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睡一会儿。” 崔道之捉住她的手:“就这么睡,等到了我叫你。” 秀秀扭头看他,疲惫地闭上眼,可是很快,她便像魇着了似的,微蹙着眉头,嘴中一直呢喃着什么。 崔道之拍着她的背,低头去听,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手忽地顿住。 她说:“……我不喜欢你了……放我走……” 崔道之目光牢牢钉在秀秀脸上,下颚紧绷。 原来在她心里,他同孙家那些畜生没什么两样,都是她的噩梦。 崔道之只觉得心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得紧紧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秀秀从梦魇中醒来,崔道之问她: “方才梦见了谁?” 秀秀看着他,没吭声。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崔道之沉默片刻,松开手,阖上双眼:“下去。” 秀秀从他怀中起身,到角落里缩着身子躺下,半晌过后,呼吸渐稳。 寂静的夜里,只有马蹄声在‘哒哒’的响动 。 崔道之注视着角落里蜷缩的娇小身影,一张脸在烛光下晦暗不明,半晌,他伸手扯过身旁的披风,扔向空中,披风在空中展开,施施然落在秀秀身上,将她盖住。 - 等他们抵达河州,已经是两日后。 还未破晓,河州城的官员们便已经在城门口守着,等候迎接大将军的到来。 崔道之并没空与他们寒暄,马车在城门口未做停留,直接驶入城中。 官员们原本想着大将军来,必定要住原先的赵知州府上,再不济也是驿馆,谁知大将军的车马竟一路驶进了堪称破败的水月巷。 秀秀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熟悉的家门,只觉恍如隔世。 她看着斑驳的院墙还有已经生锈的门环,抬手推门进去。 崔道之上次来时,便已经叫人把这里的杂草除去,把整个院子从里到外洒扫一遍,因此如今瞧着倒还干净。 秀秀在院中站了会儿,身后崔道之道:“不进屋么?” 连着几日赶路,想必她已经累了。 秀秀转身摇头:“我想立刻就过去。” 崔道之看着她,道了句好。 要去祭拜父母,自然要带些瓜果纸钱,秀秀本想去买,还未动身,便已经有仆从送了过来。 秀秀顿了顿,伸手接过,道了句谢,那仆从却十分惶恐地跪下: “姑娘折煞小人了,小人不过依照大将军的嘱咐办事。” 秀秀抬头,看向崔道之,同样道了声谢,两次道谢,连表情都如出一辙,甚至对崔道之的这次还要敷衍一些。 崔道之有些不满意。 他总觉得,自己在她那里,甚至比不上这个来送东西的陌生仆从。 他看了那仆从一眼,仆从浑身一震,立即磕头,飞快起身离去。 秀秀并不管崔道之高兴还是不高兴,她搬个凳子坐在院中,拿出竹篮里的金箔纸,开始叠元宝。 崔道之看得一怔。 那年他父兄的忌日,她提前买好了金箔纸,也像如今这样,坐在院中叠元宝。 那时他只当她是个能干手巧的小丫头,从未想过日后会同她产生这样深的纠葛。 他们一坐一站,连各人所站的位置都分毫不差,瞧着同从前并无任何分别,可其实…… 已经不一样了。 崔道之走过去,弯腰拿了张金箔纸叠着,秀秀也不知是压根没瞧见还是不想搭理他,并未抬头。 崔道之叠元宝的手指一顿,微抿了唇。 小半个时辰之后,秀秀提着篮子到了父母坟前,因为长久没有人打理,两个坟包上都长了半人高的杂草。 秀秀将篮子放下,对崔道之道: “劳烦大将军离远一些,我想同爹爹和娘亲单独说说话,不想有外人在。” 外人…… 崔道之抿唇,想要同她说个明白,然而还未张口,她便已经转身离去,留他一人在原地。 崔道之身后不远处,是河州驿丞专门从驿馆调来伺候崔道之的仆从,他们看见秀秀竟然丢下崔道之独自离开,而崔道之竟还没生气,不由得惊讶地长大嘴巴。 他们先前伺候过崔道之一段时间,自然知道这位爷并非是个好脾气的,别说他们,便是那些平日里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吆五喝六的官员,在他面前都大气不敢出,跟狗似的乖巧。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自己的女人当众甩了脸子,还不生气,当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这些人在想什么,此时的秀秀自然不知道,她正一个人除父母坟上的杂草。 拔了半晌,直累得鬓角生汗,两座坟才稍稍恢复原样。 秀秀蹲下,从竹篮里拿出瓜果在坟前摆放好,这才跪下磕了几个头。 “……爹爹,娘亲,秀秀来看你们来了。” 她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把纸钱和金元宝点燃,很快,便有纸屑在空中纷飞。 秀秀絮絮叨叨说着话,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小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秀秀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轻声道: “爹爹、娘亲……我很想你们,很想很想……” 不远处,崔道之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他耳力好,方才她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当真不知道王馥郁的存在,只当抚养她长大的陈家夫妇是亲生父母。 她这样在乎家人,若是将来有一日知晓真相,会如何自处? 亲生母亲想杀了自己,这样的事实,她可能承受得了?。 崔道之曲起手指,静默不语。 等秀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崔道之见她眼睛微红,走过去,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来,上了马车。 入了夜,院中点了许多烛火,亮堂如白日。 秀秀坐在柿子树下,俯身趴在膝上,像是睡着了。 崔道之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根簪子簪在秀秀发髻上。 秀秀拿下来一看,发现是那根从前他送给她的桂花白玉簪,它本是摔碎了的,如今却好好粘合在了一起。 其实这只是他随手买来打发她的一根簪子,却被她当成了宝。 后来在长安头回逃跑被他抓回去,这簪子便断了,还是被他亲手弄断的,之后,她再没想起来过它,谁知崔道之却把它偷偷藏了起来,还找人修补好。 她不明白崔道之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以折磨她为乐,只喜欢她的身体,却还要惺惺作态弄这一出,怪无聊的。 崔道之见她随手把簪子放在桌上,不免问道: “不是很喜欢这个簪子么?” 秀秀望着他,道:“那是从前,大将军,我长大了,早不喜欢这些骗小姑娘的玩意儿了。” 崔道之却将她拉坐在自己膝上,将簪子重新插到她发髻上。 “这簪子成色确实不好,先戴着,回头我亲手给你打一支好的。” 他的手结实有力,牢牢禁锢着她。 秀秀有些烦躁地推他: “我不要。” 崔道之不动如山,哄她:“乖,别闹小孩子脾气。” 一股无名火从秀秀心底里迸发出来,她冷声道: “大将军是仗着救了我一次,便想将从前种种尽数抹去么?” 崔道之顿住,一动不动。 秀秀一双含怒的丹凤眼看向他,道: “装傻充楞没意思,谁也不是没心的死人,我从大将军那里受的苦楚,至死不敢忘,我想大将军应当能理解吧?” 一阵风吹来,将院中的烛火吹得不住晃动。 长久的寂静后,崔道之阴沉的目光缓慢褪去,微微扯动嘴唇,摸着秀秀的脸道: “不过送你根簪子,怎么气成这样?你不喜欢,咱们不戴就是了。” 说着,便又将簪子从她头上拔了下来。 秀秀心头忽然涌现一股无力感。 从前,崔道之是用强硬的权势和蛮力磋磨压服她,他不满意,如今,又开始用怀柔之法,哄着骗着,想叫她身心臣服于他。 面上说的再好,可背地里使的手段仍旧没有任何区别。 她就像是话本子里被压在山下的猴子,无论多么努力都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秀秀有些疲惫地道: “能不能放过我,我已经筋疲力尽,再折腾不动了……” 崔道之微微变了脸色,随即将她搂在怀里,嘴唇贴着她的耳朵道: “不能。” 他放过她,谁来放过他自己呢,咱们两个这辈子,除非有一个人先死了,否则这辈子怕是都要拴在一起。 秀秀手指甲陷在他皮肤里。 “你这个天杀的魔鬼,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遇见你……” 崔道之吻着她,随即将她抱起,踹开房门进去。 是啊,她方才的那句话,也是他想问的。 他又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遇见她? 他挣扎过,可终究还是逃不开,既然如此,那便牢牢缠在一起吧,这样不死不休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第69章 吃醋 从前崔道之从来是只管自己舒坦, 这夜,他倒是温柔许多,秀秀的指甲重重划过他的后背, 上头因打仗未好的伤疤破了皮,渗出血来。 他却察觉不到痛似的,只是哄她,问她舒服的点。 等察觉到秀秀因他而颤抖,他忍不住在她耳边轻吻,抚着她的背, 哑声唤她的名字。 他知道她此时听不见, 那一声声的‘秀秀’, 萦绕在舌尖上,似是世间最厉害的毒药,又似是最甜的蜜糖。 他已无药可救, 只能拉着她一起共沉沦。 屋子里没有床帐, 烛光就那样直直照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仿若度上一层鲜亮的红晕。 已至初夏,窗外竹影摇晃, 隐隐传来蝉鸣。 崔道之抚着秀秀的背给她顺气, 等瞧见她左侧肩胛骨处的胎记, 动作只是一顿, 随即阖上双眼吻她汗湿的后颈。 秀秀累得厉害, 只想睡去, 躲着崔道之,披衣起身。 “做什么去?”崔道之手臂从身后横在她腰间。 秀秀似是十分厌烦地答道:“洗澡。” 崔道之没有让仆人们住进这院子,因此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秀秀已经跻鞋下榻,却不期然被崔道之按住, 她以为他这是要先去洗的意思,便闭了眼背身重新躺下,想等他回来再出去。 谁知不多会儿,她竟迷迷糊糊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只察觉到有人握了她的脚,随即身下一凉。 她猝然惊醒,却发现是崔道之正拿着湿帕子坐在她身侧给她擦身。 秀秀如同见了鬼一般,只觉得惊悚,说着就要将脚从他手中抽出来,却被他握住不放。 秀秀不知他今日抽了哪门子筋,手撑着榻起身,“我自己来。” 崔道之掀眼瞧了她一下,随即又收回视线,手上动作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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