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鼻端的血腥味,手撑轿子用力微微抬身,借着轿帘透进来的微光,终于看清了崔道之衣衫上如泼墨一般的红。 秀秀霎时手脚冰凉,变了脸色。 她蠕动着嘴唇,哑声问: “你对我夫君做了什么?” “夫、君?” 崔道之舌尖咬着这两个字,像是要咬出血来。 “你才刚上了花轿,还没同那下流种子拜天地,便一口一个夫君的叫起来,陈秀秀,你这么上赶着,那下流种子只怕要笑死。” 秀秀听着他一口一个‘下流种子’的骂人,心中隐隐觉得不好。 “……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听着她不住关心另一个男人,崔道之冷笑连连,随即又强自缓了神色,看似平静地问道: “若我不计较他的罪,你可会乖乖同我回去,往后再不任性乱跑?” 秀秀微微张了张口。 崔道之的狠辣她是知道的,听他这意思,若是她不答应,闻大哥怕是要遭难,他救过她的命,若是因为她而无辜受牵连,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片刻之后,秀秀点了点头:“好。” 其实,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陈秀秀!” 不知为何,崔道之听到这个回答却满脸怒气,攥着她手腕,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他做什么这样千方百计地试探她?不过是自讨苦吃! 她在他身边时,成日里想着离开,如今,她竟然会为了别的男人,答应回到他身边,为了别的男人…… 简直是奇耻大辱! 崔道之恨不得立即掐死她,好成全她与那下流种子一道离去,好过如今这样被她羞辱折磨! 然而,他到底冷静下来,闭了闭眼睛,松开秀秀的手腕,在她耳边道: “你便是想这么做也不能够了,他已经被我杀了。” 秀秀瞳孔微缩,猝然转头看他。 两人离得极近,崔道之看着她精心涂抹的妆容,一手按住她的脑袋吻起来。 秀秀使劲咬他,两人唇齿间都是血,可是崔道之却全然不管,反而觉得痛快。 “我杀了他,砍下了他的脑袋,你要不要看看?” 崔道之抬手摩挲着她的唇瓣,将上头的血还有糕点残渣擦干净。 秀秀浑身抖动起来。 他方才手上提的那个,就是闻正青的…… 崔道之见状,眸色黯了黯,心中已没了快意。 他从方才起,便一直抬着她的下巴,身体遮挡她的视线,不让她去看那血腥肮脏的玩意儿。 崔道之扬手撕下身上一根布条,系在秀秀眼上,随即抱着她出了轿子,秀秀手上的盖头随之掉落,被他一脚踩进泥里。 “来人,把这花轿烧了!” 这样碍眼的东西,着实不应该再留着。 崔道之把秀秀抱到早备好的马车上,视线落在她身上的嫁衣上,同样觉得刺眼,于是便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秀秀剧烈挣扎起来,声音都在发抖。 “崔道之,你个畜生!” 听她这样没大没小叫自己的名字大骂,崔道之俯身,将她整个人按住,在她鼻尖道: “畜生?好,我是畜生,若没有我这个畜生,你早死了,你还真当你找的这个未婚夫是什么好人?” 他手不停,将秀秀身上的嫁衣扒下来,动作之间,露出里头的白皙,上头星星点点,还有他留下的痕迹,有些已经泛青。 他俯身,再度吻上去。 秀秀简直要发疯。 她眼被蒙着,身上衣衫凌乱不堪,只能不住拍打身上人,却被他再度按住双手。 “畜生!崔道之,你要下十八层地狱!” 崔道之隔着布料轻吻她的眼睛,在她耳边道: “好啊,你放心,到时我一定带你一起,咱们两个一起在地狱里下油锅,听着也不错。” 她不知道,他如今便如同在十八层地狱里待着,去和不去也没什么区别。 秀秀牙齿打颤,拼命挣扎,不期然,手打到崔道之脸上,结结实实扇了他一耳光。 空气突然凝固,静得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外头的众士兵皆是军中干将,耳力是一等一的敏锐,自然是听到了马车里发生了何事,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马车里,崔道之先是不可置信,随即望着秀秀,一双眼睛瞧不出是惊是怒,他只是那样静静看着她,长久地不说话。 挣扎间,秀秀眼睛上的布条掉落,她慌忙抬眼,望向崔道之。 她以为他会发怒,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那样静静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地老天荒。 终于,他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为了一个要杀你的山匪,你这样待我。” 似是叹息,又似是控诉。 闻言,原本已经闭眼的秀秀猝然掀开眼帘,望向崔道之。 崔道之抬手抚摸上她的脸,道: “你的闻正青从前在杨朔州境内当山匪,你知不知道?他要杀你,你又知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将秀秀鬓边的发丝塞入她耳后。 “你不知道,你只想着嫁给他,陈秀秀,你不但蠢,而且没有心。” 说罢,崔道之便从她身上起来,拿着她的嫁衣下了马车。 秀秀躺在那里,愣愣地望着车顶,长久地没有反应过来。 山匪…… 这两个字,对秀秀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 父亲老陈头那年便是死于山匪之手。 那些人常年活跃在杨朔州境内,官府却甚少派兵去围剿,即便去了,也只是做做样子,那些人越发地猖獗,弄得百姓怨声载道,不敢出远门。 若不是当初家里实在艰难,老陈头也不会冒险去叶城做生意。 那天,她特意早早起来做饭,想等着他回来吃,可是她没等到他,只等来他的尸身。 官府的人神色麻木,随意把老陈头的尸身丢在她家院里,要了她一两纹银做运尸费,然后才走。 她看着老陈头已经发青的脸,唤了他好几声,可是他只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个时候,她才真的意识到,爹爹死了。 她端水给他擦脸,将他收拾妥当,然后买了一口薄棺材,请郑伯帮忙,在娘亲坟边挖了个坑,把他下葬。 老陈头下葬后不久,她便大病了一场,好了后,听闻官府派人去剿匪,她日日在家等着盼着,盼着官府能杀了那些山匪,替爹爹报仇,可是等到的却是齐总督的公子大摇大摆把山匪献给他的金银财宝带进总督府的消息。 她在老陈头坟前坐了一天。 那时的无助愤恨,至今仍历历在目。 如今崔道之却告诉她,闻正青是山匪,是当年杀害她爹爹的那些人当中的其中一个。 秀秀攥紧里衣,开始回想起与闻正青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喜欢披散头发,言语随性,会使长刀,而且功夫了得,还有那日在首饰店,他看见爹爹送给她的那个银镯子的眼神…… 她并不信任崔道之的话,可是涉及到爹爹,有些事情她必须要问清楚。 秀秀坐起身,掀开轿帘,只看见外头火光一片。 那顶花轿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崔道之正拿着她的那身嫁衣,将它扔进火堆里。 火焰很快将大红的嫁衣吞噬掉,化为灰烬。 很快,他又似不解气一般,从怀中掏出她和闻正青的婚书,撕个粉碎,洒向天空。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崔道之回过头来,与她对视,随即,他大步走过来,重新上了马车,抱着秀秀吻: “那些东西全烧了,你还怎么嫁,又嫁给谁?” 秀秀不住挣扎,想问清楚闻正青的事,崔道之却怕她再说出不中听的话来,点了她的穴道。 秀秀安静下来,阖上双眼,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崔道之抱着她,手在她发顶轻轻抚摸。 想起方才脸上那一巴掌,若是别人,他早一刀砍了,可是对秀秀,他却半分下不了手。 他挫败一般闭上眼,咬上她肩头。 “我早晚死在你手里。”
第67章 “看清楚我是谁!”…… 崔道之直接将秀秀带回了秋浦县的驿馆。 马车在驿馆外停下时, 李县丞正在门口候着,他敛眉垂目等着崔道之从车上下来,却只听见他在里头说了句什么, 随即便有仆从跑进驿馆,双手捧了崔道之那件黑底白鹤金丝边的披风出来,跪在马车外。 崔道之从帘内伸出手来,将披风拿进去。 李县丞见状,微微侧抬着脑袋,满心疑虑。 底下人说大将军清早是骑马带兵离开的, 怎么如今回来却坐了马车? 这便罢了, 还特意要了披风, 难不成大将军衣裳脏了,特意要在马车里换? 正想着,那边崔道之已经出来, 衣襟上血迹斑斑, 李县丞不由唬了一跳,再仔细一看,只见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从头到脚被披风裹住, 如同一只娇小的雀儿闭眼倚靠在崔道之怀中, 只露出一张白皙娇艳的脸庞, 鬓上还簪着一朵大红的绒花, 隐在墨一般的青丝上, 煞是引人注目。 而崔道之则一改往日厉色, 目光柔和地检查那女子披风有没有裹好。 李县丞不禁瞪大了双眼,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自头回见崔道之起,他便从没听说过崔道之身边有什么女人,他生就一副冷情冷性的样子, 瞧着便不像是会贪恋美色之人。 谁知今日他竟能瞧见他带一个女人回来,还同她那样亲密,当真是奇事。 李县丞再次看向那女子的脸,不禁暗自猜测。 这不会就是大将军苦苦找寻多日的爱妾吧?瞧着……倒真好个模样。 他正打量着秀秀,忽察觉到一股阴凉的冷风扫过来,李县丞后背一凉,抬眼瞧见崔道之冰冷的视线,赶紧垂头。 崔道之收回目光,稳步抱着秀秀穿过层层回廊,一路进到屋里,将她放在自己平日所睡的拔步床上。 日光从倩影纱透进来,照在她的脸上,给她添上一抹柔和的光彩。 她终于回到他身边。 崔道之伸手将她头上的大红绒花摘下,拿出一瓶药膏倒出些许,在她已经破皮的唇瓣上抹开。 未几,他手指忽然顿了顿,目光在她红润的嘴唇上停留些许,随即有些不舍地移开。 他手上移,摸上她的脸颊。 她离开他太久了,连性子都变了些许。 这么长时间里,是闻正青那厮一路陪着她,他们互相倾慕,心意相通,而自己在她心里,除了厌恶和恨,早没了位置。 他虽不愿承认,但这是事实。 如此情形下,闻正青的事,单凭他说的那几句话,她未必会相信。 崔道之眸色渐深,起身将帐子放下,走至外间,招来李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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