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师父说的是假话也没关系,他也挺喜欢这没人的山,喜欢在这块日日读书,喜欢口是心非的师父,就像喜欢俗世一样喜欢这空寂,他若走了师父一定会更无聊吧,毕竟他那个才知道的师姐可是个大忙人。 南河三练完剑负手看着空山,山门已经关了几日,前面的观也没人,李慕白不知道这个少年人在出神看着什么,他看起来有些悲伤,少年的不高兴和悲伤都是很直白的,从他垮下的肩、低垂的眼,触地的剑一目了然。 眼前人高个细腰,看着纤薄,下衣摆系在腰上,光也在他的腰上流转,黑发高束,脚踏黑锦靴。 “你在看什么?”地上坐在铺垫上的人突然出声问。 最先回头的是那双薄情的眼,眼尾微微上挑,眼下的痣填了几分邪气,他面微红,鼻梁上有汗,那唇抿着的弧度也很薄情。 先入眼的是那件灰色仙鹤服,除了颜色与小王爷所穿无二,那人与小王爷也有几分像,身形和气质,一瞬间他有些恍惚,“随便发呆,没看什么。” 李慕白没再追问他,桃花眼似有笑意,这样的眼睛就算不笑也很温柔,“我师姐。。。小王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收剑入鞘,放在地上,整理下衣摆,“忙人。” “还有吗?” “神人。” “还有吗?” “侠者。” “还有吗?” 南河三拾起剑,往下走时说:“与你我一样的普通人。”留下李慕白若有所思。 他走到沈九州身边停下,问:“一起吃早饭吗?” 沈九州立刻起身,“走走走!”沈九州看着他拎着的剑,有些疑惑,“你不是用刀吗?怎么练剑了?” “以前也用剑,只是很多年不用了。” 沈九州打趣道:“剑与刀有什么不同?” “剑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大侠。”南河三颇有些自嘲,他是用砍马刀削骨剁肉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卒子,这辈子跟大侠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关系。 “用不惯了,你试试?”他递出那剑,很是诚恳。 沈九州伸手接过,抽出剑身,出鞘的冷声似清脆长吟,似有寒光寄活于刀身,一分凌冽一分孤高还有一分儒良,他在手中挥舞了下,摇了摇头,“用不惯。”军中用刀者居多,少之用枪,没见过有人用剑,倒是京中用剑的人多,“军中有人用剑吗?”他问。 “将军还在用,他有一把剑,叫云雾。” 沈九州恍然大悟,可不是,听父亲说几乎京中的公子们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他们少用刀,用刀者多位低,是要浴血厮杀、为了生存搏命的,哪里像剑,一拿就多了几分君子儒雅的味道,像个游侠。 南河三拎着剑同他顺着山路往下走,“小王爷也有一把剑。” “我以为她只用苗刀,她的剑叫什么?” “鹤烟。” “你的剑叫什么?” “荷华。”南柯子阿姐名叶荷华,初夏生,秋末亡,在最好的年纪没绽放,也没走过冬季,明明就看到了光。 “很好听的名字,荷华。”沈九州念着这两个字。 “你若有剑你会起什么名字。” 沈九州沉吟片刻,“锦灯,我会叫她锦灯。” “有些奇怪。” “奇怪吗?” “也不是太奇怪,就是一把剑叫锦灯有点别扭,像是拎着灯打架,不会发挥不出来吗?比如笑场。” “唔,有点。”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远,渐渐没入山林怪石中。
第131章 京中仙客来,三楼,白老爷子坐在窗边品茶,顺道看着楼下往来不绝的车水马龙,他气质儒雅,有种脱离俗世的感觉,有些像永王。 雕花窗关上,阳光穿过落满木桌,像繁复的光雕,素白一双手在光影中沏着茶,打出雪白飞沫,递与沈中堂。 “白家只想要个皇后。” “不已经是了吗?” “摇摇欲坠啊,还没有孩子。”白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近日沈家才是大出风头,已经有不少人在说圣上很快就要换沈贵妃为后,本以为送进去的是本家最机灵的姑娘会少些事,结果她跟他说爱上了那人,说什么玩笑话呢,白家用手段铺出来皇后能有爱吗?顾青临能信你的爱吗?要是有个皇子就好了。 沈中堂接过茶不动声色地尝了一口,味道与宫中无二,怕不是想要个皇帝,只不过白皇后一直无孕,最开始有过一次,很快就小产了,顾青临也真是个狠心的主,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现在立的小太子谁也不知道生母是谁,这人真难搞。 “沈中堂怎么突然回京了?”白老爷子明知故问。 “圣上也不放心我啊,我主江南科考,实属战战兢兢。” 白老爷子心里冷笑,要是放心你才奇怪,全国官员几乎半数从江南输送,谁掌握了江南科考就相当于掌握了半个官场,别说你有事了,就是没事怀疑怀疑你也是应该的。 “还没定下谁跟你一起吗?” “本来是小王爷的手下谢江风,结果人失踪了,圣上让我推荐,我敢推荐谁?最后定了姚家姚行之。” 白老爷子手一顿,颇为感伤,“姚将军走的委屈,姚行之才华出众,就算补偿吧。” “姚行之至那事后一直跟戴小将军有怨,这几年过去了,还是对戴岳避而不见。”沈中堂有些叹气,“这位置原本是小王爷的,现下小王爷嫁给了戴岳,这位置又换上了姚行之,你说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不懂?” “看得懂我还能问你?” 白老爷子想起小王爷大婚后圣上闯戴岳将军府的事,心里猜忌愈发属实,“怕是圣上和戴岳之间有嫌隙。” “前一段有人参戴岳不还是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吗?” “那是圣上忧心小王爷,你看人是骂了,职位降了吗?” 沈中堂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这时雅间的门被敲响。 “进来。” 来人是沈中堂的弟子邱林海,他俯身跟沈中堂耳语了几句,便恭敬站在一边。 沈中堂慢吞吞起身,有些留恋不舍这个静谧午前,“我得回了,暇光那个老家伙在驿站前骂我呢。” 白老爷子同样起身送他,笑着道:“为了他的爱徒吧?” “可不是,这老家伙总以为坏事都是我做的。” 邱林海走在前面去开门,沈中堂穿着靴子,等他穿好时白老子站在他面前,询问中有几分肯定,“是你做的吧?” 沈中堂深深看了他一眼,有刀光和警告从他眼中一闪而过,没有否定那便是肯定。 “那不也是你爱徒吗?” “你我所做的事还能在乎这些吗?”笑意从他脸上彻底消失。“慎言。” 门关上,白老爷子回身看窗下那片光影交错,他有时觉得疲惫,可架不住欲望冲撞,他想要声望地位,还想做大家心目中的好人,都是伪君子。 有人悄声进来站在他身侧,他捻着手腕上的白玉珠子,“去查查姚行之爱什么。” 你爱什么我便送什么,一样不喜欢就换一样,总有一样会是你心头所好。凡人好掌握,因为不是人人都是小王爷,会用一双冷眼跟你说我都有,也不是人人都是戴将军,客客气气告诉你我不好,这两人,是真的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没有所爱就没有软肋就没法下手。 暇光师尊站在驿站前,气正声圆地骂着沈中堂是个黄口小儿,周围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见过大娘骂街的,真没见过这般庄重的人也会骂街,小学童无奈只得好声劝道说师父真不在,出门会客去了。 这个老狐狸莫不是在诓他,暇光师尊心中有气,一生气脑子就更灵活了,引经据典,字字珠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发表什么长篇大论,连唱带喝的。 等沈中堂赶过来就看到他那个老友已经进入无我境界了,他赶紧上前,“别骂了别骂了,怪累的,进去喝口茶吧。” 暇光师尊一见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也是累了,冷哼一声大步走在前面。 小童子只得苦兮兮地劝走众人,“都散了吧,都散了。” 有童子奉上热茶,暇光师尊凉声道:“换个冷的。”他心里有气,见顾庭筠坐下,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你院中那幅长安左手写的字可得价值连城了。” 可不是吗,都该绝笔了,“长安出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沈中堂喝着茶,“无关。” “呵。” “她可是你徒弟!” “恩,你有证据吗?” 暇光师尊一拍桌子,茶水溅射而出,顺着桌面滴滴哒哒的淌下,“你这老儿,究竟有没有心?” 沈中堂看他,目光越来越冷,“你不分青红皂白的过来,骂也骂了,气也发了,好走不送!” “不用你赶!”暇光师尊一甩袖子怒气匆匆地来又怒气匆匆地走。 这刚坐下三两句话就化作散场,小童子端着凉茶站在廊下不知所措,白晾了。 出了驿站后,南柯子一脸迷惑的跟在师尊身后,“师尊,你这是在干什么?” 暇光负手看着车水马龙,退去生气的样子,“诈他一诈,没想到,还真跟他有关。”他这个老友到底在做什么呢?你说他要做罔臣,他是不信的,罔臣有的他都有,他比罔臣可强多了。 街道吵吵闹闹,贩卖声不绝,难不成他想要一人之上吗?这个想法一出,暇光平白起了一身冷汗,可不是,他也先皇的亲弟弟啊,若当今圣上不在,谁最适合继位呢,就是让众人推举,恐怕也得只有这一位,真是名位他占了个两全。
第132章 戴岳病好后,守在顾长安身边的人换了,近乎一米九的个子蜷在不大的墩子上有些委屈,他怔怔看着床上的人仿佛散失掉所有情绪,早就看透了这人间的生死离合,可当下还是觉得难受,而他不止经历过这一次,她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悄无声息的倒下,一次又一次的醒来,她醒着时很累,沉睡时又很痛。 戴岳伸出了一指放在她鼻子下,感受那一点点呼气的温热,证明她还活着。 观中的门大开,山风吹到屋中一半就停了,戴岳从墩子上下来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榻,夕阳下山,火红的晚霞铺满整个房间的地板,群山只留下一个剪影,偶有群鸟飞过,山中的铜钟响起,余音绕着山林绵延。 踏着夕阳落下而来的是顾青临,戴岳有时会想,做天下之主这么简单吗?有大把时间一趟一趟跑过来。 并不是,顾青临很累,累的要命,他疲惫地坐在那个墩子上,似乎没有看到戴岳,毫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在意为什么戴岳没有毕恭毕敬地行礼。 “怎么还不醒啊。”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而戴岳也没有吱声,安静的看着最后一点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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