心平气和,面不改色,“我给平南侯上柱香。” 沈元谦冷笑:“你是什么人,要给我爹上香。” “我与平南侯情分非常,昔日是朝中同僚,有翁婿之情,更是忘年之交。”卫景朝道,“但凡只是个普通同僚,也没有把人往外赶的吧?” 沈元谦憋屈无言。 他执意不走,也没人能硬把他赶出去。 沈元谦冷哼一声,左手拉着妹妹,右手拉着沈沅,三人进了侧边的厢房。 卫景朝抬脚跟进去。 厢房里仅有一扇窗户,如今紧紧封闭着,光线极昏暗。 正中有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供奉着平南侯的牌位,地上摆着三个蒲团。 四年来烟熏火燎,那牌位已有斑驳痕迹。 卫景朝抬眼看着上头“慈父沈尚平之灵位”几个字,蓦地想起昔年他与沈柔定亲时的情景。 他亲自送了聘礼进平南侯府,平南侯在府中设宴,邀请无数同僚作陪。 当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平南侯与他这个未来的新郎官,皆喝了许多,被酒气熏得脸色通红。 平南侯这个只会带兵打仗的大老粗,喝多了酒,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就这一个闺女,以后就交给你了。” “小子,你若是敢对我闺女不好,我的拳头不认人。” 说着说着,他竟哭了起来,红着眼眶说,“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就要去别人家了。” 又重复了几遍,“你若是敢对我闺女不好,我就打死你。” 可是,他对沈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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