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秀秀终于将手放下,抬头,眼睛里满是嘲讽: “方才大将军说要解了我的奴籍?” “嗯。”崔道之额角不断有水珠顺着下颚流下来,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只是手抚上她肩头,把她落下的发丝捋了捋,重新缠到簪子上去,正打算去吻她,却听她忽然道: “要谢恩么?” 崔道之动作一顿,抬眼,升腾的水雾遮在两人中间,叫他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什么?” 秀秀望着他,将他落在自己背后的手放在胸前,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我说,大将军要我谢恩么,是穿好衣裳跪在地上谢,还是用这种法子谢?” 崔道之只觉得心口一股沸腾的怒火乍然升起,直往脑门上窜。 她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以为自己想解了她的奴籍是因为—— 崔道之脸色发沉,脑袋两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压根不信他,所以在听到这件事时下意识以为他是在向她索取什么,他在她心中,是这样的无耻。 他垂眸,脸色微冷,手下的那不是什么温香软玉,而是她甩在他脸上的鞭子。 崔道之突然报复一般加重手劲,见到她微蹙了眉,咬牙道: “好好的不行么,你就偏要同我这样说话气我,你是觉得我但凡待你好点都是为了同你云雨?我告诉你,我待你好坏,我都能同你如此,我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我喜欢,我想同你亲近,懂吗?” 秀秀微张了唇,崔道之猝然将手收走,起身,捞过屏风上的衣服披在身上,满身是水地出了浴桶。 等听见开门声响,秀秀才低头映着烛光去瞧身上的痕迹,只见胸前和锁骨上尽是细密的齿痕,因他离去时生了气,胸前还留下了十分显眼的手印。 秀秀忽然想起那日鬼压床醒来后身上忽然出现的那些痕迹,当即恍然大悟。 看来那日当真是他,那时她因觉得离谱,不敢相信,如今想来…… 秀秀抬手往身上撩水,好一会儿才从浴桶里出来,她因身上衣裳全湿,只得穿着湿衣裳到榻边,虽然如今是夏日里,正是热的时候,但湿哒哒的衣裳穿在身上到底不好受。 秀秀正打算脱掉衣裳晾起来,却听门忽然被人敲了敲。 她以为是崔道之去而复返,没搭理,却听对方道: “姑娘睡了么?” 是个女声。 秀秀面色稍霁,开口询问何事,只听她道:“奴婢给姑娘送衣裳。” 秀秀叫她进来,婢女推门而入,将一件寝衣放置在桌上,对秀秀行过礼后,便即刻退了出去。 门外不远处,崔道之已经收拾妥当,穿一身黑色寝衣站在廊下,婢女过去行礼: “大将军,已经送去了。” 崔道之抿唇,脸色还有些微沉,闻言,并不吭声,就在婢女要退下之时,方才沉声开口: “她睡了么?” 婢女恭敬答道:“奴婢出来时还未睡,这会儿子想必已经睡了。” 她倒是睡得着。 崔道之垂了眼,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 半晌过后,才开口嘱咐道: “下去吧,好好伺候。” 末了,又添上一句:“她怕黑,别熄灯。” 婢女一愣,躬身应了声是。 婢女看了崔道之一眼,这位爷从那姑娘房里出来时,脸色是相当不好看,瞧着像是被气得不轻,她还以为这位被他带在身边的姬妾怕是会就此失宠。 谁承想,他刚进屋换了一身衣裳的功夫,便变了一张脸,怒气消失了大半,然后嘱咐她去给那姑娘送衣裳。 她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他们对待姬妾甚至是正房夫人都不怎么上心,比对猫儿狗儿强不了多少,像自家女人缺衣裳替换这样的小事,没人会注意。 偏这位以狠辣著称的大将军…… 那姑娘能得他如此对待,想必很是得他喜欢。 - 翌日一大早,崔道之一行人便起身回城,他骑在马上,同大皇子一路交谈,并未坐回马车里去。 没了他在一旁,秀秀乐得清闲,歪在马车里睡觉。 崔道之一路数次回头看,都未曾发现她掀帘看他,不由得抿了唇。 大皇子不免觉得奇怪:“大将军在瞧什么?” 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崔道之抬眼,“没什么,殿下请接着说。” 大皇子于是道:“昨儿苏标将军的事,我已问过他了,实属酒后失德,并非有意得罪大将军,还望大将军瞧在我的面儿上,这件事便作罢,我回头定然向父皇进言,好好治一治他的脾气。” 他和苏标从前并不熟悉,仅仅一天,言语之间便好似认识许久一般,显得十分亲密。 崔道之眸光微沉,脸上闪过一丝不知名神色: “我本不欲同这样的人计较,既然殿下说情,臣自当遵从。” 大皇子露出满意的微笑。 两人分道扬镳,一人去了皇宫,一人回了国公府。 “还不下来,难不成要叫我抱你?” 帘子被掀起,马车里霎时变得无比光亮,秀秀从睡梦中起身,瞧见崔道之一张脸正冷冷地看着她,只当没瞧见,抱着那坛从河州带回来的桂花酒便下了马车。 崔道之再次被她无视,不免沉了脸。 赵贵远远地瞧见崔道之的身影,赶忙过来接,然而瞧见走在他身前的秀秀,不由得惊讶地张大嘴巴。 乖乖,秀秀姑娘没死,还被二爷给找了回来…… “赵贵。”崔道之抬脚往里走,指着秀秀道:“叫她住到——” 他本想说叫她住到自己房间里去,然而想到她昨日的言行,生生止住了到了嘴边的话。 他扭头不看她,甩了下袖子,抬脚回房,独留秀秀一人在身后。 赵贵正等着崔道之的后半句话,却见他忽然走了,不免有些傻眼。 二爷到底想让秀秀姑娘住哪儿?从前她都住在崔宅,如今二爷既然把她领了回来,又说了那半句话,势必是想要她住在这里的,可…… 二爷哟,您倒是把话说完呀,这可怎么弄才好…… 他扭头去瞧秀秀,有些犯愁。 崔道之丢下她不管,秀秀却并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只道: “随便给我安排个地儿就成。” “啊?”赵贵点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哪能给她随便安排地儿,若是给她安排到马棚里,二爷知道还不宰了他? 赵贵想了想,脑海里终于定了一地: “姑娘随我来。” - 崔道之先是沐浴焚香进宫面圣,等傍晚从宫里出来,便直接去了老夫人处。 老夫人几个月不见他,眼眶微红,对着他说这些天家里发生的琐事,半晌,见崔道之仿若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免开口道: “听说你把那丫头给找回来了?” 崔道之回过神,点了点头:“是。” 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他这儿子还念着她,趁着平叛的机会都不忘找人。 “为了她,你当初闹出多少事来,怎么就非她不可了呢,当初薛家的婚事你说退就退,弄得人家在长安丢了好大的面子,这不,你走了,人家立马嫁进了大皇子府上,当了侧妃,别提有受宠。” “儿啊,眼下王贵妃岌岌可危,七皇子地位不保,大皇子便极大可能即位,你得罪了他的宠妃,将来——” 崔道之听了,默不作声,半晌之后,看着老夫人道: “娘放心,将来的事哪里说得这样准,薛家想起风浪,他们还嫩了点。” 大皇子在他眼中都不过尔尔,更遑论依附于他的薛家,不过是草虫而已。 老夫人不大同意他的话,她总怕将来会出什么事,又想起崔道之如今将那丫头带回来,怕是更无人家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时之间头疼不已。 正要再说他两句,却见他已然起身,恭敬行礼离去,像是急着去见什么人。 老夫人扶着椅子,不住唉声叹气。 崔道之回了院子,想问赵贵秀秀在哪儿,可还是生生忍住,等到了夜间睡下,他在榻上,头一次体会到辗转难眠的滋味。 竹影不断在纱窗上摇晃,树上的蝉叫个不停,吵得他心烦意乱。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起身,叫来赵贵,沉声道: “人呢,带我去找她。”
第74章 “我讨厌你。” 夜静时分, 明月高悬,打更的梆子才刚刚敲过,便有人提着羊角灯踏夜而来。 守门的丫头正睡着, 忽听见敲门声,不免起身问: “是谁?” 国公府家规极严,过了一更便不许人在府内随意走动,如今已然三更,是哪个敢大着胆子这时候出来? “开门。” “赵管事?”听见外头人的声音,丫头吓了一跳, 赶紧披上衣裳出去, 将院门打开。 “赵管事, 您——” 话刚出口,便看见隐没在赵贵身后的男人的脸。 她呼吸一窒,赶忙跪下:“二爷。” 崔道之抬脚, 走至她身边时, 问道:“她可睡下了?” 丫头磕了个头,飞快答道:“是,姑娘已经睡下。” 本以为崔道之问完这话便罢, 谁知他却站在那里许久, 像是在犹豫什么似的, 半晌, 又问: “她提没提起过……我?” 这话可将丫头给问住了, 下意识要摇头, 却见赵贵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 她知道不能直接回答没有,但又着实不敢对崔道之撒谎,一时间犹豫不决,大热天里, 后背不断冒出冷汗。 崔道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微沉了脸,抬脚大步往里去。 秀秀好容易睡着,乍然于睡梦中听见开门的动静,不禁微蹙了眉头,睁眼瞧见崔道之正站在床前看着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崔道之被她当面把自己当空气的动作气笑了,坐下俯身扭过她的脸面朝自己: “没瞧见人么?” 秀秀深呼一口气,略有些不耐烦道:“瞧见了。” 崔道之暗自咬牙:“瞧见了也不唤人,你这没心肝的,到底要同我闹到什么时候?” 闹?她把自己的行为称之为闹? 秀秀拍掉他的手,不愿意同他交谈,闭了眼。 崔道之不喜欢她这样对待自己。 她可以哭可以闹,甚至可以发脾气打他骂他,可她不能这样视他为无物。 然而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激烈的手段只能换来她更深刻的厌恶,于是他开始放轻声音,轻声哄她: “是怪我昨日朝你发脾气?我虽言行不大妥当,可你好歹想一想,我把奴籍给你撤了,原是想对你好,可你昨日那样想我,分明是把我的心意往泥里踩,我酒意上头,可不说话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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