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再问:“达赖王那二十万驻守在南边是何意?” 这下顾长安没再回他话,一双凉透了的眼睛看着何老,“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不要越界。” 此时的气氛已经有些不太好了,仇九的眼神冷了下来,谢江风微微皱眉。 可何老偏要再问,这时戴岳开口道:“王爷,军中知您要走,诸位将军这次过来想请求王爷能否把重弩的图纸留给我们。” 边塞也有重弩,可是三连发,顾长安军中配置的重弩,说实话,众人眼馋,可他们若知道这重弩的图纸是南柯子给她的,想必得跳脚。 顾长安唤了一声仇九,仇九转身去屏风后捧出两个木盒,小盒中正是重弩的图纸,大盒中是重弩木制模型,这下众人有些吃惊,看来王爷是早就准备好把东西给他们了,恐怕正是今日要给他们,他们以为还要好一番周转人家才能把东西给他们,结果这么快就结束了,杨固边这时也有了几分尴尬。 顾长安不咸不淡地说:“你们要,让将军跟我说声就行,大家都是保卫塞北,我怎么会这种事上拿捏,你说是吧,戴将军?” 她点戴岳的名,戴岳明显感觉出这声戴将军里的阴阳怪气,只得抬头笑了笑,傻极了,诸位将军不忍再看,何老真是恨铁不成钢,杨固边心里直叹气想向逝去的姑姑哭诉。 她起身走了,戴岳也起身跟她一同出去,仇九也走了,还剩谢江风和诸位将军,诸位将军跟谢江风比较熟,有几位甚至很熟,谢公好说话,脾气也好,便有人问:“谢公啊,王爷向来如此吗?” 谢江风叹了口气,“你们简直是在拔老虎须子,尤其是你,何老。” 何老沉下脸,重重哼了一声。 “小王爷今日上书说,戴将军二十万军队是她一人所调,因事情紧急,来不及与将军商量。” 话落,何老睁大眼睛,“此事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折子还是我写的,你们,凉小王爷的心。” 这下何老和杨固边懊恼不已,何老开口,“这,王爷为何不说?” “何老,你是清楚王爷的,她不是那种会主动说出来的人。” 何老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顾长安走得很快,可戴岳腿长走得更快,三两步就跟上她,他拉住顾长安的手腕,张了张嘴,没有声。 顾长安抬着头瞧他,她撸了一把额头上的头发,脸色偏红,明显是愠怒,“松开。” 戴岳没有,他说:“他们来是找你麻烦的,我来是看你的,我想你了。” 嚯,睁眼说瞎话,都给她气笑了,戴岳咂了咂嘴,干巴巴地说:“我拦不住。” “那我帮您拦着?”她不高兴,说起话来也是阴阳怪气,其实她脾气很差,就是平时不怎么说话旁人看不出来,这么多年来旁人也就看出个冷冰冰,你不能说说她隐藏起来了,她还是那样,只是话少情绪也少了很多,可是坏脾气一点没少,因为如今她这个地位,少有不顺心。 见她如此,戴岳想着哄是哄不好了,再者他也不会,眼看着顾长安甩开他的手要走,他心一横扛起小王爷就走,简直是健步如飞。 “你妈的,戴岳,给我放下来。”这是真生气了,戴岳第一次听这人说脏话,那抗扛都扛了,还能怎么办呢。 幸亏营中人不多,如今又是午休时间,故也无人看到这一幕,可是仇九还跟在后边,他脸上倒是镇定,只是同手同脚又出卖了他。 “你回吧。”戴岳跟他说,有这么一个人跟着他也尴尬,仇九没走,他不听戴岳的,直到顾长安气急败坏的说回,他才对将军抱了抱拳,佩服他是个汉子,马上扭头就走了。 戴岳扛着她直奔拴着的黑马,等他想把人放马上时,被顾长安双腿一个绞杀给挣脱了出来。 刚才一路颠簸,她脸全红了,像个红苹果,身上那点清贵气也被折腾没了,头发也有些乱,站那少见的气呼呼。 戴岳见着却觉得可爱,他伸手给她整理头发,指尖触碰到脸,一个温热一个冰凉,“别生我气了,嗯?”他声音很低,莫名的磁性,好听极了,“我错了。” 他这样子她不好再说什么,估计全塞北也没有人见过将军认错,也没有人见过王爷像个小鸭子一样气呼呼,他在看着她笑,眼中星光点点,“你要跟我说你在做什么,我也想知道,知道你危险不危险,如果你不危险,我安心,你危险,我去救你,你得让我知道,夫人。” 她微微皱眉,低头看着地面,轻声说:“我不能告诉你我一直都很危险。”
第95章 天白如雪盖,四野寂静无声。 她抬起了头,眼中同样星光璀璨,她说:“将军,你的远方不在我,甚至可能没我,我改变不了命运,危险这条路我走了很久,比你知道的还要久,而且还会一直走下去,我是顾青临手中最利的剑,我不能软弱、害怕、后退,就是喜欢你这件事也要排在后面,我不只是我,我是金武王朝的砥柱,你知道砥柱吗,就是石桥碎了河流枯竭砥柱也要屹立住。” 她很少说这么多的话,戴岳的眼眶红透了,“你的未来没有我,为什么还要说心里有我。” 顾长安伸手拂上他的眼尾,“将军,喜欢这种事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她的中指点在他的眼尾,拭掉那滴眼泪,“我的未来有你,可我不能确定我能活到未来,所以你的未来不必有我。” “你想要什么?”这是他第二次问她想要什么,上一次她说天下清明。 顾长安收回了手,转身面对着苍茫四野,过了良久,她才开口,“他称帝时我们就决定——要给这个国家前所未有的尊严,给这个族群挺立千秋的自信,让金武国号成为这个民族永远的名字。” 戴岳与她并肩,一同眺望远方,“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是。” “那你自己呢?” “变革总得有人要流血牺牲,天下无人敢迈出这一步,就从我江北王开始,用我的鲜血撕开这场战争的帷幕。” “我懂了。”戴岳说完翻身上马,疾驰而去,黑色袍子在空中飞舞。 顾长安负手看着他的背影,不悲不喜,直到各位将军都出来,何老和杨固边走在最后,众人一一与她告辞,到了何老这时,他停下了,“小王爷,多谢。” 顾长安微微侧头看他,不悲不喜,她想起幼年时何老送她进山学习时的场景,她想问不在同一立场我就是你敌人了是吗?可是问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何老,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杨固边扶着何老进马车,随后自己也进了马车,他坐在何老对面,正襟危坐,“老师,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我们一直对王爷都有成见,成见是人们心中的一座大山。”何老摇头,“固边,记住,永远都不要后悔,后悔会侵蚀掉我们的心,如果错了就补救,补救总比你什么不做要好。” 何老又道:“小王爷这个人,史书也难写得清。” 杨固边拧着眉,的确是他先入为主,可这位江北王实在是毁誉参半,就说前一阵子没的那位王爷,旁人不知道,可他清楚得很,这事还得从活着的母子俩说起,那日他独自去村落勘察地形,看见有俩人从村子里跑了出来,孩子一脸的血,母亲哭着让他救救她们,待他抬头看果然母子俩身后有两位汉子追了出来,他也没多想,把人带上马就跑了。 他的马是匹好马,片刻便甩开了两位汉子,只不过看着这母子俩却感觉棘手,只得带回到自己城中的私宅,当他说他们二人可以离开时,孩子母亲又哭了起来,那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子,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又妩媚,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无果,他只好让他们留了下来。 又是一日,他负了伤回到私宅独自饮酒,夜黑月明,美妇人,昏黄灯光,草药香,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等他凌晨酒醒时,看着身边的温香软玉瞪大了眼睛,露在被外的雪白皮肤直晃人人心,他起身到书房,看着院中的枣树,一直抽烟到天明,他定了亲,陈家大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等他回去就成婚。 等到天亮她来书房寻他,他身上凉透了,握着长烟杆,哑着嗓子说:“你走吧,我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们母子这辈子衣食无忧。” 眼前人一头黑发铺在背上,盈盈秋瞳满是泪,红唇被咬肿了一块,脖子上也是青紫斑驳,她只是哭,不说话,细腰不堪一折,簌簌发抖。 他看她这样,握紧手指,狠狠闭了闭眼睛,“你要多少都行。” 她扑了过来,伏在他膝上,捧着他手放在自己脸上,温热的泪浸透了他指尖和他腿上的布料,然后他就知道了关于她的一切。 他低头看着那双眼睛,觉得自己完了,“别哭了。” 他终于说话,抱稳扑向他的人,他又在书房坐了一天。 他知道了顾长安隐瞒的秘密,而他在背着她藏匿她要握在手中的人,十分荒唐,离经叛道。 “固边,固边。”直到何老唤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 何老担心地看着他,“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怎么总走神。” 杨固边安慰道:“没事,老师,就是太累了。” 何老点点头,“到你宅子了。” “哦,那老师我走了。”杨固边别过他跳下马车。 何老摇摇头,“这小子,也不知道一天都在干什么。” 马车远去,杨固边有些飘忽的往宅子走,直到门口,他停了下来看着门却不想进,便折身向巷口走去。 巷口有个酒馆,他欲进却生生止住了脚步,迈进了对面的饭馆。 他这个住处较偏僻,幕僚都不住这边,选时图个清静,却也是真清静,府中多了人这么多日子幕僚也没人知道,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庆幸。 他坐在窗口往自己宅子看,只能看到枣树褐色的枝干,那棵枣树他很喜欢,若是在夏天,枝叶茂盛,能把整个院子都盖住,他最喜欢躺在枣树下看书,有时雨落,他还能赤膊在电闪雷鸣中舞一套剑法,酣畅淋漓,十分痛快。 他看着出神,这事他知道不对,可到如今却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如果一开始他狠一狠心不留下她们就好了,管她们是死还是活,可哪有如果。 小二上好了菜,刚要走,被他叫住,“刚才点的再打包一份,多加一份酱牛肉,等我快吃完时做。” “好咧,客官。” 他夹着菜,听旁桌上的聊天,城中也没新鲜事,不过附近新开了一家羊奶铺子,每天早上给送到家,其中一人说好,他家小儿子刚刚五岁喝这个正好,另一人说你得了吧,死贵死贵的。 杨固边不动声色,一板一眼地吃着饭。
第96章 夜黑,顾长安负手站在后院亭中,没点灯笼,一片漆黑,鬼鸟站在她身边,“姑娘,还是没找到,整个塞北都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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