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闻姒淡笑了一声,怕是要让萧老侯爷失望了,哪门子的早生贵子,他连相公的人影都瞧不见呢。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争执之声。 “爷爷!我是不会过去见她的!”少年的声音冷淡异常,“我可从没答应过要娶她。” “还轮不到你答应不答应的,这是当今陛下赐的婚,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再说,我瞧那小妮子不错!”萧老侯爷道。 “不去。”少年直言冷拒,言语之间带了一些威胁,“若让我进了那间屋子,可保不齐我又做出什么事来!” “你敢!”萧老侯爷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声音如风扫苍松一般沧桑浮沉:“爷爷鬓发已白,你若这样,我这日暮西山的老家伙死后便没脸见你父母了……子玦,你自己好好想想,爷爷回房了。” 少年不再出声,洞房之外静得可怖。 闻姒紧紧盯着房门,面上略过担忧之色。 “姑娘,他、少侯爷,不会……应该不会来罢?他是不是走了呀?”石榴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姑娘,少侯爷不会真的做些什么罢?听坊间传言,少侯爷他打骂郎中,责罚下人只道是家常便饭……据说侯府时不时抬出去一些婢女的尸首呢,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真的。” 关于少侯爷如活阎王一般的坊间传言,一溜烟儿地钻进闻姒的脑海里。 她定了定神,心道差点让石榴吓唬住,萧老侯爷一生忠勇,绝不会容许自家孙子做出这等离谱事,她在烟雨楼见惯了坊间的家长里短添油加醋的事儿,深知传言不可信。 “石榴,不要胡说。” 闻姒话音甫落,只听“砰”地一声,大门被人一掌推开。 初春的寒风一股脑儿地灌进屋子里,闻姒被寒风迷了迷眼,片刻后她才看清门外坐着一人。 不错,是坐着的。 少年坐在一把沉香木制的精致轮椅上,一身玄袍,墨发张扬地在寒风中飞舞。 那双淡漠、带着讥讽和高高在上的眸子,比今晚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第3章 、烛前初见 闻姒不猜便也知晓,这墨发玄袍的阴冷少年便是大名鼎鼎的萧家少侯爷。她的夫君,萧子玦。 她愣了一下,萧子玦和她想象之中的罗刹模样实在是出入甚大。 少年剑眉星目、面若冠玉,人虽清瘦的厉害,又被轮椅桎梏,但依旧称得上风华绝代,真真是少见的美男子。只可惜,少年的气质过于疏离冷淡,总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姿态。 萧子玦一身玄衣,在满屋大红的喜庆之色中,尤为乍眼。视线落在闻姒身上的嫁衣时,不由得讥笑一声。 闻姒这才反应过来,轻声吩咐石榴:“石榴,你下去罢。” 石榴有些担忧,但还是听从闻姒的命令,福身退下,在门外轻轻合上了房门。 萧子玦推动轮椅,行至闻姒面前。烛光映照着少年修长的指节,指尖和虎口处有淡淡的茧。闻姒在烟雨楼见闻颇多,这是常年习武用剑才会留下的痕迹。 她忽然想起,萧子玦还未成瘫子的时候便有京都第一剑客的美名,一手剑术得了萧老侯爷的真传,那叫一个出神入化。 只可惜,三年前他随萧老侯爷出征,在征战胡人的一场战役中坠马落入了陷阱,这才摔坏了腿,至此终日与轮椅为伴。 十五岁的京都第一剑客就此陨落,从那之后,萧老侯爷便也卸甲颐养天年了。 边关战事传回京都的时候,闻姒还在烟雨楼抚琴。京都城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便是萧子玦,闻姒在烟雨楼听过不少相关的边角料。 有的说萧子玦八字不好,有的说萧子玦命里犯煞,还有的说萧子玦受伤是某些朝廷大员早有预谋……可谓是众说纷纭。 遥想少年出征之时,她曾站在烟雨楼头远远瞥见过萧子玦的背影。 意气风发,凌云之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只可惜,一场战事白马少年成了半个废人。 “你从烟雨楼来的?”萧子玦薄唇轻吐“烟雨楼”三字,不甚轻蔑。 “是。”闻姒回神,只是垂眸应着。心中却翻滚出了一道痕迹,这少侯爷如此轻蔑地提烟雨楼做什么? 萧子玦眼神阴郁,道:“你的企图达到了,就不要妄想其他。” 企图?妄想? 闻姒一双剪水的眸子抬起,直直跌入对方眼底,带了几分倔强,“少侯爷,姒儿听不懂。” “听不懂?”萧子玦冷笑,他虽三年未曾出过侯府,但大街小巷的传闻早就入了他的耳。 一介风尘女,野鸡变凤凰。为了脱离烟雨楼,攀附礼部尚书,宁可嫁给他这个瘫子的传言,他听了不下十几个版本,一版比一版绘声绘色。 萧子玦道:“你在别人眼里是侯府少夫人,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你最会做的不就是利用男人么?你用我做了垫脚石,就做好自己的本分,想要活着就少来招惹我。” 萧子玦不仅瞧不起她的出身,竟然还污蔑她,若不是林家主动来烟雨楼寻她,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礼部尚书的真千金,更谈何用萧子玦做垫脚石? 闻姒心里一阵愠怒,葱白的指尖紧紧攥着大红的喜袍:“姒儿何时利用过任何男人?少侯爷何苦侮辱我!况且姒儿与少侯爷的婚约是当今圣上在十六年前定下的,少侯爷说姒儿利用你这件事根本站不住脚。”她霍然起身,俯视着萧子玦的双腿,“照你这么说,我……我还觉着我亏了呢。” “你!”萧子玦拾起桌上的红釉喜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酒杯应声而碎。 “好啊!”萧子玦气得咬牙,“既然你我相看两厌,从明日起,不,现在你就搬出这间琉璃阁,去偏院的冷玉轩住罢!” “去就去!”闻姒犟着。 萧子玦气得不轻,额角青筋暴起,随着粗犷的呼吸一张一敲。他调转轮椅奋力往外滑着,偏偏轮子这时候忽然不听使唤,似乎是卡住了。 少年用手狠狠捶了轮毂几下,指甲因动作过于猛烈而裂开渗出了血迹,轮子这才滑动起来,渐行渐远。 闻姒吓坏了,她往后瑟缩几步,消瘦的肩头难以控制地颤抖。 这、这就是一个疯子…… 石榴听到摔东西的声音,忙从门外进来:“姑娘——你还好罢?”她围着闻姒前前后后转了几圈才安下心来,“还好没受伤。” 闻姒眼眶有些红,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她在烟雨楼十几载落泪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可今天她着实绷不住了,洞房之夜竟被新婚夫婿赶出了洞房!倒不至于委屈,纯纯是被萧子玦气的。 红烛摇曳,地上的酒杯碎片被映照出点点光辉,显得愈发锋利,就好像一把把刀子,狠狠戳在闻姒的心口。 她摘掉凤冠,将其往桌上狠狠一墩:“石榴,收拾东西!” “啊?”石榴一怔,“去哪儿?” “冷玉轩。”闻姒淡道。 出嫁之前尚书府的教养嬷嬷给闻姒和石榴做过功课,按照规制来说,琉璃阁是府里正妻的住所。而冷玉轩大概就像被“打入冷宫一样”。 石榴大惊:“小姐,去那儿做甚?听说那处不仅偏僻,连些被褥都没有。” “少侯爷之命,石榴,莫要问了。” 闻姒心情欠佳,石榴也不再多话,迅速将随身的细软备好。可一主一仆刚出琉璃阁,就碰见慌慌张张过来的孙管家。 “少夫人这是?”孙管家打了个礼,一拍脑门儿,“少夫人,您别听少侯爷的,他说的不过是气话,少夫人您就住在琉璃阁,千万不必搬。” 闻姒摇了摇头,俨然还在生气:“多谢孙管家照拂,闻姒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孙管家不必在中间调和了,免得为难。” 孙管家叹了口气,朝闻姒深深鞠了一躬,闻姒忙虚虚扶了一把:“孙管家这是做甚?” “少夫人,老叟代替少侯爷给您道个歉,少侯爷性子原本并非如此,只是三年前那一摔后,久治不愈才变得越来越……” 孙管家娓娓道来,萧子玦一开始摔坏腿时也是积极治疗的,点穴、按摩、针灸、汤药都试过,甚至还请过巫医。可是后来林林总总治了快半年也不见什么起色,眼见小腿上的肌肉越来越薄,少侯爷便越来越暴怒。 最后,凡是来给他治腿的郎中都会被他撵走,撵不走的,萧子玦就用东西打砸人家。 萧子玦不说,但府里的人都清楚,少侯爷不是不想治,而是不敢治,他不想再听到一次失败的消息了。 “少夫人,老叟说这些不是让您同情少侯爷。只是,只是少侯爷本是个芝兰玉树的人儿,心里也干净。老叟只盼着少夫人不要记恨他。” 闻姒的气消了大半,但她的确也不想住在琉璃阁了。 “孙管家,姒儿明白。只是,眼下我还赖在琉璃阁怕是少侯爷知晓了又要气恼。”闻姒道,“姒儿还是先搬去冷玉轩罢。” 孙管家皱眉道:“可那冷玉轩十几年没人住过了,怕是房子都荒了,少夫人,您……” 闻姒摇摇头,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孙管家只好作罢。 冷玉轩远比闻姒想象中还要荒凉,院中杂草丛生,只有一间破旧不堪的瓦房,窗子破了腕口大的洞,冷风飕飕地往屋子里灌。 萧子玦明令全府上下不准帮衬闻姒主仆二人,更不准下人们向老侯爷提及此事,大家清楚这位少侯爷的脾气,自然不敢忤逆,孙管家纵然想帮衬也是有心无力。 闻姒让石榴将她们的小箱子挡住窗口的风洞,拾掇了大半夜才堪堪把房间打扫干净。 “姑娘,床榻铺好了,您快歇歇。”石榴道。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闻姒轻轻叹了一口气,一并把石榴拉到塌上:“同睡罢,没想到跟着我反倒苦了你。” “姑娘哪儿的话。”石榴泪光盈动,“能伺候姑娘是石榴的福气,如果没有姑娘,石榴早就冻死街头了。” 石榴要小闻姒三岁,是她当年在路上救下来的叫花孤女。 闻姒捏了捏石榴的脸:“石榴,明儿你出府,帮我置办一些东西回来。” “好,姑娘您说,需要置办些什么?吃食用度?胭脂水粉?” “明儿你去西市丽凤祥的绸缎庄,帮我置办些织韵锦和金丝银线来。”闻姒熄了灯,那双漂亮的黑眼仁儿在黑暗里十分透亮,“看来今后咱们的日子不好过了,光靠吃烟雨楼带出来的老本也不是办法。我绣工还成,丽凤祥的老板又是我的旧识,知晓我的手艺,今后我便靠绣功贴补家用。” “侯府不是给月例银子吗?” “要修补冷玉轩,那些银两怕是不够。况且,我们要有谋生的手段才行。” “姑娘……石榴、石榴知道了。”石榴声音有些呜咽,她家姑娘何时愁过生计,况且这是她家姑娘的新婚夜呀,石榴‘心疼得紧。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