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拍了拍李青溦的手,“差不多的日子,总得姑娘出了这闹心之地才算。”她话说到这些,想起来了,顿住一声,“对了,那日那个姓陆的郎君,听绮晴几个说他是个七八品的工部小官,再问她们几个也支支吾吾的都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知那人家中是做什么的?” 李青溦一听一时愣了一下,才想起她似乎确实未问过陆珵,只是瞧他素日里穿着打扮,又想他进士出身未入翰林院,怕也是商籍。 只是商籍不商籍的李青溦也不大介意。只是听林嬷嬷说到这些,一时有几分羞赧。 她一张瓷白的脸一时浮出一层桃色。嗳哟了一声,轻轻推她一把:“嬷嬷说的是什么?管他做什么呢?” 林嬷嬷瞥她一眼:“姑娘也不必不好意思,只是嬷子要给姑娘浇一股凉水了。姑娘虽有意于他,可到底门不当户不对,也不是知根知底之人。 人的一生如何之长?凭一时新鲜在一起却不计较别的,如何能顺遂满足地度过这一生?姑娘还小,许还是不知道什么都会变的。” 李青溦听到这,一时倒轻笑一声:“我如何不知道呢?看我爹爹还不够吗?” 她话这样说,其实心中知晓林嬷嬷同她这般推心置腹,乃是对她一片丹丹赤心,当下也不愿说些什么敷衍她,抬头道:“可我不是贪图新鲜的人,也不是三心二意的人,我若认定一人,是永不会变的。” 她话音那般坚定。一双黑亮的杏眼也是熠熠生辉笼着面前三尺夜色,林嬷嬷一时有所触动。半晌轻声叹一声,拍了拍她的手。 “姑娘我自然相信,可若是那陆郎君……”林嬷嬷顿了一声,未说下去,半晌又道,“与其不知前路,茫茫然地过完,还不若在几个未有婚讯的表少爷里挑上个。 我瞧三房的曜少爷就极其不错的。” 李青溦听到这里,一时想起一张笑靥,一双黑亮的深邃的桃花眼。 她的几个表哥,本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从小到大都将他们认做哥哥的,若当真以后在一起… 李青溦一时打了个摆子,将手里正在淘澄的胭脂一放,倒有几分无奈。 “嬷嬷说到哪里去了,我和曜表哥虽是青梅竹马,但我向来只把他当哥哥的,他也只是将我当妹妹,彼此并非情投意合如何就能过好一生?” 林嬷嬷摇头:“举案齐眉又有什么不好的?曜少爷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总归是知根知底的,定能护姑娘周全不是?” 李青溦知她们上了年纪的,说起来便是没完。一时又不想听这个,嗳哟了一声抚额忙找了个话题岔开。 “对了,嬷嬷,之前我和陆娘子约好了见面,整好这几日我伤了脚行走不得,您若无事,便代我去她家中递了折子再重约一个时候便是了。” 如今正是大半夜,明月像饼一般的,怎么出去传话? 她本是说到这里又想起:她来京城的时候,是听见老夫人的话音是有亲上加亲的意思。 但眼见她不大想听,一时倒也不说了。 也不至于叫她这般为难,左不来下月便有朝会,老王爷和夫人届时都会来,究竟如何再说便是了。 —— 李青溦的脚伤过了几日已好得差不多了。 北苑那头自然是鸡飞狗跳的。两苑虽一南一北。 南苑也总能听到些风声。 一时是那小周氏在柴房中今日病了、明日痛了,一时是那李毓秀又作天作地绝食、哭闹着为小周氏求情。直扰的李栖筠坐立不安的。 只是也有效果,前几日李栖筠还是心硬似铁的,这几日倒是松动了些许。 消息传到南苑,李青溦是当着下饭的笑料来听 期间李栖筠倒是来了几次南苑,李青溦叫了一次,听了一耳朵她爹爹无足轻重的废话。他便又故态复萌地说到小周氏的事情,痛陈她如何如何不容易。 李青溦一面听他说,一面倒有些好笑,敷衍几句,李栖筠再来便推脱身子不爽利不见人了。 李栖筠向来是没长性的人,只是被拒绝了几日也没什么动静了。 李青溦得了许久清净,倒合了心意。心想着许小周氏过不得多久便要出来,一面倒盘算着铺子的事情。 这日。 外头清风徐来,天上云层层叠叠的,倒也不是那般闷热,李青溦便叫人给陆云落递了折子,又约了地点见面。 这一整月,陆云落也多有忙碌,接着李青溦的信把会面地点定到了大相国寺旁。 大相国寺金碧棱层,本是前朝建的国寺。 可如今坊市不分,大相国寺正处闹市中心,常有客商百姓在街道两侧交易,虽是繁华,却也有侵道行为,是有些不便利,久而久之,官家便将这里划分成了集市。 每逢初一、十五、每月最后一日,大相国寺都对外开放,允许万姓交易,三百六十行甚至外地的客商,每逢这些日子也可上此交易。(1) 下月京城便有朝会。同各郡州掌事使团来京的,还有各种官商商会。 商业互通交流,大相国寺正是最好的场所。 陆云落这几日,便是忙着在各大殿后院中、廊庑处新建商位。闻得李青溦要来,她忙里偷闲,早早地摇着扇子等在门前两石狮子前。 正等了一会儿,不远处停下一辆马车。 李青溦着一件浅紫的绣缠枝花褙子,里头一件粉白相见的间色裙。 如云发髻上,只绾了一根白玉簪并一朵素净的百合。耳上两粒小小的珍珠耳环随之轻动。 瞧见陆云落,她朱唇隐隐含笑,体态轻颐,娉娉婷婷地走过来。 陆云落见她过来,吩咐身边仆从拴马,一时又凑身过去同一旁的楚郎君说了几句,方笑着拉了她的手,带着她进了寺院。 二人多日未见,倒一时闲话,说着最近趣事。 李青溦说起近日家中奇葩事,删繁就简将陆云落逗得直发笑。 李青溦又问起陆云落这几日。 陆云落倒捂着团扇轻乜李青溦一眼,促狭一笑:“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只是家中一远方小侄,这些日子为情所困。素日里乃是光风霁月一人,如今…可是像一只呆头鹅呢。” 陆云落正说到鹅,路边突“嘎”地一声。 大门口东面,一少年正在路边摆摊,摊上笼中许多珍奇鸟禽。 如今正是七月,许多鸟儿是到了繁育期,多得是笼中歪在一起腻歪的;只除了一对儿大鹅,一只鹅交颈有心腻歪,另一只却远远地撇着头只懂张着喙嘎嘎叫。 那少年摊主看二人看过来,一时打了个口哨,咧开两列奇白的牙,用得是并州那头的口音:“姑娘,要呆头鹅不要?” 李青溦:“……不必。” 她一时抚额:“也不知如何,看见这一幕,再想起你那侄子心上人的处境,突不知为何竟有一些感同身受。 陆云落扑哧一乐。 —— 如今已有多地商会提前来京,有许多摊贩趁着热闹正摆摊。 天王殿前的各色帐子里卖各式五花八门的百货,什么糖果、精致的草席绣品、弓箭和各类没有见过的磨合乐之物。两旁的廊庑齐是各式各类的地摊儿。 陆云落将人带去后殿禅房处,陆云落忙碌,午间有时也并不回府,在此地禅房歇午觉。 后殿正在休整,李青溦瞧见院中禅房有各地的幡子,一时倒有几分好奇,多瞧几眼。 陆云落解释道:“后殿先前乃是文人雅士交易古书、字画、香料之类的集市,但因近日朝会,各地官商同来此地,便收拾一番先征做交易之所,连后头的禅院也有一部分整成他们下榻之地。” 陆云落轻笑一声,“你若仔细瞧瞧,指不定也能瞧见并州的大商会呢。” 李青溦一愣,并州的官商,不正是她外祖母徐家的人吗?难不成徐家的人也来了? 她想到这,目光多有摩梭。 突,她远远地听见背后传来一把声音:“溦溦!” 这声音清亮又熟悉,李青溦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忙回过身来。 不远的石路旁,一身着羽蓝银纹直裰的男子,分花拂柳行过来。 他身材高大笔挺,长着两道刀锋似的浓眉,一双黑沉深邃的桃花眼,唇角带三分笑意,瞧着十分俊朗。 几人认识一番,。 李青溦才问道:“曜表哥,你怎么在此地?难不成外祖父他们提前来了?” “还未,祖父过些天才能到,我是提前来收整一下房舍的。”宋曜三步两步走到李青溦跟前,轻拍手中折扇,笑道,“说来也是巧了,我今日刚到,正想去府上递折子呢,正出了大门,倒听见门口那卖鹅的周五说瞧见表姑娘了,这正一过来就瞧着你了。” 李青溦也笑:“那确是赶了巧了。” 宋曜一时又笑,露出唇角一只浅浅的笑靥,挨近她细细打量几眼:“好叫我瞧瞧,表妹胖了未曾?” 李青溦努努唇:“未曾。” -- 陆珵来时,正瞧见李青溦同一男子站在后殿树旁。 清风徐来,一时落英缤纷,几朵紫薇花落在李青溦黑玉似的发上,那男子屈指轻轻掸去,二人挨得极近。 那男子不知说了什么,李青溦一时弯着唇笑,一双眼晶亮晶亮的。 作者有话说: 更晚了~抱歉。呜呜,给大家再发一波红包吧~ 前二十位评论的一人二十点晋江币
第65章 二人动作也见亲昵。陆珵站在挂着经幡的廊庑尽头, 身影被青瓦白墙遮地严严,一时双手微紧。 但他停着未动。 南郊收尾之事交由工部,他回来这几日也并不大忙。心里又惦记李青溦的脚, 是以得了陆云落的消息便过来了。 只是才过来便瞧见了这一幕。 陆珵视线在李青溦弯起的红唇停住一瞬, 又细细打量与她站在一起的男子。 他身上一件羽蓝色锦衣直裰, 上面所绣银纹乃是一种金花茶的样式, 陆珵记着此等花珍贵又少见,独产自并州。 又见他腰间带扣佩一白玉镂空鱼符,隐有小篆字样。 陆珵视线极佳,一时倒瞧见一个“曜”字, 又记起李青溦身上似也有一个差不多样式的, 听她提起过乃是她外祖母徐家的信物。 有徐家的信物, 又与李青溦如此熟稔, 说不准便是她之前提过的,同她一起斗过蛐蛐, 又斗过棋, 青梅竹马的表兄之一了。 陆珵想到这里,又看去一眼。 二人不知又说了什么,李青溦捂唇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全是晶亮的笑意。 陆珵一时微怔。 上次他惹李青溦不快后,似已很久未见过她展露这样的笑颜了。 思念至此, 他一双端正的眉微簇,下颌微绷轻轻抿了下唇。 他心中不虞,突生出几分上前喧扰二人说话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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