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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嚷那人是世家子，富贵、有家世，没受过苦，赵金锦站在冯唐身后只觉得心里苦，平白遭这罪。 士兵瞪眼看了跳脚的赵金锦一眼，呵斥道：“老实点，排队站好。” 赵金锦哪受过这委屈，当即就跳了出去，“你说谁呢？拿着鸡毛当令箭！” 冯唐伸出去的手还没拉住他，他就冲过去吵吵嚷嚷起来，这下世家子全围了上来，要个说法，城门口像个菜市场。 “吵什么？”从城墙上下来一个黑脸的汉子，手中拎着一个马鞭，那马鞭在空中挽一个漂亮的鞭花，发出清脆的响声。 赵金锦梗着脖子不说话，士兵过去叫了声总兵，那人听他说完指着赵金锦，“扔出去，明日再让他进。” 这下世家子哄地一下子闹起来了，这天赵金锦在外面呆一夜不得完蛋？且不说周围是大片荒野，就是寒冷的天也够他受的。 赵金锦火从心来，大声嚷嚷，“我要见李之章！” 那汉子把鞭子插腰里，恶声恶气的，“就是你老子来了也没用！” “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是从二品赵擎将军。” 那汉子似不屑，“赵将军怎么有你这种儿子？” 事到如此，陈太傅不得以站了出来，“年轻人气盛，还望总兵谅解。”他在这群人中最为年长，世家子以为黑脸汉子不会给他脸面，没想到黑脸汉子回以同礼，说：“太傅客气，将军在等着您呢。” 按理说，赵金锦就应该老实了，跟着去就是了，没想到他还在那跳脚，陈太傅看着冯唐身后这群世家子脑袋都疼，他不想管了，只想带着自己弟子进去。 心里是这么想，事也就这么做了，世家子看着前面排着队，递着通牌先进去的书生心里直怄气，凭什么？ 冯唐一直没说话，黑脸汉子也没再说话，两群人僵持在城门口，气氛凝固。 这时李之章骑马过来了，他勒马停住，粗声粗气的喊：“见我干嘛？我是你爹？” 赵金锦也没想到他一点情面也不讲，这般说话，有点干瞪眼，李之章跟你讲什么情面呢，你们这群人就是他弄下来的，他巴不得你死在来的路上呢。 黑脸汉子闻此话倒是笑了，他有些揶揄道，“排队去吧，大少爷，再磨叽你就真就在外边宿。” 这下赵金锦没脾气了，如今不是在皇城，各方势力都能卖他老子个面子，他在这塞北就是没人管的一只虫子，世家子心里也都明白了，不再吵嚷，也不敢再吵嚷，这城中还有个最大的瘟神呢。 看李之章的态度，那位对他们估计也是有看法，想到这个个面露菜色，只有冯唐面不改色，他站在头前递过通牌，这般镇定自若倒是让李之章多看了一眼，也只是一眼，李之章就打马离开了。 世家子只好站成一队，乖乖递着通牌，等人都进来，夜空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紧接着又是一声，让人心慌。 那是什么？野兽叫？到底是什么？士兵看他们惊慌的样子，说：“是狼群。” 我的天，那赶紧关城门啊，世家子都瞅着城门，恐有什么奔进来，黑脸汉子令下，左右各十人推着厚重的城门，直到咚地一声，城门彻底合上，这群人才放下心来。 随后，士兵散去，各回其职位，各自上城墙，远处来了另一群汉子举着火把跟他们交接，冯唐看着跳跃的火苗，眼中炙热灼人。 李之章走前给他们留了人，现在这个人带着他们往住的地方去，城中的商铺早早就关了，只有各家的灯火昏黄，偶有交谈和小孩的吵闹声，饭菜的香气扑鼻，说不上多香，但是他们饿极了，冯唐也饿，赵金锦问那人哪里有吃饭的地方。 那人倒也好说话，他回：“小公子，塞北这么晚哪里还有开着的店铺，等到地方我让厨娘给大家做饭。”
第47章 赵金锦这时才真切感受到自己是来到塞北了，来到这个曾经的不毛之地，京城是温暖明亮的，而这里只有寒冷和兵器的铁锈味道，唯一的亮光还是巡逻士兵手上的火把。 他看着呼出的白气，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微不足道，在这个漆黑的城里，在这个会有狼啸的边陲重镇。 冷风如刀，直扑在脸上，让他清醒过来，他看着远处沉默的建筑，心里不解，他不懂江北王那么矜贵的人曾经是怎么样在塞北呆过那么多年，她是否也曾怀念过京城的温暖？他也不懂先皇为什么死也要葬在这里。 没有切身经历过真不会感同身受，这一刻，他开始怀疑京中那些对她的说辞，他想是不是他们低看了这个人。 那人带着他们停在一座园林式的建筑群前面，这建筑坐北朝南，四周是高大的围墙，威严的黑漆大门。 众世家子看着门上江北王府四个字直发蒙，脚底打颤，什么意思？这是要在家里弄死他们？ 他们这一众有二十人，一个人都没进，真的，没有一个人敢进，连冯唐都有些发蒙，不真实，太不真实了，带着他们的人把他们留在这，跟王爷府里的管家低声说了几句话，对他们笑笑就走了。 在赵金锦眼里，就像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把孩子交到买家手里，赵金锦仰头看着金光闪耀的厚重牌匾，又看看两边挂着的宫灯，石狮子俯卧雄视着他们，北方的狮子不似南方的细腻、淳朴、憨拙，它的雕刻是粗犷的，他伸手摸了摸凶猛威严的石狮子，嘶，真凉。 王府那个管家一样的人走过来，伸手对他们摆了一个请的姿势，不亢不卑，甚至没躬身，只是做了一个手势。 还是冯唐先反应过来，眼前这人他看着品出几分味道，下盘稳，是练家子，虎口和掌心有薄茧子，似长年握枪之类的兵器，个高白面皮，身着儒衫，有飘然之姿，王爷府里的仆人对他很是尊重和听从。 那边有个小厮过来请示事情，喊了声谢管家，冯唐了然，他知道这人是谁了，谢江风。 他上前一步，低声叫了声谢公，谢江风也不惊讶也不好奇，只是微微一笑，道：“塞北住处紧张，只好安排你们来这里”。扯淡，赵金锦听后只想翻白眼，就是想搞我们吧。 世家子们跟在冯唐身后战战兢兢进了王府，进来便见宽敞的庭院内古榆参天，左右营房、东西厢房、正堂、四合院等建筑，黑柱飞檐，曲径回廊，古朴幽深，不过是冬天，古榆像铁铸一般。 灯火通明中，那屋后边似乎还有个花园，隐约能看到一个六角凉亭，挂着灯，红柱绿瓦，古色古香，不过是天黑，看不太真切。 其实若是在夏天，花园内树木葱隆，百鸟和鸣，万花齐放，招蝶引蜂，俨似江南名园，景致清幽，才最为漂亮。 谢江风引他们过去，说西厢房是给他们准备的，先休顿一下，两刻钟后开饭，他们这群人也没有带家仆小厮，不是不想，是不让，骠骑大将军送他们过来之后就走了，连停留也没停留，黑灯瞎火的，满地狼嚎，也是胆大。 等他们入西厢房，进屋就是一个大通炕，能睡十个人，世家子们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大家都一起睡？他们望向身边的小厮，小厮点头，说一屋十个，他们就知道，顾长安才不会放过他们，江北王府就是个火坑，要把他们刮下一层皮。 众人唉声叹气的各自放下行李，冯唐也放下手中行囊，小厮拦住了他，“小将军，您不在这住，您独间。”世家子羡慕的看着，当将军还是好，小厮又道：“在王爷旁边那间，我引您过去。”众人看着冯唐的目光立刻从羡慕转成了怜悯。 冯唐倒是没什么表情，跟着就去了，世家子们目送他出去，就像目送他们的英雄上绞刑架，门口有等着的小厮引他们去洗漱，待他们收拾结束后坐在一起，接着垂头叹气。 此时从门外又进来一个小厮，瞅着他们也是好笑，低头忍着笑说：“诸位小公子，吃饭吧。” 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饿，不敢吃，饭香吗，香，想吃。 小厮拼命忍着笑：“我们家王爷没那么吓人，是个十分温暖的人，诸位小公子不必担心。”世家子们目瞪口呆，心想你在说谁呢？ 赵金锦干巴巴的问：“你家王爷今天回来吗？”他实在饿得受不了。 “王爷最近都不住这，今日也没有通知回来。”小厮恭敬回道。 早说啊，赵金锦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走，去吃饭。”世家子们也都起身，往门外挤，吵吵嚷嚷，“哎，你别挤我！” “裴三子！你别挤我！” “齐昭，齐昭我鞋呢？谁穿我鞋了？” “顾擎，顾擎给我占个座，我要坐你旁边！” 花厅里放着两个大圆桌，周围清一色的小厮候在旁边，赵金锦往嘴里送着糖醋里脊，这群人吃得急，却也不难看，毕竟世家公子的风度在那里摆着，差不到哪去。 这个花厅跟将军府的很像，甚至比将军府的那个还要漂亮，你说戴岳养花，可能吗，将军府那个是从这搬花过去现弄的。 屋子周围四角的花草里隐匿着长长的落地灯，灯上画着黑白山水画，靠近门两边是两只半人高的铜筑仙鹤，纤瘦秀美，墙上是一张巨大的彩色山水画，占据了四周墙面，画的下半部分隐于花草之中。 那屋顶是一整面蓝色琉璃，周围围绕着一圈仙人走兽石雕，见过仙人走兽装饰装饰在屋外的，没见过屋里的，七色琉璃筑成一个个绣球花朵模样的灯，坠在屋顶，此起彼伏。 赵金锦那会太饿没来得及看，如今这一眼就让他不禁咂舌，富贵他也不是没见过，京城一年能有多少个暴发户，为了表现有钱，装修真是俗不可耐，后来人家也懂了，请名门世家给装修，不行就买败落的大家的老宅，所以说品味真是实打实的难模仿。
第48章 而顾长安这一个花厅，你说富贵说漂亮都差点意思，实在要形容那就是有仙气。 赵金锦想罢，目光从琉璃灯上收回，接着吃饭，就是这碟碟碗碗也是配套，天青釉镶边，不一定有多贵重，但实在精美。 这时外边起了躁动，屋里候着的三俩小厮出了去，从他们进来就没见过的仕女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端着茶水进花厅侧边的内室。 内室门隐在成片的花草中，那是一个比花厅小很多的屋子，墙上开整面的窗，直面院内，窗下是一个宽为一米半的条炕，条炕中间放着一个黄花梨高束腰卷草马蹄足炕桌，桌两边是两个坐榻，两侧均置迎手。 室内棚顶以通景画裱糊，画面主体是竹架藤萝的海漫天花，周围竹篱环绕，楼阁间白鹤起舞，喜鹊嬉戏，姚黄魏紫。 他们隐约听见外面有人说姑娘回来了，世家子弟们也是好奇，抬眼看那众星捧月般过来的人，从人群中隐约看到一个人，身高腿长，着银白绣仙鹤的襕袍，着同色鹤氅，头戴银冠，中间镶着一个血红玛瑙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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