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正站在裴太医身边,“父亲,你也休息吧。” “不行,皇上和皇太后还等回信呢。”他写着信,仇九站在一旁。 而中原,是夜,顾青临坐在昭狱里,李公公候在他身边,他看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人一声不发,眼神阴郁,侍卫站满了这座只进不出的监狱。 “兄长,皇上这是怎么了,看着让人害怕。”年轻侍卫搓着手,年长侍卫瞪了他一眼,“少说话。” 李公公听着那鞭声胆战心惊,他弯下腰,“皇上,回吧,天黑了,皇太后还等着您吃晚饭呢。” 顾青临搓着手腕的珠子,置若罔闻。 李公公只得又道,“小王爷知道您这样会担心的。” 顾青临才起身,说了句,“别让她死。”
第41章 顾长安醒后膝上盖着一个毛毯靠在床边,神情恹恹,没有精神,她手边放着一个托盘,盘中一碗小米粥,一口未动。 庞灵跟她说着中原发生的事,那药材是戚贵妃调的包,戚氏这一族算是彻底绝了,连着大大小小的旁支全遭了殃,原本戚贵妃只是被冷落,现如今死都不能死痛快,顾青临这人,心狠。 她张嘴,声音哑得要命,“挑重要的说。” 庞灵宛然,这还不是重要的?这是多大的事啊,一共两个贵妃,其中一个在昭狱里要死不活的,另一个在寺庙里给她求佛问道。 李之章知道她想听什么,他坐那墩子上一一道出,其间顾长安偶尔插几句话,说出自己的看法,等那粥彻底凉了,她才问,“你俩是因为什么过来?” 庞灵摸了摸鼻子,他附身过去,悄声道:“王爷,冯唐让我们给拉下马了。” 他又道:“冯唐现在被外派到塞北了,过两天就到,我和李之章是监军。” “谁弄的你俩?”你看这人聪明呢,一下子就抓住的问题所在,这下李之章挠头,“镇京大将军和。。。” 没等他说完,“因为冯唐一个人搭了你俩?”顾长安这下有点动气,“家里谁管?你俩都过来。” “王爷你别生气啊,还有吴秋舫、陈太傅全让我们给干掉了。”庞灵急忙道,“都打包来塞北了,过两天一起到。” 李之章点点头附和,“让他们也体验体验民生疾苦,知道知道旧规矩效率有多低。” 顾长安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嗓子疼得很,哑着声音又问了一遍,“家里谁管?” 李之章和庞灵眼观鼻鼻观心,“永王。” 顾长安嗤笑,又扯得喉咙有点疼,“永王能给你们干这事?说点实话。” 庞灵讪讪道:“我们把他从山里绑出来了,王爷,实在没人选啊,我俩一走,这么多人嗷嗷待哺。”那你俩为什么非得拉人家下马还搭上自己呢。 听完他这话顾长安脑袋都疼,这时永王正在江北府骂顾长安是个小王八羔子。 “滚吧。”她一点也不想跟这俩人说话,戴岳端着一碗新粥走进来,只见他放下粥,对这二人侧身伸手,“请。”言外之意,快滚。 庞灵拉着李之章往外走,“王爷,过几天我们再来看你。”顾长安头都没抬,属下不听话,心烦。 戴岳试了下那碗橙黄的粥,“南瓜粥,甜的,尝尝?” 她只张嘴,没伸手,戴岳一勺一勺给她往嘴里送着粥,还真是一个祖宗,吃一半就不张嘴了,戴岳也没催她吃,剩下一半全倒自己嘴里,别说,挺香。 七巧又端进来一碗粥,清香扑鼻,戴岳接过,“尝尝?”这人又是只张嘴,又吃了一半,吃完这一半,这人就开始闭眼睛。 戴岳把手里粥给七巧,这碗粥里加了安眠的药,他接过她垂下的头放在草药枕头上,盖上锦被,又拉上蝴蝶帐子。 他合上屋门,往那侧院去,屋里温暖,那屋子有一人,刚赶回来的南柯子,这人肩膀的衣服湿了大半,细雪融化,脚下也是一摊水渍。 “怎么样了?”他问得急。 戴岳请他入座,“罪没少遭,命保住了,裴太医说要养着。” 南柯子沉默不语,掏出个小瓷瓶,他总是迟一步,“一日一颗,一个月,养气保元。” “你给她吧。”戴岳推回瓷瓶,“她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南柯子不解地看他,每次他们见面只是几句话,哪里来的高兴? 戴岳没解释,“高兴的,现下睡着了,下午你来给她。” 东次将从大门进,手里抱着一大捧腊梅,吵吵嚷嚷的,“七巧姑娘!七巧姑娘!”南河三在他身边抱着个挺大的天水蓝烤瓷长颈瓶直望天。 七巧端着铜盆,从屋里急忙出来,“小点声,刚睡下。” 东次将笑得一脸灿烂,把手中腊梅往前一递,“腊梅,给你家小王爷摆屋里,添点喜气。”这腊梅是他和南河三刚从城西的园子里摘的,初冬腊梅,开得正盛。 “有心啊。”七巧把铜盆往地上一放,欢喜地接过这一大捧腊梅,“真是好看,一会我就给王爷摆屋里。” 东次将推了南河三一把,“帮七巧把瓶子拿进去。” 南河三不情不愿的吭了声,跟在七巧身后进了屋子,他把这瓶子放在金盏玉台的水仙花边,就说:“我出去了。” 七巧也没管他,欢喜的往瓶子里插着腊梅,南河三退出去时望了蝴蝶帐子一眼,那蝴蝶金帐子不似晴天那般闪闪发光,带着黄金特有的沉重感,屋里虽然温暖,可他却感觉孤寂,那金帐子立在这屋中心,像是为她准备的金棺,他又看了眼帐子里模糊不清的剪影,只觉得心里难受,便不再停留合了房门。 他往戴岳那里去,东次将也在那里,戴岳正送南柯子出门,戴岳只着一件冬袄,看着有种地主老财的感觉,只不过是个英俊的老财主。 南柯子说就到这里吧,躬了手便离开了,东次将摸着下巴,“不是说南先生和王爷师出同门吗,怎的这般冷漠。” 戴岳看那人跟顾长安如出一辙消瘦的背影,“越是情深越是沉默不语。” 东次将听后就不吱声了,将军还真是心大,不过自从有了喜欢的人你看说话就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琢磨了琢磨,多了一股子酸臭味。 这三人进了屋里,东次将收起笑脸说:“皇上那后宫快乱套了,一后两妃全要下马。” 戴岳手放在膝盖上打着拍子,“跟皇后有什么关系。” “由爱生妒,由妒生恨。”天子家眷,非常人能当得了,“听闻这位皇后是知情不报,想坐收渔利。”说坐收渔利都是往轻了说,甚者是行了方便。 戴岳了然,“上清宫那位呢?”那位整天烧香拜佛的,能出什么事? 东次将低声道:“迁怒。”因为不喜,所以迁怒。
第42章 沈贵妃跪在佛前,仕女站在一边,劝:“娘娘,吃口饭吧。” 天色近黑,整个屋里青幽幽,地砖也泛着冷,门半开,亮光从窗外照进来,她穿着一件朴素灰袍子,双手合十,低眉跪在佛像前。 佛像慈悲,也似低头回应着她,年初新漆的金,让佛像成为了这屋子里唯一的色彩。 她跪着,不说话,不抬头,与这青砖白墙融为一体,木鱼声由远及近,一声一声似敲在她心上。 她起身,低头跟进来的师父说了声“无量佛寿。”就退了出去,那师父回身看她,少见的沉思了一会,才接着敲木鱼。 仕女跟在她身边,也不敢大声说话,“娘娘,上元宫那位,没了。”她说这话悄悄看娘娘的反应,见她没什么表情才接着道:“昨夜没的,夜里一卷草席给送了出去,今天那边说剥了封号,除了名。” 这下沈贵妃才停下来,停这地前面有颗卧桐,本是死树,去年年初枯木又生了新芽,不过一年,就枝繁叶茂,即便冬天也能看到那枝干有多么粗壮。 她皱着眉看着卧桐,不知道是不满意那位的做法还是感伤自己,直到那边又来了一个年轻人。 沈佑竹,年纪轻轻便是大学士,他过来弯腰低头看她脸上的神情,“想什么呢?” 沈贵妃收起脸上的表情,状似轻松的笑了笑,“胡思乱想呢,兄长怎么过来了?” “父亲母亲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你说这事关你什么事呢。”顾青临那人真是胡闹。 沈贵妃心里有些泛苦,“关我一些事,那天我也看到戚贵妃鬼鬼祟祟了。”她的确是看到了,可她不知道那人是干什么去了,纯是无妄之灾。 “你又不知道,皇上着实过分。” “兄长慎言。” 沈佑竹看她脸又小了一圈,最近消瘦了不少,心里不免生气,“当初全家劝你你不听,你非喜欢他,我就跟你说过,相貌不能当饭吃,这其中冷暖现下你也知道了。” 她又不吱声了,看得沈佑竹苦闷,“你瞧瞧你,数落你两句你又不愿意听,得了,吃饭去吧,马车搁外边侯着呢,父亲母亲在家里等你呢。” 沈贵妃这才抬头道:“我那经还没抄完。。。” 没等她说完,“还抄什么啊,父亲特意给你求来的,你当容易求?赶紧收拾收拾回家。”今日一早上沈太傅就去皇上面前求了,冬日冷,沈贵妃身体弱,也快元旦了能不能回家待两天?言外之意是您看看能不能放沈贵妃出来,实在不关我家孩子的事啊。 也不知道顾青临是好心情还是怎么的就允许了,别人不知道李公公知道,今早来信说小王爷身体越来越好,准备年前回来,顾青临高兴,他要是不高兴,才不能允你呢,也是沈太傅赶个好时间。 这下顾青临背着个手往皇太后那里去,路过顾长安长住的那间屋子停了下来,“八百个人伺候着,他还说女儿身体弱呢。”他说这话语气似嘲讽,“我遇见她那年她活蹦乱跳的能上天,还弱呢,还有人能弱过长安?”说完这句就不说了,过了那良久才叹息道:“好好一个身体愣是成这样。” 李公公在旁边打着哈哈,头上开始冒汗,祖宗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就听他又道:“我心疼啊。” 李公公才道:“姑娘功德无量,必有好报。” 顾青临嗤笑,知道这是安慰他的话,手上那么多的血能有什么好报,他心里不好受,看着掩着门的屋子,说:“新贡的张大千冬雪寒竹屏风添这屋。” 李公公喏了声,晓得了这是小王爷回来要宿这,这二人穿过这院子往皇太后那去。 寺庙外,沈家马车安静又低调停在路边,这兄妹俩坐在车里谁也不说话,沈贵妃不说话是心里有事,沈佑竹不说话纯粹是看着生气。 他这一生气就想说她两句,“你说你非要倒贴人家,父亲怕你吃亏给你谋个贵妃,结果呢,人家根本看不上你,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不是什么好人,你年轻没见过他怎么坐上这帝位,那人就不是知冷知热的人,就是知冷知热也不是给你的,他那后宫全算上,有他侄女一个人重要吗?今这事发生你也就清楚了,皇后说废就废,戚贵妃说没就没。旁家削尖脑袋想让女儿往里进,那是要用女儿谋前程,你说咱家需要用你谋什么,你怎么就非要往火坑里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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