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都是事儿。 李婆子走到老夫人身后,轻手替她揉太阳穴。 “二爷主意大,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想必都有数,您啊,就别再操心了,好好享清福是正经。” “过两日便是二爷的生日,趁着他还没有走,咱们好好给他热闹一番,这可是咱们崔家重新起来后二爷的第一个生日,怎么着也需得好好操办一场。” 想到崔道之不日又要领兵上战场,老夫人心中五味杂陈,拍了拍李婆子的手,道: “你说的是。” - 等到了崔道之生日那一天,府中宾客众多,杯酒尽欢,好不热闹。 崔道之为了找府上那个通房而搅得满城风雨的事,他们自然知道,除了感叹崔道之如此做薛家怕是会不乐意外,有不少人动了私下给他送姬妾的心思。 崔将军如今可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既然那个通房没了,那他身边此刻必定卧榻空虚,趁机将自己的人塞进他的后院,将来若是得宠,自己便少不了好处,即便不得宠,也不损失什么。 然而这些想法,众人暂时只放在心里,面上未曾流露出一分一毫,毕竟,薛崇明也在席上。 众人喝着酒,见崔道之久久未曾露面,不免猜想出了何事。 此时崔道之正由着赵贵伺候穿衣,他见崔道之眉间微蹙,道: “二爷,宫里近日不太平,七皇子好似与贵妃娘娘不知因何事闹了起来。” 崔道之没有任何意外的模样,只点了点头,听见外头隐隐传来的喧闹声,眸色渐深。 空气中满是桂花的香气,他扭过头,望向窗外,忽然想起去年的生日。 他去了齐家盘问那个大夫有关王馥郁的事,回来后,秀秀好像送给了他一块……玉佩? 他下意识摸了下腰间。 “二爷找什么?”赵贵问道。 崔道之静默片刻,说了句:“无事。” 当时他正忙着调查王馥郁,在月老祠乔装换衣出来后,那块玉佩好似就不见了。 他当时并不在意,如今想来,竟记得这样清楚。 好像从她离开后,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与她有关的人和物。 崔道之对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很不喜欢,可又无可奈何。 出去招待同僚,喝了几杯,身上染了酒气,宴席散后,他忽然起身打马去了崔府,路过池塘,发现那间秀秀常去的亭子已经被拆得只剩几根木头。 在满池枯荷的映衬下,颇有一种荒凉颓败之感。 崔道之抿唇,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秀秀住过的屋子。 里头的一应陈设都没动,多日没人打扫,桌上已经落了灰。 她什么都没带走。 自己送她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仍旧锁在衣柜和妆匣子里,一件也没少。 看来,她当真很讨厌他,连他送的东西都嫌脏。 崔道之坐在榻上,慢慢将拳头握紧,目光如炬。 “逃吧,逃到天涯海角,最好别再被我抓回来,否则……” 否则如何?他却没有再说下去。 崔道之在这里住下,在他离开长安,再度前往边关的前一日,终于有秀秀的消息传来。 望着桌上那枚既熟悉又陌生的玉佩,崔道之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有些疑心自己听错了。 再三确认之后,崔道之坐在那里,长久没有言语。 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是仇人之女,生死不明,无论如何,他都应当感到痛快和高兴,可是没有,一点也没有。 震惊、茫然、愤怒,还有......害怕,这些陌生的情绪如潮水般向他涌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慢慢的,他觉得心底里开始有只怪物在肆虐,想要大开杀戒。 他紧紧将玉佩握住,像是要将它嵌进皮肉里。 “人在哪儿?” 赵贵赶忙回道: “回二爷的话,就在外头。” 崔道之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起身往外走,只见院子里,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正跪在地上,瞧见他,眼神闪躲。 崔道之飞快抽出一名府兵的长刀,架在他颈间,问: “说,玉佩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汉子只咬定了牙装傻充愣: “大人明鉴,这玉佩是我捡的,不知大人为何问这个?” 崔道之冷笑一声,如地狱里爬出的邪魅,将冰凉的刀刃贴在汉子脸上,激得他后背全是冷汗: “捡的?在哪儿?” 汉子强自镇定,眼珠子飞快转动两下,道: “回大人,是在一艘南下的船上,当时那艘船走了水,有人从船上掉了下去,之后小人便捡到了这个。” 崔道之闻言,手捏紧刀把,眼神阴翳得厉害。 那艘船已经回到长安,上头的船夫比对了上船时登记的姓名,掉下江的那个人,正是秀秀。 崔道之静静地看着汉子,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把她推了下去。” 汉子似是被吓了一跳,惊呼道:“大人明鉴,小人怎会干出如此丧尽天良……啊——!” 话未说完,他的左耳已经被削去,血很快顺着他的脖颈染红衣襟。 汉子痛苦地捂着耳朵在地上挣扎,被崔道之一脚踩上胸膛,面色涨紫,险些喘不过来气。 “好好交代,我的脾气可不好。” 汉子浑身冷汗涔涔。 他原本已经拿着银子远走高飞,谁知运气不顺,遇见崔府的人,自己当时因吃醉了酒,不知说了些什么,便被带了回来。 瞧这样子,他做的那件事怕是早就被眼前这个男人查出来了。 这位崔家二爷,是出了名的手段狠辣,不近人情,自己若是如实交代,怕还有命活,不然,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于是,他忍着疼痛,一五一十将薛家人如何安排自己杀秀秀,又如何叫自己远走高飞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只求能有个活路。 “大人,小人只是拿钱办事,这都是薛大人家的管事安排的,大人饶命,放我一马,放我一马……” 崔道之越听脸色越是阴翳难看。 汉子不断求饶,崔道之充耳不闻,将刀扔给府兵,道: “把这个人带到薛家,当着薛崇明的面杖毙,剁碎了喂狗,然后告诉他,两家婚事取消。” 这笔账他先暂且记下,等他从边关回来,再同他们慢慢算。 敢这么算计他的人,算计他,当真是...... 胆大包天。 众人不免一惊。 二爷这是打算同薛家撕破脸啊。 赵贵本想劝劝,但看到崔道之的样子,知道多劝无用,连忙应声去了。 二爷如今,确实不用给薛家留什么面子,两家亲事还没成呢,薛家兄妹的手已经伸到崔家内院来了,既然他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便怨不得二爷。 处理完一切,崔道之站在院中,良久不语,像是一个木偶,一动不动。 府兵大着胆子问:“……二爷,还要不要再继续找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崔道之才道: “……继续找。” 她那么惜命的人,才不会就这么死了。 这定然又是她使的计,想诓骗他,永远逃离他身边。 定然是。 崔道之抬头望向天边的云霞,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丝孤寂与落寞之感。 风吹过,满院皆是桂花香,夕阳将他的影子照在地上,越拉越长。
第58章 他心头一紧,猝然回头去…… 深秋的天气, 总是凉得快,刚暖半个时辰,日头便似被谁藏起来似的, 整个屋子冷飕飕的,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冻得人发抖。 秀秀缩着肩膀,打了一个喷嚏,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 她嗓子又痛又痒,脑袋发胀,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 恍惚中听见一声‘吱呀’的推门声, 秀秀掀开沉重的眼皮,只见一个年轻的妇人正端着一碗药站在床前。 见她醒了,妇人连忙坐下, 拍着她的身子问道; “柳姑娘, 你可算醒了,早起你身上又烧起来,可把我给吓坏了, 这不, 我给你又熬了碗退热的药, 来, 先起来喝了。” 半个月前, 秀秀从船上摔进江里, 江水冰冷刺骨,将她半边身子冻僵,她拼了命一般往江边游,却很快精疲力竭, 失去意识。 她以为自己怕是活不成了,谁知等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在这妇人的家里。 询问之下才知,这里是秋浦县的一个小山村,妇人姓冯,是个寡妇,村里的年轻人都叫她冯嫂子。 据她所言,自己当时被江水冲到了岸上,恰巧那日村里有个人正在江边钓鱼,于是便顺手将她捞了上来。 因救她那人是个男人,又是独居,照顾她不方便,便特意将她送到她这里来。 江水寒冷,秀秀在里头泡了那么长的时间,直烧了四五天才悠悠转醒。 经过之前的那些事,她怕薛家的人还有崔道之找到她,便不敢再以真名示人,给自己随意取了个名字,叫‘柳姝’。 “好名字,我们这里还没有姓柳的姑娘哩。” 冯嫂子是个极爽朗大方的人,许是因为平日里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如今来了个好看的姑娘同她作伴,她很是高兴,平日里将秀秀照顾得无微不至,叫秀秀恍惚间想起自己的娘亲。 她还是没能回家看一看。 秀秀垂下眼帘,坐起身来,接过冯嫂子递给她的药,一饮而尽。 这药极苦,冯嫂子又赶忙递了碗水给她喝。 秀秀道了谢,捧过来喝了,嘴中的苦味瞬间消散许多,这时她才终于想起来询问包裹的事。 冯嫂子听了,一脸茫然: “正青将你送来之候,并没说见过什么包裹,不过,也许是他忘了,你别急,抽个时间,我去找他问问。” 正青应当就是救她的那个人的名字。 秀秀听罢,道了句:“多谢。” 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明白,包裹怕是找不回来了,江水湍急,她能捡回一条命来,已经是上天眷顾。 至于里头的东西…… 银钱没了还能再挣,可是没了路引…… 秀秀有些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冯嫂子瞧她生得这样好看,可眉间却隐隐萦绕一股愁绪,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想不开,这才跳了江,便劝道: “好妹子,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不管你从前遇见什么事儿,都过去了,听嫂子的,往后啊,想开点,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这世上啊,什么都比不了你的命金贵,别跟自己较劲,为难自己,啊?” 秀秀见她误会,也不好解释,只是点了点头,道: “嫂子放心,我省得的。” 捂了一身汗,秀秀这才觉得好受些,脑子里也不再昏昏沉沉,五天后,她已经能够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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