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姒搂了搂石榴:“别哭,哭是最没用的。快睡罢,明天是新婚头一天,我还要去给老侯爷敬茶呢。” 石榴“咦”了一声:“小姐,到时候不若就向老侯爷告状罢!” 闻姒摇摇头:“不行,老侯爷年岁高了,近些年身体不好,别让他老人家再生气了。石榴,等我赚够了钱,就向那少侯爷讨一封休书,咱们离开京都城,去江南开间绸缎铺子,我再给你讨个好人家嫁了。” “小姐!”石榴脸腾的一红,揶揄道,“石榴谁也不嫁,只陪着姑娘。” “你就喜欢赖着我。”闻姒软声说着:“不过眼下还是要把冷玉轩收拾出来,我见冷玉轩的院子颇为宽阔,明儿你在买些菜籽儿、花籽儿,回头种上。等再过个月余气候暖些,便是满庭院瓜果芬芳了。” 石榴轻轻“嗯”了一声,脑袋朝闻姒颈窝里埋了埋,不大一会儿就睡意朦胧了。 第二日,闻姒醒来换了身新妇衣装,石榴手巧,给她梳了个漂亮的妇人髻。闻姒本就媚骨天成,如今换上了新妇妆扮,更显几分温婉味道。 老侯爷住在正院的忠勇阁,牌匾上几个鎏金大字是当今万岁亲笔所赐。闻姒跟着孙管家到忠勇阁门外时,正跟萧子玦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两人双双冷下脸来。 萧子玦依旧是一身玄衣,看不出半分喜气。 闻姒远远躲着他,瞧也不瞧这位活阎王。入了厅堂,先是给老侯爷敬了一杯茶,随后准备随老侯爷去祠堂祭拜萧子玦过世的父母。 老侯爷察觉出小两口的别扭,挥了挥手,朝身后推轮椅的小厮道:“你下去,让我孙媳来推。” “不必。”萧子玦敛锁着眉眼,声音若三尺寒冰,伸手往前滑行数步之遥,像躲着什么瘟疫似的,“我腿不行,手还能用罢!” 老侯爷无奈摇头,面露尴尬之色,只好劝闻姒:“丫头,他、他是怕你累着。” 闻姒好性子的点点头,生怕老侯爷为难。 行至祠堂,一派庄肃,祠堂供奉着萧家灵位,皆是满门忠烈。萧子玦燃了三炷香,恭敬地躬身行了三拜礼后,也不管身旁同拜的闻姒,淡淡开了口:“爷爷,我告退了。” 老侯爷忽然叫住了他:“等等,萧贵妃要见你和你夫人,明日你们二人一同进宫罢。” 萧贵妃名唤萧娴月,是萧老侯爷的女儿,萧子玦的姑姑,待萧子玦如亲生子。 “我、我……”萧子玦有一瞬的迷茫,眼底闪过一层阴翳和惧怕,“我不去!” 老侯爷染上悲色,瞧了瞧儿子和儿媳的灵位,扭过头苍凉道:“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府外又没人能吃了你!” 闻姒讶然,萧家少侯爷三年都不曾出府,难道是因为……害怕?
第4章 、巧手织凤 萧子玦躲开老侯爷的视线,只盯着自己木然的双腿,忽然抬头,阴冷冷地瞪着闻姒:“出去,我让你出去!” “糊涂!”老侯爷指着萧子玦的鼻子,“她是你夫人!” 萧子玦是个要强的人儿,他不愿把自己的弱点展示给她一个“外人”。闻姒十分清楚,“爷爷,我在门口候着便好。” 她行了礼,缓缓退到了祠堂的门口。里边断断续续传出争吵的声音,内容无非是萧子玦不愿出府。 也不知萧子玦说了什么,老侯爷的声音陡然升高:“萧子玦,你是要在你爹娘的灵位前气死爷爷吗!” “扑通”一声。 “爷爷——”萧子玦惊呼,“来人!快来人!” 闻姒见势不妙,推门进去,就见老侯爷晕倒在地,他的表情痛苦不已。她忙命小厮把老侯爷抬回卧房。 府邸郎中赶了过来,老侯爷闭着眼,眼皮微微颤抖着,胸口起起伏伏。 萧子玦守在老侯爷的床边,脸色十分难看:“我爷爷,怎么样?” 郎中给老侯爷把了脉,又给人吞服了急救的药丸,叹口气道:“急火攻心,并无大碍,不过老侯爷年岁已高,也经不起这么折腾。”郎中提笔开了个方子,递给孙管家,“连服半月,一日一剂,还是以静养为主,莫要让老侯爷再生气了。” 孙管家拿着方子下去煎药了。 闻姒在一旁瞧着老侯爷,心中隐隐作痛,却插不上话。 忽然,老侯爷轻哼了一声,萧子玦和闻姒连忙围了过去。 老侯爷睁开眼,迟疑了片刻,见到萧子玦,忙又气道:“你、你出去,不肖子孙,我不想看到你!” 萧子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怕惹老侯爷气不顺,只好冷着脸划着轮椅出去了。 闻姒怕扰了老爷子静养,正欲退下,却被老侯爷叫住:“丫头,你过来。”老侯爷屏退了左右服侍的丫鬟小厮,朝闻姒招了招手,说着就要坐起来。 闻姒大惊:“爷爷,您还是躺着罢。” 话音未落,老侯爷扑腾一下就鲤鱼打挺般地坐起来了,捋着胡子嘿嘿笑道:“我没事,我装的!” “啊?”闻姒眨眨眼睛,像只迷路的小鹿。 “我不装那小子怎么舍得出府?”老侯爷委屈地摸摸肚皮,“不过这是我们爷孙二人的秘密,丫头,这半个月就由你来‘伺候’我。哦,对了!记得每天去厨房给我偷只烧鸡,每次我装病都得忌口,饭都吃不香。” 萧老侯爷待她亲厚,并不似传闻那般高高在上。经过几次接触,闻姒发现老侯爷和普通老人家并无两样,甚至更加可爱。闻姒自幼没有长辈照拂,更生出几分亲切。 她扑哧一下就笑了,连声说给老爷子弄些好酒好菜。 经老侯爷这么一闹,萧子玦也不得不进宫拜见萧贵妃。 第二日进宫的时候,萧子玦在候府正门停驻良久,还是出了那道门槛,少年的脸上除去阴郁更添了几分不安。 闻姒轻叹,萧子玦性子是拧巴了些,但心里还是有这个爷爷的。 她提裙上车,入目是一间极特别的车厢。萧子玦的轮椅可以固定在车厢里,为了防止他摔倒磕伤,四周铺满了软垫,轮椅侧面是供人落座的软座。 闻姒就坐在此处,看着少年面沉如水的侧脸。 三年没出府了,即便少年隐忍着,还是被闻姒瞧出了一些端倪。萧子玦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膝盖上,指尖泛白、微微发着抖。 他在紧张。 “你看我做甚?”萧子玦兀地出声,“你碰到我了,坐远些。” 闻姒吓了一跳,发现自己的裙裾随着马车的颠簸,一下一下地打在萧子玦的小腿上。她心中疑惑,猛然抬头。 萧子玦的腿虽无法站立,却是有感觉的吗? 萧子玦读懂了她的眼神。 “你若说出去,我便要了你的命。”少年语气平淡,却冷似塞上冰雪,恍若陈述一件事实。 闻姒淡淡转过脸,刚才生出那点同情,又被驱得干干净净。 到了宫门口,马车便不准再往里走了。 二人下了车,由宦官引着,一路行至萧贵妃的钟粹宫。 钟粹宫秀丽天成,雕梁画栋,庭院中放置了几盆冬松盆景,都是由萧贵妃亲手剪裁,正如萧贵妃本人一般,秀美却不失庄重。 二人行至钟粹宫的时候,萧贵妃正在庭院绣一幅凤舞九天图,过几日就是太后的生辰,这是萧贵妃准备送给太后的寿礼。 闻姒朝萧贵妃见了个礼。 萧贵妃和萧子玦相貌有五六分相似,是妥妥的美人胚子。她牵起闻姒的手,露出一个慈爱的笑脸。她听闻闻姒的身世,对闻姒更生出几分心疼。 “快起快起,这就是侄媳妇罢,芙蓉不及美人妆,生的真是水灵,京都城的第一美人可不是浪得虚名。侄媳呀,今后照顾我家玦儿,让你费心了。”她低头去看萧子玦,温柔的眉眼含了些热泪,“玦儿,你、你瘦了……” 不管怎么说,萧家除了这位活阎王,其他人待她都是个顶个的好。 闻姒诚恳地点点头,看在这些人的面子上,她也不会亏待萧子玦的。 可萧子玦嘴唇动了动,语气十分不屑:“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萧贵妃摇摇头:“你怎么还是这个性子,来,进屋说罢。” 这时,一个小宫娥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气都没捋顺就道:“娘娘!娘娘!禧妃娘娘来了!眼下已经到钟粹宫大门口了——” 萧贵妃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禧妃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嘴上不干净,保不齐见到萧子玦又要说出什么“轮椅”“断腿”之类的诨话。 萧贵妃不想横生事端:“好侄媳,你和玦儿先去屋里候着。翠儿,快带小侯爷进去。” 二人进了屋,萧贵妃叹了口气:“好好的日子,她来做甚?” “哈哈哈……我怎么就不能来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禧妃一步一摇拐进了庭院里,“莫不是姐姐不欢迎我?” 禧妃比萧贵妃低了一个头衔,却未对萧贵妃行礼,反倒扬着下巴瞧人。 禧妃如此有恃无恐,一来是萧贵妃位份虽高,却不得皇帝待见,二来便是因为她最近得了圣宠。 禧妃的父亲是左将军,前些时日在边境缴获了一批胡人的军粮,立了些功劳,皇帝升了左将军的官,自然对他的女儿多了些宠爱。 “姐姐,过几日皇额娘大寿,听说你要送她老人家一幅刺绣?” 何来的听说?后宫妃嫔们为了在太后寿礼上拔得头筹,纷纷往各宫娘娘的院子里派耳目,就怕自己被别人比下去。 萧贵妃一转身,方才还温柔的表情,变得高冷淡然:“妹妹的消息,倒是灵通。” 被人戳破,禧妃也不恼,扯着嘴角笑了笑:“妹妹对刺绣也颇有兴趣,不如让妹妹先瞧瞧罢!杏儿!桃儿!” 禧妃高喝一声,她身旁的两个小宫娥就走到萧贵妃的绣架旁,狠狠把萧贵妃的绣品扯了下来。 撕拉—— 完成大半的凤舞九天刺绣图,被扯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禧妃,你!你怎么敢?”萧贵妃和身旁的宫娥显然没想到禧妃会如此大胆,一时间都愣住了。 禧妃却似笑非笑地假意惋惜:“呀,怎么坏了?杏儿,桃儿,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姐姐莫气,妹妹回宫自会处置她二人。我们走——” 萧贵妃捧着绣品,胸口气的起伏。 太后的寿辰不到十日,她要如何交出这绣品呀!如今再去四处网罗奇珍异宝,已经来不及了。能找到的寿礼,未免又不够特别,有失心意…… 正想着,就听萧子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姑!你在宫里这些年,就成日遭受这些吗?” 萧贵妃叹了口气,一入天家深似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回府里,为你张罗些物件儿罢。”萧子玦道。 萧贵妃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可是……府里的奇珍异宝也都是陛下曾经赏赐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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