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啊, 家里还有老爹老娘呢, 出来这么久,怪想他们的……” “我也有一个兄弟在家,前儿来信说他快娶妻了,我还想着回家喝他的喜酒呢。” “你叫他等着, 等咱们回去了再办事,我给他带长安的锦缎当贺礼……” …… 众人正你一口我一口地讨论着,秀秀忽然开口: “你们替我办件事儿。” - 那夜过后,崔道之好似事忙,甚少出现在秀秀跟前,每回见面,两人连话都未曾说上几句,他便被下人叫走,说有急事。 秀秀心里的许多话终究是没有机会问出口。 不多时,便听说蜀中大旱饿死人的消息,秀秀曾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日,甚是喜欢那里的山水和人,闻得此言,便无心做生意,暂且将店门关闭几日。 想着那里一起生活过的老伯和孩子们,秀秀辗转难眠,直到听闻朝廷派遣官员前去赈济救灾的诏令,一颗心方才安定少许。 期间与崔道之见面,他像是特意叫自己安心似的,对她说:“放心。” 他眼底隐隐带着疲惫,像是没休息好。 秀秀恍惚中有一种错觉,他似乎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 八月里,蜀中饥荒稍稍得以缓解,秀秀终于出了门,去西市买了点布匹叫人送回店里,等回来时,远远瞧见曲江池那座高高耸起的阁楼,脚步一顿,转了方向。 秀秀进了阁楼,直言要到上次崔道之带自己进的那间雅间里去,然接待她的小二是新来的,听闻此言,直接吓得摇头: “那一层楼的雅间都是预备给皇亲国戚的,便是宰相大臣们来了也不够格进去呢,你——” “去去去,一边去!”那边掌柜的这才瞧见秀秀,赶紧拎着那没眼力劲儿的小二到身后去,斥责了两句,转头对秀秀满脸堆笑道: “还是上次那间雅间是吧,娘子请随小的来。” 秀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不是说只有皇亲国戚才能进?” 掌柜连忙摇头:“娘子哪能一样,自然是想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进。” 直到秀秀坐在那间雅间里,耳边仍回荡着这句话。 恍惚间,她想起那次崔道之带她过来时,阁楼里的掌柜和伙计们一个个恨不得跪下、噤若寒蝉的模样。 皇亲国戚,姓崔...... 那崔公子的身份已然昭然若揭。 她看着自己根本没点却被端来的一道道美食佳肴,慢慢将手中茶杯握紧。 雅间极是安静,秀秀没待多久便走了,下楼时,恍惚之中,听见楼下隐隐传来话语。 “陛下前些时日为蜀中之事烦忧,老爷身为臣子自然为君分忧,这不,这几日才刚得以歇息。” “听闻陛下前段时间又将臣下提议的纳妃选秀的事否了?先皇后离去都多少年了,陛下竟还没走出来么。” “哎,可不是……不过也有传闻说陛下前段时间看上了一民间女子,养在宫外,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接进宫去。” “当真?” “我也只是听说……听闻那女子与先皇后生得极像……” 秀秀正听着,却不期然撞到一位被人前呼后拥的高贵妇人,秀秀连忙行礼致歉,那人先开始只是阻止呵斥她的丫头,摆手让她离去,然而秀秀刚行过楼梯转弯处便听她高声道:“站住!” 秀秀停下脚步,抬头顺着楼梯望向她,那妇人却在瞧见她脸的一刹那,满眼震惊,手中团扇掉落在地: “皇……皇后娘娘……” 丞相夫人高氏差点以为自己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出现了幻觉。 眼前这女子虽年岁比记忆中的先皇后大上几岁,可身姿容貌却与先皇后相差无几。 当今天子改朝换代后顾念她夫君当初安抚百官的功劳,任命他在新朝接着为丞相,一直当到如今,直到几天前方才准了他请辞归乡的奏章。 她来此本是想临走前请在长安的闺阁朋友聚一聚,不想却碰见了秀秀。 秀秀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显然很是惊讶的模样,不由行礼道:“夫人,您认错人了。” 丞相夫人很快反应过来,不由眨了下眼,道: “老身老眼昏花,娘子莫怪。” 是啊,先皇后已经离去七年了,当初陛下亲自扶棺送葬,哪里还有假?只是…… 眼前这人生得着实与她太像,连声音都如出一辙。 正当她怔仲间,秀秀已然走远,她看着秀秀的背影,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半个时辰后,秀秀回到店里。 一伙计正在柜台后坐着,见她出现。立即从柜台后跳出来,跑至她身边倒了杯茶递给她: “老板娘,打听到了,姓崔的世家大族长安城没有,倒是有几个当官的是姓崔的,但不是太老便是太小,像那位崔公子那个年岁的倒是没有,不过也许是小的们漏掉了什么,打听岔了也未可知。” 秀秀将茶杯握在手心里,并不喝,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伙计坐下,问道:“老板娘,您若是想知道崔公子的身份,直接问他便是,怎么还要我们费功夫去查?” 秀秀垂下眼帘,没有作声,起身到楼上将那幅阿昭留下的画拿下来,放在桌上。 此时,原先在后院忙活的伙计都聚拢了来,瞧见那幅画,一伙计惊讶地指着上的那名妇人道: “老板娘,这不是你么?” 其他人闻言,也上前仔细端详,随后点头附和: “确实是老板娘,只是瞧着年轻几岁,不仔细瞧还当真瞧不出来。” “老板娘,这是谁画的?怎么还有一男子和孩子?” 这时,有人提醒道:“我瞧着那男子和小公子倒有些像崔公子和他家的小郎君……” “还真是……” 几人三言两语地讨论着,秀秀只是坐在那里,并不吭声,过了好半晌,等他们讨论够了,方才缓缓开口,:“这是阿昭画的他们一家三口。” 她的手指摸着画上那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轻声道:“这个,是他的母亲,崔公子的结发妻子。” 闻言,满室皆静,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崔公子的结发妻子竟同他们老板娘生得一模一样…… 所以那崔公子一直以来接近老板娘是为了这个? 想起他头一回到店里来时,他看老板娘的眼神便像黏在她身上似的,他们还真当这人是慧眼识珠,如今想来,却是因为…… 一伙计一拳头砸在桌上,怒道:“太不是东西了,他竟拿老板娘当替身!” 其余伙计道:“老板娘,这样的人,即使你嫁到他家,他也不会待你好的,他所图不过一张脸而已。” “是啊,老板娘,你可别被他那身皮囊给骗了去。” 秀秀回头,看向对面的阁楼,只见阁楼大门紧闭,只有二楼的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 那里监视自己的人怕就是那人派来的。 秀秀看了一会儿,便回过头来,将那幅画慢慢卷起: “咱们在长安待的时间不短了,我知道你们想念家乡的父母兄弟,如此,咱们便收拾了东西,回去吧。” 伙计们闻言,欢呼雀跃,四散着去收拾东西,秀秀则起身,往前头客舍去找掌柜的,商量退款事宜。 她走得不缓不急,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脚步也不作停歇,很快,身影便消失在街口。 酒馆对面的阁楼上,赵贵面带焦急地转头,对身后仆从道:“快,赶紧去告知陛下!” 说罢,便使劲将崔道之所赐的西洋镜猛地一缩,搓着手跺了下脚。 今日有大朝会,照着崔道之的脾性,非要连着忙一两日不可,可瞧着方才秀秀一直不停往前头客舍去的动作,他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想。 皇后娘娘怕是决心要走了。 依靠这几个月他对如今的皇后的观察,发现她如今一旦决定了事,便会立刻去办,绝不拖泥带水,虽瞧着还柔柔弱弱的,然行事作风却跟陛下一样雷厉风行。 如今的皇后,便是收拾了东西连夜离开长安,她也是做得来的。 赵贵心里有些纠结,究竟要不要提前先将皇后控制住,或者通知城门守卫提前做好准备,等陛下来了,再行定夺。 可这个念头刚在心里转了个个儿,便被他否了。 陛下说过,不要限制皇后娘娘自由,她想去哪儿,想做什么,便随她去,竟是半分顾念自己的心都没了。 他若是当真还照从前的法子做事,委屈了皇后,事后,非被陛下给剁了不可。 可若这样不管不顾,放任皇后跑了,他又着实心疼陛下。 他这些年的苦,他都看在眼里,陛下好容易盼着与皇后见了面,可又…… 左一个方法不对,右一个法子不行,赵贵只得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 陛下哟,您若是再不来,您盼了多年的心尖尖上的皇后可就要跑了。
第100章 “我后悔了。” 传信的内监到宫里时, 崔道之正在紫宸殿里同大臣商讨国事,小内监听着里头隐隐传来的说话声,急得在廊下乱转。 崔道之身边的总管内监出来, 见他一幅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由轻甩一下拂尘,小声道: “怎么了这是?跟猴儿被烧了屁股似的。” 小内监赶紧凑过去将事情说了,总管内监一听,这才知晓事情严重性。 崔道之正同大臣们商议蜀中的灾后官员任免事宜,总管内监从侧门进来, 凑近崔道之耳边, 将自己所听传达给他。 只见崔道之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色‘忽’的一变, 霎时站起身来,御桌上的砚台随着他的动作‘啪’的一下摔在地上,里头的朱砂四溅开来, 崔道之的龙袍衣摆上布满星星点点。 满殿的宫人立即跪了下去。 底下的大臣瞧见这幅景象, 心中甚至惊讶,要知道他们这位陛下自继位以来,除了那次在先皇后丧礼上失态过以外, 一向君威持重, 未曾有一次急过眼, 便是遇见再大的事端, 他都能镇定自若、胸有成竹, 仿佛世间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然而这样一位稳重自持的君王, 如今却做出如此失态之举,着实是令人骇然。 究竟发生何事,竟令陛下如此异于寻常? “……陛下?” 众人正要询问一二,便见他们的陛下留下一句‘改日再议’便大踏步出了殿门, 只余他们几人面面相觑。 一道道宫门被人从内拉开,崔道之穿着龙袍翻身上马,一路纵马驶出长长的宫道。 马蹄声响彻皇城,一身龙袍随风猎猎,所过之处,百姓无不讶然下跪。 苏标赶来,率领禁军在身后为他保驾护航,崔道之却只是飞甩马鞭,往长安城里一个不起眼的酒馆里赶。 及至跟前,却只瞧见酒馆门口空空荡荡,连那片原本用来招揽客人的幌子也被撤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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